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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鼠与老虎的距离

工叙在码头上,本想找艘快船,但快船都被雇走了。只有一艘大船,五百石的,船大人杂,要一路停靠。工叙看了看船上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基本没发现漂亮的女人,这样他就放心了。他在船上要了个单间,多花了一倍的船钱。

在呼猿局做事有个好处,就是经费充足。据应掌柜说,二老板爽气,为了做好一件事往往不计血本。工叙以前问过哥哥,为什么二老板这么有钱,哥哥解释过,二老板家的字画多,随便卖掉一幅,够呼猿局吃半年。

上了船,工叙才仔细看了这艘船。钱塘江水面宽阔,但是越往上游走,江面慢慢变窄,险滩又多,所以这样的大船只能上行到衢州的水亭门大码头,再要往上,要么换乘小船,要么换走陆路。单间小是小,但安全。所谓的窗户,其实只有一个小洞,只能看见来来往往的脚。

工叙注意到一双脚,穿着一双普通的鞋子,但鞋子的内侧隐隐有个图案。只有像他这样以画图为生的人才会敏感于图形。至于这图形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发现了而已。

工叙确定安全后,便从行囊里掏出哥哥整理的甲一号呼猿册。按规定,呼猿册是不能被带出屋子的。因为事出有因,所以应掌柜破例让他在路上细读呼猿册,条件是,看完几页便销毁几页。

还没等他翻开呼猿册,艄公就走了进来。艄公有些老,可能每天出没风波里,肤色也黑。老艄公提醒说,这段时间有江匪出没,要小心点。等老艄公走了,工叙重新翻开呼猿册。仔细看,全册分成几辑,各有各的题目。比如最上面的一辑,就写着“元丰八年至靖康元年”的字样。

这行囊鼓鼓囊囊的,看上去确实像装满了钱财,难免惹人记挂。还是早点把哥哥整理的资料看完,早看早销,可以减轻点负担。他打开卷宗看了起来。第一页,画着甲一人物的画像,画像下面只写着两个字:

赵鼎。

工叙早就见过这个名字,这名字排在呼猿榜的最上面,排名第一。大家平时聊天,也时不时聊到他,有时按局里的规定称他甲一人物,有时也直呼其名,所以工叙对赵鼎的名字并不陌生。

他打开第一辑,最早看到的年份是元丰八年。卷宗一开始就写道:“赵鼎,字元镇,号得全居士,元丰八年正月初五生于解州闻喜县。”

工叙记住了这个县的县名,县名喜气洋洋的。如果要把这个地方做个定位,只能说是在黄河边上。黄河流到山西,拐了个急弯,闻喜县就在这个急弯里,南边是黄河,西边也是黄河。元丰是神宗的年号,那时候,朝廷还在北方,在开封。

工叙关心的是赵鼎的家庭。哥哥的资料上,白纸黑字写着赵鼎父亲的身份,秦国公;他母亲的身份,秦国夫人。一开始,工叙以为赵鼎出生于公爵之家,再看第二页,才发现错了,这个家庭也就是黄河边一户名不见经传的人家。所谓的秦国公、秦国夫人都是赵鼎后来得势后朝廷追赠的。生前,他们什么都不是,在赵鼎四岁前,先后离开了人世。

也就是说,四岁的赵鼎是个孤儿。

不知为什么,工昺在这个“孤”字上,用红笔画了个圈。

工叙接着看了下去。成了孤儿的赵鼎,是继母樊氏带大的。樊氏不仅能识文断字,还极有主张,除了抚养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赵鼎,还亲自上阵,用经史百家的书籍来教他读书。

这就是赵鼎的家学。

工叙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家庭还没遭遇变故,所以家学也不错。他和哥哥就是由父亲自己在家开蒙的。本来也可以一路读下去,参加各级的考试走入仕途,但是一场明州大火,什么也没了。他望着窗外,窗外是桨声。因为是逆水行舟,桨声听上去有些沉重,像所有人的人生。

