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筹符

“盖尔布格言”（即“图画是一切文字的基础” ²³ ，以其作者、美国金石学家伊格纳斯·盖尔布的名字命名），似乎与被作为完整书写的最终起源的筹符理论严重矛盾。筹符理论宣称，早期的筹符是一个初级簿记系统中的计数工具，其形式表明产品的计数（一个筹符等于一个计数单位），这些筹符直接形成了完整的书写。这一理论在20世纪80年代被普遍接受，20世纪90年代遭到批判，现在则出现了一种折中的观点，赢得了许多拥护者。

完整书写无疑是出于记录日常生活的需要而诞生的。几千年来可能使用小黏土筹符——“计数器”，就像纸币一样计数货物（图1-9），尽管它们的确切用途仍有争议。为什么是黏土筹符？因为黏土在中东贮量丰富，方便使用（方便擦除与保存），只需在阳光下晾干或用火烘烤即可使用。最重要的是，黏土可以很容易地留下代表所存信息的图形标记。大量的手工黏土制品，一般刻有平行、垂直和弯曲的纹线，可追溯到公元前8000—前1500年，出土于从伊朗东部到土耳其南部和以色列的考古遗址（值得注意的是，到目前为止，埃及还没有任何相关考古发现）。其中，绝大多数来自古代苏美尔地区（即今天的伊拉克）。这些筹符形态各异，有些是圆锥体的，有些是球体的，还有其他形状的。

公元前4000年，这些小黏土计数工具的使用出现了革新（如果这就是筹符的话）。它们用一种被称为“封印”（bullæ）的黏土小“封套”包裹起来，然后封套被标记并压印在筹符包裹的外面。这样，人们不需要打碎封套就能知道里面有多少筹符。早在20世纪30年代，这个过程就被学者们公认为完整书写的“开端”。 ²⁴

根据最近的理论，封套标记很快标准化和系统化了。 ²⁵ 这一发展在账目保存过程中产生了一种新的符号关系（符号学中符号本身与符号意义之间的关系），即间接性。也就是说，封套上的外部标记和印痕是标记的表征：封套里面的每个筹符代表一只羊，而封套外部的印痕代表内部筹符的类型（“羊符”）。外部的二维图形标记取代了内部的三维筹符标记。苏美尔人在精心设计他们的第二套标记印痕系统的同时，也在精心设计一个数字系统，即使用不同形状的“计数石头”来表示数字类别（这些都是真正的“表意符号”，即代表思想而不是事物的符号，因为数字就是思想）。像筹符一样，计数石头也压印在封套外面，人们可以从封套外观“读出”里面有多少筹符。封套因此既被“刻”上了内部筹符的类型，也被“刻”上内部筹符的数量。一旦这第二套标记印痕系统被阐释并用作第一“符号”，正如筹符理论所认为的，完整书写就应运而生了。

筹符理论的主要提倡者——考古学家丹尼丝·施曼特-白瑟拉脱认为，筹符的不同形状代表了金属器具、各类动物和各种纺织品等不同货物。她将这些筹符的形式与苏美尔人最早的楔形图符进行比较，发现它们之间有很大的相似之处。苏美尔人最早的楔形图符没有明显的象形文字来源。因此，她声称那些非象形的楔形文字实际上是由封套的印记（图1-10）产生的。施曼特-白瑟拉脱看到了两种基本的筹符：简单的，就像后来楔形文字的数字符号；复杂的，就像楔形文字的表意符号。

批评人士对这一理论表示了担忧。 ²⁶ 他们说，它的主要弱点之一是没有解释总数达1500年左右的全部苏美尔符号（如果筹符激活了苏美尔人的系统，那么它们应该激活大多数符号）。此外，楔形文字的起源似乎局限于苏美尔地区，而筹符的分布范围更广。施曼特-白瑟拉脱的数据库似乎不支持她自己的发现，另一个批评者声称：“绵羊”筹符，被认为是最常见的，但在7000年里只出现了15次，而“钉子”和“工作，建造”是最常见的两个；人们还必须质疑筹符含义在这样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内的所谓统一性。总的印象是，“不同时期不同的人制作少数几个相对容易制作的黏土几何形状，并将它们作为筹码，作为个人选择的任何其他目的”。 ²⁷ 也许最重要的是，封套会计系统看起来比它所激发的简单的泥板更加复杂精致。

很多人仍然支持筹符理论。从数量上看，公元前3000年以后，一旦完整的书写变得更加普遍，可以追溯到更少的筹符，这意味着筹符被更好的东西取代了。折中的评价是：目前把古代中东的筹符看作是对一些早期苏美尔符号起源的补充解释。事实上，筹符系统似乎促成了完整书写的出现。但是，筹符本身并不具有这一功能。 8IvL3YND4BaNXoALmZUd4zZfqscTlvVdyvritCpPvL+b2Jf0FNEQfphKB05cxD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