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群马县结缘,要归功于当地观光局的高干田谷昌也。
此君四十几岁,五官端正,表情永远是那么羞涩,但做起事来不休不眠,亲自驾车载我和助手荻野美智子探遍群马的温泉乡,从被誉为最好的草津温泉到深山中的四万温泉,最后还一路将我们送到成田机场,一句怨言也没有。
我们已前后去过群马两次,看过三四十间旅馆,除了一家叫“旅笼”的古色古香,很有特色之外,没有一间满意的。
“去谷川旅馆吧,大文豪太宰治住过这家,在那里写了《魏而连的妻子》一书。”最后,田谷似乎束手无策,知道我也卖文,唯有用日本作家来引诱我。
“是写了《创生记》,不是《魏而连的妻子》。”我说,“当年太宰治患了肺结核,到过群马县的温泉疗养。”
谷川旅馆在深山之中,是家百年老店,还保持得非常干净,环境幽美得很,吃住也都不错,但就少了那么一点点,是什么我自己也说不出来,十分可惜。
老板大野看了看我的眼神,会意道:“这样吧,你去我儿子开的那家,就在附近,包你有意外的惊喜。”
什么没看过?“意外的惊喜”这句话说起来容易,要给我这种感觉的究竟不易,问他:“有多少间房?”
“十八间。”他回答。
十八间最多只能住三十六个人,我们的旅行团通常四十位,少几个也无所谓。
再问:“多少个池子?”
“一个。”对方回答。
好的温泉旅馆多数有两三个温泉可以选择,但去了再说吧。
弯弯曲曲的山路,愈走愈幽静,忽然前面开朗起来,一块平地,能遥望山顶还积雪的谷川岳。这是一座精美的旅馆,门口挂着“仙寿庵”那块招牌。
日本人的大堂叫玄关,这里有一个玄关又有一个玄关。走进去发现这并不完全是传统的日式,还带有西方的抽象建筑,但很调和,并无一般新派酒店那么硬邦邦的感觉。一条长廊用巨大的玻璃包着,尽量利用日光,亦能在冬天保暖。
经过的大浴室,一点也不大,中型罢了,不过让人感觉很舒畅,同样尽量利用阳光。进入室中,看到那私人温泉,只比公众的小一点,后来才知不用去浸公众的。
“几间房设有这种私家池子?”我问笑盈盈的女服务员。
“每间都有。”她回答。
我问:“通常拥有私家池子的,都是煮水,假温泉居多,这里的呢?”
女服务员说:“地下有大量泉水,每一间都是温泉。”
放下行李,女服务员出去后我仔细看房间的一点一滴。柜中放了两套浴衣,一套传统的,另一套像工作服,有外衣和裤子,看质地和手工,知道不是批量生产的,而是用手缝的。枕头有多种选择,棉被亦是。窗口圆月形,框住雪山当画。
另一间房为茶室,角落有铁瓶煮水,壁上摆满名人做的瓷碗,让客人享受日本茶道。
偏厅有两张沙发,手把上放着柔软的被单,觉得有点冷时可以盖膝头。旁边的柜台上有一个望远镜,可以用来细看雪山。
在摆放的杂志中,有很多篇介绍这家旅馆的资料。桌上有一套玻璃茶具供客人饮用红茶,一边的柜子上有开水壶,还设有另一套日本茶具。
房内有漂亮的小灯笼,令晚上全室关灯时有一点光线。旁边是一个喷雾器,以防太过干燥。另有一个小碟,早上起身,可插上旅馆供应的一炷香。
房内的每一个柜子和抽屉都摆着一些小东西,如信纸、针线、保险箱之类,不像其他旅馆一打开来里面空溜溜。连半夜起身,肚子想有点温暖的食物也想到了,除了饭团之外,柜子上有一个电炉和一个蒸笼,可以把夜宵弄热了再吃。当然也设有巧克力、糖果和饼干之类的小吃。
最厉害的是私人浴室了,一共有两个,冬天怕冷可在室内的大桧木木桶中浸温泉,不然就去露天泡另一个温泉。咦,一看那池子,怎么没流水处?日本温泉一定要让水溢出,才不会积污,仔细一看,原来排水槽暗藏在池边,让涌下的泉水泄出。
晚餐食物应有尽有,多得吃不完是理所当然的,但重要的是做得精致,引诱你一道一道吃下去。食材是山中的溪鱼和野菜,另有从市场进货的海鲜和肉类。早饭同样丰富。饭后到广大的花园散步,欣赏桃花。负离子数值高得令人不能置信,打坐最佳。长居此地可多活几年,故名仙寿。
店主姓久保,跟母亲姓,爸爸是入赘的吧?年纪轻轻,三十多岁,问他为什么开这么一间旅馆,回答道:“和上一辈的不同,才有意思。既然家里有钱,要做就做一间最好的。最好的和最便宜的,都有固定的客人,不必担心投资赚不回来。”
房租当然昂贵,但入住日本最好的游客,已不会问价钱。我们的团友,临走时都带着笑容,向我说:“真是温泉旅馆中的一颗珠宝。”
从东京出发,有两个走法:一是乘车慢慢走,中间停休息站,要三个半小时左右;二是乘新干线,一个半小时抵达上毛高原站,再坐三十分钟车子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