哥哥在呼猿册里说,樊氏应该是天下最好的继母了。赵鼎七岁时,继母送他进了官学。虽然家里越来越困难了,但她给儿子选择了一条读书人的道路。十二岁,赵鼎已经懂事了,他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外出游学。

那个时代,天下太平,游学之风盛行。读书人一边居无定所地四处漫游,一边习文、酬唱,辛苦又快乐。读了圣贤书,又读天地书,格局当然不一样了。

绍圣三年,赵鼎遇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老师邵伯温。那是个恪守儒家之道的学者,赵鼎从这位大儒这里学到的最多,连性格也接近起来。崇宁四年,赵鼎二十一岁,开始参加地方官学的考试,通过了秋试。他经考官们推荐,有了参加殿试的资格。

在哥哥的资料中,工叙很清晰地看到黄河边一个年轻人,正站在河岸上,向东眺望着开封。工叙明白,这个农家子弟,正在等待着他自己的太阳。

没错,赵鼎只缺一次正式的考试了。

现在,机会来了。崇宁五年,北方的正月很冷,但有大温暖悄然抵达。科举之路上,二十二岁的赵鼎告别了继母,从黄河边赶往开封。

三月八日,京城的集英殿迎来了一群天下最优秀的读书人。他们不仅是来参加殿试的,而且要来改命。一旦这些读书人通过这场考试,他们的故里,就可能多出一座牌坊,或者本宗的祠堂里多出一块匾额,上书着状元,或者榜眼、探花,或者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这叫流芳百世。

参加殿试的赵鼎凭着一篇特别的文章冲天一跃,考取了进士,成了天子门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日出。事后,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赵鼎,写了一首题为《登第示同年》的诗,诗曰:“氤氲和气凤城春,正是英豪得志辰。”西归途中,过甘罗庙,他又在寺庙的墙壁上写道:“血食官祠尚千载,男儿要自勉功名。”

从这些句子中,工叙看到了一个年轻人正怀揣着得意与大志,从学子蜕变成官员。

哥哥工昺没忘把赵鼎当年殿试的对策全文抄录过来,塞进呼猿册。靖康之变后,开封被金人摧毁,匆促逃窜的朝廷竟然还能把几十年前的试卷带到临安,真是重文轻武。当然,从内廷抄录这份作文,工昺是花了大价钱的。

工叙展开赵鼎的殿试对策全文,吓了一跳,赵鼎竟然在文章中列举并痛斥了章惇的误国之举。章惇是谁啊,那是哲宗时的铁血宰相,顶着大光环的大人物。所以,哥哥在这篇文章上,忍不住提笔评了赵鼎一句:

“这是个敢从老虎嘴里拔牙的狠角色。”

工叙正要看看这头老虎是怎样发威的,就感觉有人扯住了他的腿。应该是江匪来了,江匪一定是在工叙心无旁骛的时候进来的。

工叙大叫起来,随手拿起一条薄毯捂住了头颅。工叙的喊声有些尖厉而响亮。艄公冲了进来,大声问道:“公子,怎么了?”工叙应了一声:“有江匪。”艄公一把扯掉盖在工叙头上的毯子,笑道:“江匪在哪里啊?你且找出来我看看。”工叙说:“有的,他来扯我的裤腿了,还吃我的东西。”

这下艄公明白了,拿起旁边的行囊说:“一定是你这行囊里的东西太香,惹得江匪都钻进去了,我帮你找找江匪。”工叙更急了,翻身起来伸手去夺,行囊里“吱”一声,一只老鼠跳了出来。

