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开始打电话来催雷暻的画稿,她已经超过交稿时间的一周,而她手里,除了伊始的那几张之外,什么都交付不出来,雷暻抱歉地请辞,斟酌大发雷霆,他始终是一个商人,尽管他会给她无比的耐心,可以听她深夜胡说八道,可以接受她各种奇怪的思维,但是,前提是她出色地完成了他给的任务,否则,一切都免谈,他关心的,不是她情绪的好转与否,而是他的画稿——那是比一切都重要的,雷暻默默地接受完来自斟酌的怒火,然后她听到自己说。好,三天后,我交到你手上。三天。
电话挂掉之后,雷暻气馁地跪在满地铺满的海报中。
这不过是工作而已。
是的。她本不该将自己的灵魂投入其中,这只不过是她用来谋生的手段而已,不是么?
就好像红男绿女一相逢,所有的调情不过就是为了短暂的性爱关系而已,她从来不是一个适合时宜的女人,她一定要求对她有一夜情企图的男子有真心,她一定要求自己在谋生的时候有真意——她甚至不断地给自己响亮的耳光,然后孜孜不倦地犯错,直到全世界已经没有她容身的位置。
雷暻悲凉地开始画那些木头一样的微笑,猪头一样的凝视,和无厘头的深情,小说永远是小说,当然,所有的欢爱,皆是苦闷如她一样的人,凭空捏造起来的图腾,那样高高地飘扬着,就只要看着便好像可以安慰自己一样。安慰自己破败的信心,安慰自己残缺的面目。
可是,忘记他。忘记他。是的。忘记他。
她一边哭泣一边画,她前所未有地快速地,将之前艰难到死的作业提到自己面前,她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睡眠,忘记了故事的情节,甚至忘记了栾君,她眼睛里只有她熟悉的线条,熟悉的色彩,熟悉的勾勒和熟悉的烟头,她便是在这样麻木投入的状态里,便完成了所有的一切。
如同虚脱了一样的,雷暻盘算将这一笔钱拿到手,然后定马来西亚游的团队票。
这一场沦丧有如恶梦,她在现实的残酷里被惊醒。
斟酌又恢复了他的宽厚,他将一份额外的钱交给雷暻,然后说,最近你的精神太紧张,还是出去放松一下吧。
真是善解人意。雷暻嘴角露了一个难以察觉的诡异的笑,然后拍拍钞票,笑着甩头离去。
她要飞到一处粗糙的境地,将自己暴晒于阳光下。然后慢慢烘干一切潮湿,然后她再健康地回归。
生活总是要生活。不是吗?没有爱情,没有栾骁平,她一样,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