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菲,你怎么还在那里磨蹭啊,今晚三校联谊舞会,会看见好多帅哥的。”
许菲懒洋洋地靠在床上,翻着一本服饰杂志,所有的女孩都在兴致勃勃地化妆,换衣服,赵凌跑过来,将许菲手里的书扔到一边,说,“今晚的舞会,太重要了,你看看宿舍里六个人,除了我和你,都名花有主了呢。”
“万一没有什么帅哥呢?”许菲笑着搪塞。
“没有什么万一,你不知道A大英语系,个个都很帅,机会难得,不能错失哦。”许菲笑着摇摇头。
许菲和赵凌赶到的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今天的女生格外地漂亮绚烂,许菲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了,这时候一个男生走过来,把赵凌请走了,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精神恍惚。
“你是许菲?”这时,黑暗中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许菲没有抬头。
“你是不是天津的许菲?” “是谁告诉你的?”许菲的警戒心一下子将自己包围了起来。
“没有谁告诉我,只是觉得你很面熟,但是又不太像我印像里小小的许菲,”她终于抬起头,看到面前站了一个很高的男生,他见她抬头了,便坐在她的旁边,笑容可掬。
“你这种方法太老套了吧?”许菲冷冷的说,“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说我像你初恋情人什么的?”
他笑了起来,“好坦白的女孩子。不过你好像是误会了,我念中学的时候,学校里曾经有一个叫许菲的女孩,她会唱很好听的歌,还曾经主持过一档点歌的节目,她样子弱弱小小地,很招人喜欢,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节目就换人了,到现在我还记得哪个小女生。”
“你是哪个班的?”许菲换了一种语气。
“原来我没有认错。我是三班的赵英宁,篮球队的,还记得吗?我是打前锋的,”赵英宁高兴地说,“可惜我高二那年长到182公分就再也没有长,现在如果再打篮球,恐怕只能当个控球后卫了。”
篮球队。许菲突然就想起了曾经有过的那段时光,她曾经坐在操场上看那些篮球男孩们打球。
“我们能跳一支舞吗?”赵英宁问。
许菲站起来,赵英宁惊讶地说,“你真的是许菲?怎么你完全变了样子呢?”
离得近了,两个人才将彼此看清楚。
赵英宁,高高大大,头发剪地短短地,一脸灿烂微笑,一派运动男孩的阳光。
而许菲,她终于在不知不觉中蜕变成耀眼的白天鹅,她告别了青涩的年龄,也告别了青涩的小女生的外衣,她终于长成了她心目中漂亮的公主,她再也不是那时候自卑自闭的她,她的嗓音又若小黄鹂一般轻亮,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她的优秀,一切都遂了她的心愿,只有卓桐。对,卓桐,想到卓桐她就想流泪,考到这么远的城市,就是为了忘记,可是谁知道,三年了,他像磐石一样长在她心中,她从没有忘记过,三年之内,她没有再见过他,可他的容颜还是那么清晰,许菲拒绝一切情感,她还保留着纯洁的初恋。
为什么?为了谁?
尽管卓桐已经了无音讯。
但是她知道他在北京。
这已经很足够了。
“许菲,想什么呢”
“没什么。在想你以前的样子。”
“我没有怎么变。现在在A大英语系。”
“听说你们系里全是帅哥。”许菲笑了。
“我是最帅的。”赵英宁露出一个坏笑,“我们系里就我一个是天津,基本上都是南方的。在他们的观念里,天津的学生一般都会考北京的大学。”
北京的大学?北京又那么多大学,卓桐也在其中,也许依旧是某所大学中耀眼的光芒。
这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许菲心目中的完美感觉。
舞会结束,赵英宁送许菲回学校,一路上走着,穿过校园的小径,谈了很多,许菲入大学以来,从来没有和第二个男生如此谈这么多话。
一进宿舍,便被几个女孩围攻起来。
“冷美人,听说你钓到了赵英宁?”