工叙一惊,下意识扔掉了行囊,行囊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撒满一地。

艄公一看,也顾不得取笑这胆小如鼠的年轻人,忙俯身拾取地上的东西。工叙更是慌了,这些东西,怎么可以给外人看见。如果哥哥在,又会一剑杀掉看见呼猿册的人。

地上还有银票。艄公为了避嫌,急忙退后一步,给工叙把着门,怕有人见财起意。工叙匆匆忙忙把地上的东西塞进袋子里,心里一松,脸上就有羞愧之色。再摸摸胸口,心在跳。他想,这不行,就这点出息还想做谍探,连哥哥的一半都不及。

哥哥与弟弟的距离,就是老虎与老鼠的距离。工叙自己得出了结论。

行囊里有些干粮,已经被老鼠啃过了,艄公估计这公子哥儿也不会要了,就拿来一些刚烧好的饭菜给工叙吃,又把干粮拿走了,说丢到江里喂鱼去。

因为这件事,工叙对艄公产生了好感。

不过,赵鼎刚入仕途也不顺利,都是做些地方小官,谁的牙他也拔不动。徽宗崇宁五年与大观三年,他先后被调到凤州的两当县、岷州的长道县,都任县尉,从九品而已。政和二年他在同州任户曹,政和五年又调任河东县丞,三年后去了安邑。

工叙一算,也就是三年一换岗,换来换去,朝廷也没把什么好职位给他。

对赵鼎来说,宣和三年是个灾年,因为他的母亲秦国夫人去世了。所谓的秦国夫人是他的继母樊氏,赵鼎生命中太阳一样重要的亲人。当然,樊氏的尊贵称号也是赵鼎发达后朝廷追赠的。樊氏生前,并没有享受到儿子升迁带来的巨大荣光。这个女人为继子燃尽了一切,然后悄然离世。

赵鼎悲痛欲绝,赶回了久违的闻喜,为继母服丧三年。

宣和六年,赵鼎四十岁了,终于被调河南府担任洛阳县令。虽然层级仍然不高,但也是一邑之首官了。再说,洛阳还真不是一个小地方。天下郡县除了京城开封,就算是洛阳了。所以洛阳令这个职位还是被人关注的,他也用功做了一些事。比如,帮朝廷去招兵买马。那时候,金人在北面虎视眈眈的,时不时南犯,所以危险性很高,但赵鼎还是招来了不少新兵。

当时的宰相吴敏开始关注这个谈不上年轻的年轻官员。这下,算是朝中有人了。两年后,钦宗的靖康元年,他被提拔为开封府士曹。当个开封士曹,虽不算进了朝廷,但也是进了京城,离天子很近。

工叙掐着指头算了算,此时的赵鼎,四十二岁。走入仕途这么多年,他都在低层级的职位上踯躅慢行。这位“敢从老虎嘴里拔牙的狠角色”,既没有拔掉老虎的牙,自己也没有成为老虎。

不过,哥哥工昺的看法还是跟别人不一样。他在甲一号呼猿册里感慨道,这二十年赵鼎最丰硕的成果就是诗名。工昺为了证明自己的这个观点,竟然把他搜集到的赵鼎诗作汇成了厚厚的一辑。工叙把这一辑翻阅了一遍,才知道这一辑的诗歌,不仅是赵鼎做小官二十年的作品,连他进京后位极人臣,甚至被放逐后的诗文,能搜集的都搜集起来了。

哥哥这是怎么做到的?

水声、鼾声、咳嗽声,这些都没打扰到工叙,他隐隐约约记得,刚开始看赵鼎这些诗文时,船才到富阳,等他全部看完再看窗外,已经到了婺州的兰溪县。

这时,他发现一个问题,这个集子中,还有很多人的作品也收录了。这些作品都有个特点,都提到了某个地方的某座亭子。

哥哥在呼猿册里说,等办完赵鼎案,他一定要去那个地方看看那座小亭。

工叙看累了,起身伸展一下身子。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把卷宗收好才到了外面,走到船后,他看见老艄公在吃饭,面前的碗里正是刚才被老鼠啃过的干粮。原来这些干粮根本没有被艄公丢弃。

