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两位这样开明的督学来校视察,实在幸运。我们很快就免除了客套,在他们两天的视察之中,大家甚至有过友善的争执。
我觉得一般督学习以为常的是在课堂上拿起一本法文书来考学生,然后判定学生程度如何。我提出,那样的方法在我们这个不以功课为先的学校行不通。我对一位督学说:“我们学校的标准是快乐、真诚、平均发展与合群,你们可不能真正督察夏山。”他笑着说,他们无论如何要看看,督察方式也相应调整,以适应夏山的教学方式。那两天的相处非常愉快。
学校里许多奇怪的事让他们惊讶。一位督学说:“当走进教室而没有一个孩子注意你时,你当然会吃惊了,因为经常是督学一进门,孩子就全体肃立。”是的,我们有这样两位督学是运气。
报告书指出:“督学等对该校长提出的财政困难仍略感意外……”主要原因是收不回来的账太多。还有,报告书提到一年的学费是一百二十镑,因为近年来生活水准提高,我们不得不调整到二百五十镑,这还不能支付修理房屋、购买新的仪器设备以及其他支出。在夏山,仪器设备的损坏比别的纪律严明的学校严重。孩子们可以满足他们“强盗”时期打闹的需要,因此许多家具也被破坏了。
报告书提到我们有七十位学生,现在因为学费,只剩下四十五名。报告书也提到中班的教学不当。我们一直都有这个困扰。如果孩子可以自由地做别的事,他们的注意力就不会集中在功课上,即使是优秀的教师也没有办法。如果公立学校十至十二岁的孩子可以随意爬树挖洞而不上课,他们的水准也会和我们的一样。但是我们承认学生在这段时间内学习程度较低,因为我们认为,对孩子来说,这段时间游戏比读书更重要。
即使我们假设中班学生功课严重落后,一年以后这些落后的中班生成了大班生,去参加牛津大学入学考试时,仍能得到很好的分数,这些学生一共考了三十九门,平均每位学生六门半,结果有二十四门极佳(优于百分之七十的考生),在所有三十九门科目里只有一门不及格。因此夏山中班孩子功课一时不能达到标准,并不表示将来功课也会落后。我个人喜欢大器晚成的学生,我见过不少四岁就能背弥尔顿诗的聪明孩子,到二十四岁就成了醉鬼和游手好闲的人,我宁可遇见一个五十三岁的男士,说他还不太确定自己的人生方向。我怀疑七岁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一个平庸保守的人。
报告书又提到:“(校长的教育观点)营造成天才儿童可尽量发挥才能的环境,然而事实上并没有突出的表现,令人惋惜。”这是我认为督学还不能超越他们对学业偏见的唯一一段。如果孩子要在功课方面发展,我们的制度自然会给他们机会,我们的考试可以作证。但是也许督学的意思是:如果中班有更好的教学,也许有更多学生会想参加入学考试。
我们现在应不应该把学业放在第一位呢?注重学业的教育常常妄想把庸才变成天才,我怀疑学业教育能对我们一些毕业生有什么用,他们现在是服装设计师、美容师、芭蕾舞明星、音乐家、幼儿教师、技工、工程师和艺术家。
但是总的来说,督学的报告仍是公平、诚实和包容的,我将它收录于本书的原因,是想让读者看看别人对夏山的看法。请注意此报告并不为教育部所承认。个人来说,我并不在乎,但是如果承认的话会有两个好处:一来教师可以领养老金,二来家长可以较容易从他们的本地议会得到教育津贴。
我在这里要指明的是,教育部从来不与夏山为难,我们对所有的询问和访问也都予以友善的接待。唯一的一次冲突是教育部拒绝进口一位瑞典家长送给我们的预先造好的房子,这件事发生在大战刚刚结束的一年。
当我想到其他欧洲国家对他们的私立学校采取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时,很高兴自己住在能让个人发展的英国,我容忍孩子,教育部容忍我,我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