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烈酒的人,到了最后,通常喝单麦芽威士忌(Single Malt Whisky),天下酒鬼都一样。
而喝红白餐酒,到了最后,一定以法国的勃艮第(Burgundy)为首,天下老饕都一样。
年轻时,什么餐酒都喝进肚;人生到了某个阶段,就要有选择。而有条件选择的人,再也不会把喝酒的配额浪费在法国以外的酒了。
当然,我们知道,美国那帕区产的酒也有好的,还有几支卖成天价呢,但数量还是少得可怜。澳大利亚也有突出的,像奔富(Penfold)的葛兰许(Grange)和翰斯科酒庄(Henschke)的特级酒,意大利和西班牙各有极少的佳酿。与这些酒一比,智利的、新西兰的、南非的,都喝不下去了。
到了法国,就知道那是一个最接近天堂的国家,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有那么蔚蓝的天空,山清水秀,农产品丰富。酿酒,更是老大哥了。
在诸多的产区之中,只有波尔多(Bordeaux)和勃艮第可以匹敌。巴黎在法国北部,我们这次乘午夜机,经时差,抵达时是当地时间清晨7点,交通不阻塞,坐车子南下,只要4个小时就能到勃艮第。
主要都市叫波恩(Beaune),我们当它是根据地,到勃艮第四周的酒庄去试酒。对食物,我还有一点点的认识,但说到餐酒,我还真是一个门外汉。鉴于此,我请了一个叫史蒂芬·士标罗(Steven Spurrier)的英国绅士做我们的向导。士标罗是最先创造教人家喝酒的专家,在国际上颇享盛誉。年纪应该七十多了,但一点也不觉老,只是不苟言笑,像个大学教授,说起话来口吃的毛病很重,由庄严的形象变成滑稽,较为亲民。
许多酒庄主人是士标罗的朋友,他带我们喝的都是当地最好的酒,我们也不惜工本支持他,由年份较短的喝起,渐入佳境。吃的也是米其林的星级餐厅,米其林海外版信用不高,但在法国,是靠得住的。
勃艮第酒和波尔多酒的最大区别是,前者只用两种葡萄,白酒用的是霞多丽(Chardonnay),而红酒用黑皮诺(Pinot Noir),后者则是以多种不同的葡萄品种酿成独特的味道。他们的解释是:一种葡萄当面包,作为打底,其他种类当成菜肴,加起来才是一顿佳宴。
勃艮第产区和波尔多产区一比是大巫见小巫。勃艮第酒夹在夏布利(Chablis)葡萄酒和薄若莱(Beaujolais)葡萄酒之间,夏布利的白酒还喝得过去,薄若莱每年11月的第三个星期生产的新布血丽红酒,不被法国人看重,有些人还将其当成骗外国酒客用的呢。
这回我们刚好碰上新布血丽出炉。有些没运到香港的牌子,还真喝得下口。
一般人认为勃艮第的白酒最好喝,但是它的红酒才最珍贵,像罗曼尼·康帝(Romanee-Conti),不但是天价,而且不一支一支地卖,要配搭其他次等的酒才能出售。
为什么那么贵?罗曼尼·康帝区一年只出7500箱酒,天下酒客都来抢,怎能不贵?
勃艮第的法律也很严格,多大面积的土地种多少棵葡萄,都有规定。这个地方的石灰石土地和阳光,使得种出来的葡萄是独一无二的。虽说只用一种葡萄酿制,但下多少的酵母,每年气候如何,都导致了不同的质量。一个酒庄酿出来的酒没有一种强烈的个性,不像波尔多的名酒庄,一喝就很容易喝得出来。
专家们都说罗曼尼·康帝的一九九〇、一九九六和一九九九都是过誉了,不值那个钱,其他名厂的酿酒法日渐进步,不逊罗曼尼·康帝的了。
但专家说是专家的事,众人一看到这家的牌子就说好,到底懂得酒的价钱的人居多,而知道酒的价值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白酒之中,要是蒙哈榭(Le Montraachet)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了。这家酒庄面积只有8公顷(8万平方米)。波尔多人一定取笑,说这么小的地方酿那么少的酒,赚什么钱呢?但酒越少,就有越多人追求,我们在那个地区试的白酒,像巴塔-蒙哈榭(Batard-Montraachet)和骑士-蒙哈榭(Chevalier-Montraachet)都很不错,价钱也便宜许多。
霞多丽葡萄种酿的白酒,也不一定酸性很重,勃艮第的Theuenet酒厂就依照苏特恩白葡萄酒(Sauternes)的做法,把熟得发霉的葡萄干酿成甜酒,这种甜酒也并不逊色,因为不被注意,价钱也被低估了。
走遍了法国的酿酒区后,我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红白餐酒是一种生活习惯:吃西餐的大块肉,需用红酒的酸性来消化;吃不是很新鲜的鱼,需用白酒的香味来掩遮。从小培养出来的舌头感觉,并非每一个东方人都能领会。
而且,要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需要不断地比较。当餐酒被指为天价时,只有少数付得起酒钱的人能够喝出高低。餐酒的学问要用尽一生,你才有真正辨别出好坏的能力。
一知半解的,学别人说可以喝出香草味呀,巧克力味呀,核桃味呀,那又如何?为什么不干脆去吃巧克力和核桃?有的专家还说有臭袜味,简直是倒胃口。
餐酒的好坏,在于个人的喜恶,别跟着人家的屁股。喝到喜欢的,记住牌子,趁年轻,有能力的话多藏几箱。
也不是年份愈久愈好,勃艮第的红酒虽说三十年后喝会更好,但白酒在五年后喝状态已佳,红酒等个十年也已不错。应该说,买个几箱,三五年后开一两支,尝到每个阶段的滋味,好过二三十年后开,发现酒已变坏。这话最为中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