老艄公一抬头看见了工叙。“挺好的东西,丢了可惜。”他解释说,“我们这种人,每天都从老鼠嘴里抢食,能抢到就不错了。”

工叙说:“可您把新鲜的饭菜给了我……”

“这有什么,你给过双倍的船钱了。你看,坐我的船没错吧,我这船大,还快,用不了多久就到龙游了,接着就是衢州。”

工叙说:“这艘船这么大,像是海船。”

“也算是吧。听说船是高丽国造的,参加过明州海战。”老艄公说,“明州大火后,这艘船受了伤出不了海,就被我们船主买了,移到了钱塘江上。”

又是明州大火。工叙眼前,火光冲天的。半日,他才回过神来,没话找话说:“听口音,您应该不是江南一带的。”

老艄公弯下腰,从角落里摸出酒盅说:“公子,不嫌弃的话,坐下喝点。”工叙想,我一个画画的,算什么公子,不过也正好跟这老人了解一些事,便落了座。

老艄公看工叙开喝了,才解释说他是北方人。那一年,朝廷逃到江南,北方的大户都跟了过来。他是帮财主干活的,也一起来了。来了,却回不去了,老家被别人占了。他在南方也不会做别的,就做起了老行当。因为手上功夫还行,就来到这艘大船上。

工叙问道:“哦,在北方您也干这个?”

老艄公说:“是啊,我家就在黄河边上,闻喜的。三代人都在黄河上过日子。”

“哦,闻喜的。”工叙心里一动,故意说,“我听说,前些年有个老相国,姓赵,就是闻喜人。”

老艄公说:“知道,赵鼎。听说他被放逐了。”

工叙别有用心地问道:“这姓赵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怎么说呢?说他是好人嘛,他被放逐了,好人怎么可能被朝廷放逐呢?说他是坏人嘛,他在的时候,天上是有光的。对了,在船上讨生活,这些话是不能说的。”老艄公刚才还滔滔不绝的,突然就停了嘴。

工叙拿起面前被老鼠啃过的干粮吃着,问道:“老人家,这江上真有江匪吗?”

老艄公说,宣和年间,朝廷大兴花石纲,结果这严州地界就有方腊造反,方腊被剿灭后,他的部下中就有人在这条江上做了江匪,一直到现在。

工叙说:“所以您时不时来提醒我们防备江匪。”

老艄公说:“这阵子,我总感觉到这船上的人不对劲。常常有一群群精壮汉子来坐船,上船的地点是一样的,到了站,一下子走完了。我注意了他们的行装,都是一色一样的,应该藏着刀剑。最蹊跷的是,这些人坐的都是逆水船,往西南走。我这船顺水往回走时,就没见着他们了。”

工叙一惊。精壮汉子,行装一致,疑藏刀剑,上水,一个方向,这样的情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在暗暗运兵。

朝廷用兵的方向一般是往北,抵御北人南侵。有人暗地里反向用兵,一定是图谋不轨,针对朝廷。可是,现在的朝廷设在临安城,图谋不轨的人应该是坐顺水船,往临安方向走才对呀。

这些,应该与赵鼎没关系吧?是不是要记录下来向呼猿局报告呢?

工叙回到舱里,在空白纸上记录下刚才的疑点。这也是应掌柜在清单里交办的任务。完成了这个,他随手取出呼猿册看了起来。这一辑,讲的是赵鼎进了开封府的事。担任士曹的赵鼎,管的是开封府的杂事。官不大,管的范围不小。

呼猿册第一次出现了“靖康”二字。工叙睁大眼睛,想看看在这个天崩地裂的年份里,赵鼎做了什么。呼猿册里说,那一年,朝廷决定把河间、中山、太原割让给金人,可小小的赵鼎大唱反调说:“祖宗之地不可以送给别人,这哪里需要讨论?”朝廷命令各地赶来保卫京城的兵马返回原驻地,以向金人亮明议和的态度。不料,金人杀进失防的开封,把皇帝和太上皇掳走了,改大宋国号为大楚,把一个名叫张邦昌的降臣立为大楚的皇帝。