“没有钓,赵英宁是我中学六年的校友。”
“他有没有再约你?他有没有追求你?”
许菲笑而不语,赵凌说:“才子佳人!听说赵英宁甚至拿过全额奖学金。”
“我对这种事没有兴趣。还是谈你们吧。”
第二天一上课,许菲选了第一排的座位,这时,哲学系的眼镜照旧坐在了许菲的旁边,纸条写过来,“一个人如果产生了对另一个人的逃避行为,证明这个人在潜意识里已经开始在乎这个人。”
“如果你把一个人坐到第一排称为逃避,那么,你就可以证明你的结论很愚蠢。”
“今天晚上上演一部不容错过的,极具有教育意义的影片,许小姐能否赏脸一起观赏?”
“对不起,我没有那么高雅的鉴赏力。我只爱看香港的娱乐片,而且是周星弛那一种。”
“明天晚上正好上演周星弛”
“我不习惯于今天安排明天的事情。”
“那么我明天等待你的答复。”
许菲不想再纠缠,将纸条团成一团扔掉了。
下课后,眼镜又跟随许菲身后,说,“许菲小姐,尼采说过,不但要演奏,还要善于让人听。如果场地太大,大师手中的小提琴只能发出唧唧声,在那种地方,人们会把大师混同于低能儿。所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将真正的水平发挥出来。”
“对不起,请你转告尼采,我对音乐不感兴趣,尤其是小提琴。”
“许菲,不要那么冷漠好吗?一个美丽的女孩,冷漠是最大的遗憾。”
“我没有冷漠,我只是对叔本华和苏格拉底的兴趣比尼采大一点。”
“那么你告诉我,你欣赏那一位作家?我要仔细研究他们的书,或许从中探知到你的内心世界。”
“我没有太欣赏的作家,我只有欣赏的作品。”
“有性格!越有性格的女生也就越有挑战性。”
“你有没又听说一句话?思想之于男人是比诗之于女人尤其可怕的东西。没有思想的男人和不会写诗的女人才是可爱的,可惜你太有思想,而我不幸也爱读诗。你明白了吗?”
“许菲!”远远的,赵英宁跑过来。穿了一件漂亮的运动装,一脸笑意,“我以为今天见不到你呢。”
“他是谁?”眼镜敌意地看着赵英宁,还没有等许菲说话,赵英宁笑说,“我是许菲的旧情人啊!”
“这……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思想的男人?”眼镜气呼呼的掉头走了。
赵英宁哈哈大笑起来,两手一摊,“sorry,我气跑了你的男朋友。”
“你怎么来了?”
“请你吃饭。ok?”走吧。“许菲被赵英宁滑稽的表情逗笑了。
他们走出学校,沿着马路边走边谈,经过一个快餐店,赵英宁问:“你喜欢吃中式还是西式?”
“无所谓。”
“那么我们去麦当劳。”
到了离学校最近的一间麦当劳,赵英宁问,“可乐还是果珍?”
“可乐。”许菲找好了位子,不久,赵英宁就端了一个大盘子过来了。
“明天是周末,不陪女朋友吗?”
“哎!提这个我就伤心。恨无兮羽翼,高飞兮相追。”
“失恋了?”
“差不多吧!不过不要紧,我平均每隔三五个月都会失恋上一回的。无所谓,就当是磨练自己吧。”
“你还挺想得开呢。”
“总不能哭着闹着上吊自杀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赵英宁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呢?找了一个少年老成的小眼镜。”
“那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身边冒出来。”
“中文系的女生最难缠了,懂得太多,太聪明,很可怕。我倒是很欣赏旧中国的女人,搞个刺绣,玩个花鸟,偶然识识字。”
“我们懂得再多,也作不出古代才女那么有智慧的诗文。像鱼玄机,像班婕妤,那些青楼女子,个个满腹经纶,才思敏捷。”
“鱼玄机?是不是那个害死丫鬟被判绞刑的恶毒女人?”
