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五年,其时之中国,积弱不振,在甲午战争中节节败退。作为中国第一批留学生中的一员、北洋水师学堂的总教习,严复先生对国事深感痛惜,扼腕奋舌,发表《原强》一文,文中先谈达尔文进化论的思想,后论斯宾塞的社会学原理。在文中,严复首次使用“群学”概念翻译“sociology”一词,该概念借自荀子“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其能群也”,严复称群学之中心为“人伦之事”,认为斯宾塞之群学“约其所论,其节目支条,与吾《大学》所谓诚正修齐治平之事有不期而合者”,而《大学》中言,“诚、正、修、齐、治、平”为“明德”之道,所以,“明德群学”在社会学引入中国之始,便已是题中应有之义,严复先生所论之群学,也从一开始就和国家强盛之道关联在一起。严复先生从洋务运动的失败进而思考国家强盛的根本,认为国家富强之道在于鼓民力、开民智及新民德,此三者为强国之本。
一八九七年起,严复先生陆续翻译了英国社会思想家斯宾塞《社会学研究》一书中各篇,一九〇三年结集出版时取译名为《群学肄言》。该书是斯宾塞关于社会学的奠基性作品,主要讨论社会学的基本方法论问题,从日常的生活现象开始,分析社会现象为什么需要科学的研究,回答社会学能否成为科学,鼓励人们摆脱以“上帝”“伟人”视角来对社会做出解释的习惯,从中抽离和“祛魅”。在该书中,斯宾塞分析了社会现象的特性以及开展针对社会现象之科学研究的困难,系统地阐述了可能影响社会现象之研究结果的各种因素。对于严复先生而言,尽管斯宾塞之群学和中国圣贤之论有不期而合者,但斯宾塞所论述的群学是成体之学,是有体系的科学新理。严复表明他的翻译及论著均旨在以西方科学新理重新解释中国过去治乱兴衰的根源,并据此提出其救亡经世之方,所谓“意欲本之格致新理,溯源竟委,发明富强之事”。
时至今日,距严复先生发表《原强》一文,已然一百多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中国的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建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教育体系、社会保障体系、医疗卫生体系,全体人民摆脱绝对贫困,生活全方位改善,人均预期寿命、人均受教育程度、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均持续提高,严复先生一百多年前的强国梦想,已经在一代一代中国人的努力下阶段性地实现。当然,我们仍然面临新的问题,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仍然存在,城乡和区域间的发展差距仍然显著,人口增长开始步入下降通道,未富先老问题正在显现,实现高质量的发展仍需努力。挑战总在不断出现,有些是中国所独有的,也有些是人类所共同面对的,在斯宾塞先生的故乡——英国,也产生了众多斯宾塞不曾预料到的问题:移民无序涌入、政治分裂、社会福利不公、社会流动困难等等。全球共此凉热,人类社会迎来了日新月异的技术变化,唯对我们自身的了解和研究并没有迎来同等水平的提高和进步,社会学研究也因此依然任重道远。
中国人民大学的社会学学科肇基于中国人民大学的前身——陕北公学(1937年),社会学系是陕北公学首创的五个学系之一,且为当时招生规模最大的学系。1950年中国人民大学命名组建后,陈达、李景汉、吴景超、赵承信、戴世光、陈文仙、全慰天等一大批老一辈社会学家来中国人民大学工作,为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学科的发展建立了优良的传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改革开放新时期,以郑杭生、刘铮、邬沧萍、沙莲香为代表的社会学家,带领广大师生高举建设“中国特色社会学”的旗帜,面向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需要,扎根中国大地,一代接力一代开展学科建设,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逐渐发展为二级学科门类齐全,师资力量雄厚,培养体系完整,在学科建设、科学研究、人才培养、资政启民等方面均具有重要影响的中国社会学教学和研究重镇。
2022年4月 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人民大学考察时强调要“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归根结底是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中国正在经历一个伟大的时代,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伟大的时代将会催生伟大的作品和伟大的理论,社会学有着更大的责任去发挥学科所长,深入调研和了解中国,以中国之实践滋养中国之知识、中国之理论,建构中国之自主知识体系。
为进一步推动中国社会学学科发展,服务中国社会建设和社会治理实践,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学科组建“明德群学”丛书系列。丛书暂设以下分系列:“中国社会变迁”丛书,由李路路教授主编;“中国社会学史论”丛书,由奂平清教授主编;“社会治理与社会政策”丛书,由陈那波教授主编。“明德群学”丛书系列将有组织地汇集社会学一级学科下众多优秀作品,聚焦中国社会建设和社会治理的伟大实践,聚力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程,致力构建中国社会学自主知识体系,以“群学”求“明德”,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做出学科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