改朝换代后,好多宋臣也到新朝廷上班了,却有三个人躲在太学,一副不合作的样子。这三个人就是赵鼎、胡寅、张浚。

嗯,这件事,赵鼎应该没做错吧?工叙想。他也知道张浚,张浚的画像,跟赵鼎一起贴在呼猿榜上。当时的张浚是太常寺主簿,官位层级跟赵鼎差不多。

哥哥写到这里,注了一笔说:“这是开端,赵鼎与张浚后来交好几十年。为什么他们之间斗而不破,这值得研究。”

后来的事,工叙不用看呼猿册也知道:徽宗的第九子赵构宣布登基,改元为建炎。随后,赵鼎偷偷地离开了开封,千辛万苦投奔到赵构的麾下。

接下去,就是南渡,到了江南,与一路追杀的死敌周旋、对峙。接下去,赵鼎慢慢进入中枢,赵鼎的时代开启……这就是关键所在了,工叙兴奋起来。就在这时他听到脚步声,先前看到过的那双鞋子,又停在他头顶的小窗前。他听见外面传来轻细的对话声:

“白天的时候,是这个人问起解州闻喜的事吗?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说。他饿了,来讨点吃的。”

“没说起什么大人物吗?”

“没有。胆小如鼠的人,还能知道什么大人物?”

“不管怎样,突然问起闻喜的人都不是一般人。等天亮到衢州了,跟着他,看他去哪里。”

工叙想,完了,一招不慎,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落到这些人手里,就是一个死字。死还是其次,呼猿册落到他们手里,那还了得?说我胆小,我就是胆小,所以要逃命啊。

主意已定,他就收拾起行囊。他想起临行前霍金送给他的猪尿脬,就取出来摸黑展开,还挺大的。他把整个行囊放进猪尿脬,还吹了些气进去,然后用绳子扎紧口子,捧着肥大的猪尿脬就出了舱。

舱外,黑黢黢的,星星也没几粒,真是逃跑的好机会。他摸到船尾,有人划桨,左边,应该无人。他刚要下水,突然有人喝问道:“谁在那儿?”工叙赶紧往江里跳,一着急,猪尿脬被舷上的钩子勾住了。强行跳吧,猪尿脬扯破了,跳了水也没用。

就在这时,他听见右边的船舷上有人大叫:“快来,在这边,在这边。”

两个摸黑过来的黑影,闻声掉转头往那边跑去。工叙屏住气,定了定神,手顺着猪尿脬摸到了钩子,解了套就跳下水去。他听见那北方口音还在喊:“我没骗你们呀,我是看到有人往我这边跑。可能是老鼠吧。”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家的老鼠这么大啊?”

江水冷是冷,幸好是夏天,还不至于冻死人。工叙浮在水里,见大船远去了,才开始划水。他得感谢霍金,霍金的猪尿脬有足够的浮力,划累的时候,他可以借力浮在水面休息一会儿。

没多久,天就有些亮了,他也游到了岸边。他上了岸,找个空地生了火,烤干了衣服。他打开猪尿脬,果然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他把呼猿册已经看过的那一部分丢到火里,这样行囊就减轻了许多。

火焰升起来,他看着北方时期的赵鼎,灰飞烟灭了。接下来,他将开始阅读南方时期的赵鼎。赵鼎的精彩,当然在南方,尤其是江南,直到失势、被逐。

他想把赵鼎的诗文集扔到火里,这些他也看过了,也应该让它消失。可是就在他把诗文集扔进火里的一刹那,他又把它抢救了出来,这玩意儿现在还不能烧掉。 DHfTHchjpkiiaGHaJRGDqwez7uHtm7eD2JdNScsIy+e66FMZpVweaK5H9JsdT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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