弟弟长大了,比她还高,还成熟,还猛烈。
弟弟始终没有长成父母心目中的好孩子,而是变成一个混世小魔王。
如果说父母曾经给了她残缺不全的童年记忆,那么弟弟是她心里唯一的一点牵挂一点温柔,她对他充满了怜悯和悲叹,她无法想象这些年他是如何在那样的逆境中长大成人的,他变成如今的样子她一点都不奇怪,他变成任何样子她都不奇怪,如果说扭曲的人生可以拿来戏剧弄,那么弟弟和她有着同样的不幸,她对他充满歉意,似乎为自己逃兵的逍遥的这些年。
弟弟见了姐姐,哭泣得不成样子,诉说着这几年的思念,她相信这些眼泪都是真的,她握着弟弟的手,感觉到了沧海桑田这个她从来没有理解过的词,她不想跟弟弟说些什么,她满脑子里都是他的影子,然而,她的父母却不屈不挠地一定要带她回家,他们似乎只认定她回家这件事,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不管这几年她干过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如何生存的,他们要的,不过是体面和息事宁人。
既然他不在了,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她丧失了方向,低头沮丧地找不到了仰赖生存的太阳。既然他不在了,她再哪里又有什么分别?她不过是一片身世薄弱的蒲公英,他是她唯一飘零的收留,现在,她找不到他了,她只好再任由自己飘零下去。既然要飘零,飘在外面和飘在家里有何分别?她已经不再是当年手足无措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大,她异常勇敢,她什么都不再惧怕。
他不在,她回了家——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吗?
当然不是。
她回了家,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日渐苍老的父母似乎为了补偿他们曾经的缺失,过分热忱地对她,她觉得陌生极了,陌生极了,她习惯于在他们的扭打中受惊,却不习惯在他们的呵护里享受,她受不了这一套,如果说失去她令他们忏悔,她的本意本不是如此,她恨他们,讨厌他们,厌恶他们,她一点都没有被感动,反而觉得更加恶心。她的破坏欲也显现无疑,她经常动不动就摔破一只碗,踢翻一只桶,开了水洗完手从不关,多年不用的书本全被她给撕碎,纸片一张一张地散落到地上,象一片一片被扯碎的叹息和不露声色的思念。
她越是疯狂,父母则越是小心翼翼,这真好笑,当她一挺立,就变成了巨人,时间竟然有这样的魔力,为她来了一个华丽的转身,不过千日的光景,她怎么就能够变成一个巨人呢?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有着如此的勇气呢?
她很久都见不到他,她想念他,她还没有把火机交给他,她等着他,她人生唯一一点点希望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