“关于她的记载,很凌乱,有的书上说她有意间用东西砸中绿珠的,也有的说她是拿丫鬟出气,不过不管怎么样,我是很喜欢她的诗的。她其实是很惨的,供丈夫作了官,便被送入空门作尼姑,她盼着丈夫有朝一日能回来接她,可他却骗了她的盘缠,却带另外一个女人走了。也难怪她绝望地写出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样的文字。”
“许菲真是心思细腻的女子呀”赵英宁笑得放肆,许菲想起来篮球队的男生都是这么笑的。
“听说你拿过全额奖学金?”
“是啊,我每年都拿奖学金的。”
“这么优秀,不准备出国?”
“为什么要出国?我可不想去给洋人洗盘子。我还想毕业以后自己开公司呢。”
赵英宁送走了许菲,往回走的路上,看见同学于海风正和赵凌站在一起。
“英宁,你怎么也来了?”于海风邪恶地笑。
“我刚送许菲回来。”
“你真有本事啊,我们系里的第一号冷美人你都能把她约出来。”
“冷美人?许菲吗?”
“对啊,她从来不会和男生单独出去的,平时周末我们都出去玩,她一个人在宿舍里看《三遂平妖传》《东周列国志》,有一次他在看《资治通鉴》。有时候我们约别的系的男生打扑克,她就抱着一本书出去。她已经蝉联三年清纯玉女奖了。”
“我曾经和她同一间学校念书,那时侯的她长得就像是小学生。和现在完全是不一样的。”
“你得抓紧机会啊,现在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女骇子呀?”于海风拍拍赵英宁。
“太纯洁了,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别让世纪末最纯洁的小百合染上泥点。”
“明天你有什么安排?”于海风问。
“睡觉。”
“不如一起去看电影吧。”赵凌说。
“我不是光头,当不了电灯泡。”
“不是让你作电灯泡,而是让你追求许菲。”
“顺其自然吧,明天再说。”
周末,女孩子们都兴高采烈地赴约。许菲跑去书店买回一本川端康成的文集,一个人躲在宿舍里你说读。
“许菲,你看谁来了?”赵英宁边说边推门进来了。
“是你?”许菲惊讶地说,“楼下没有人阻止你进来吗?”
“你说的是那个胖老太太?她太慈祥了。我告诉她我是你远房的表弟,特地从天津跑来看你的。然后我把从门口买来的苹果送给了她,说这是天津特产,尝尝吧。她笑得和菊花一样连连夸奖你从来没有给她添过麻烦。然后我就上来看看我这品学兼优的表姐喽。”
许菲笑了起来,“那老太太可是出名的刁钻刻薄,没想到你几个苹果给打发了。”
“这也得看表演的功力。要知道,我在学校常演话剧的,什么《奥赛罗》《王子与贫儿》什么《罗蜜欧与朱丽叶》我都演过。”
“你演罗蜜欧?”
“我演那个牧师。”赵英宁做了个牧师的样子,念了几句英文对白。
许菲给他倒了一杯水,赵英宁说,“问你一个隐私的问题可以吗?”
“我没有什么隐私。你随便问好了。”
“你为什么一直没有谈恋爱呢?”
“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我不想让别人靠我太近。”许菲一下子重拾旧伤痛。
“一个女孩再坚强,也是需要一个肩膀的。”
许菲不说话,她陷入哀伤。
一个肩膀。很多年前,她曾经梦想过一个人的肩膀。而现在,她终于可以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再怎么可能将自己破碎的感情再放到什么人身上?
“我们去看电影吧。”赵英宁转了话题。
许菲摇摇头,什么话都不想说,赵英宁说,“那么,我先走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伤心的。”
赵英宁推开门,准备走。
“许菲,我希望我们能做好朋友。真的。不管你有什么伤心话,只要你愿意,都可以讲给我。我也愿意把心里话告诉你。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善于隐瞒自己。不过,我们都寂寞。”
赵英宁走了,许菲怔了半天。
她趴到窗户上,看见赵英宁低着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