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下雨了,砸得窗户“噼里啪啦”响。
早上,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饭饭起床之后,问碎花小鳄:“亲,那根棒球棒是怎么回事啊?”
碎花小鳄说:“我不知道是谁的。”
饭饭说:“毫无疑问,有人暗恋你!”
碎花小鳄说:“暗恋我?”
饭饭说:“对啊,他又给你送来了一根棒球棒!”
碎花小鳄说:“他送棒球棒干什么?”
饭饭说:“我哪知道,让你用来自慰吧!”
碎花小鳄说:“那不如送我辣椒水了。”
饭饭说:“我说的不是自卫,是自慰!慰问的慰!”
碎花小鳄踹了饭饭一脚:“你才需要!我把它送给你吧。”
饭饭严肃地说:“我不要。我妈说了,捡的东西不能送人,是我姥姥告诉她的。你知道吗?我姥姥很神,她六岁的时候遇到过一个道人……”
碎花小鳄没明白什么意思:“为什么捡的东西不能送人?”
饭饭停止了她姥姥的话题,说:“那是好运,既然落在你头上,就说明你该得。可是你送了人,那个人不该得,这样就扰乱了因果,因此你必遭厄运,这样才能匡扶因果。”
下午,碎花小鳄在校园的甬道上走动。
远眺,能看见乘州的大烟囱。远处的公路上有重型卡车驶过,声音很响。望过去,卡车在前面,引擎声远远地落在后面。
碎花小鳄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她在寻找那个躲在幕后的人。
最后,她在寝室楼背后停下来,观看那些刻在墙上的名字。她发现,大家都在遵守一个规矩,那就是——每块青砖上只刻一个名字。
碎花小鳄不喜欢这个鬼地方,她绝不会把自己的名字留在这里的。
那么,在她毕业之后,别人会不会把她的名字刻在这上面呢?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会不会都是死人的名字啊?他们来了,一批批死在了这里,这些青砖就成了他们的墓碑……
她仔细打量这些深深浅浅凹下去的字,所有的横和捺收笔时都要勾回来一下,也就是说,这些名字都是同一个人的笔体!
如果是毕业生们自己刻上去的,笔体应该各种各样!
碎花小鳄围着寝室楼转了一圈,越来越肯定,这些名字绝对是同一个人刻上去的,他或者她的笔体有些松垮,统统朝左侧倾斜。
几座楼身上的名字加在一起,应该有数万个,如果是一个人所为,他或者她需要多少时间和多大耐心才能完成如此巨大的工程啊!
碎花小鳄越来越不安了。
如果这些真是死人的名字,她就是睡在墓碑垒成的房子中……
终于,碎花小鳄离开了寝室楼,转到了别处。
在弗林学校的西南角,她看到了一座高高的石头凉亭,六根柱子,顶是圆的。凉亭前有个池塘,水面涌起细小的波纹,很卖萌的样子。
凉亭背后长着密匝匝的绿草,夹杂着几朵黄色的花,像碗口那么大。碎花小鳄意识到,花小小的才可爱,太大就不像花了。那像什么呢?她立即想到了花圈。次奥,怎么动不动就联想到跟死有关的东西啊。
这里不见一个人。
碎花小鳄登上凉亭,看了看那几根柱子,上面很光洁,没人刻名字。她在石凳上坐下来,享受清风。
昨天半夜下雨的时候,碎花小鳄醒了。
她做了个春梦,对象是汉哥。醒来之后,她发觉自己就像雨中的草,湿透了。
她再也睡不着了,微微闭着双眼,把身体摆成一个迎接的姿势。
在她的臆想中,汉哥轻轻打开门,无声地走进来。三个女孩的寝室中,立即多了一股陌生的雄性气息。是的,碎花小鳄再次闻到了农场的种马的味道。汉哥走到碎花小鳄的床前,轻轻躺下来,她的小床,她的世界,微微摇晃了一下。他的身体那么高大,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她躲不开。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有一种窒息感。她喜欢这种被动。
她有很多话要说,他也有很多话要说,但此时此刻他们不敢声张,于是,他们用嘴唇交谈。
他疯狂地吸吮着她。
她贪恋地吸收着他的气息。
他的脸在月光下棱角分明,太清晰了,真实得可怕。这是想象吗?碎花小鳄猛地抬手推了推他,面前什么都没有。
她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呼唤他回来。
他的拥抱立即变得真实起来,这次更紧了。接着,侵略者进入了她的被窝,那是他的手,很大,很烫,直接压在了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揉着。她的身体立刻分成了三部分,中间找到了家,那么踏实,上面满了,满得难受;下面空了,空得难受。
他非常冷静地抚摸着她,没有任何声音。那只手越来越用力。
她死死抓着他的长发。她喜欢那种自然卷,手指插进去不会滑脱。顺顺的长发属于女孩。
她的身体化成了水,在起伏在荡漾。
饭饭和季之末会不会醒呢?她越害怕心跳越快,最后,身体就变成了汹涌的海浪。
终于,他的手缓缓朝上滑行,如同水中的一座岛屿在移动,很雄壮。他粗暴地扯掉她的胸罩,撞倒她青春的围墙,迅速占领了高地,肆意践踏……
她如梦如幻,决堤了。
碎花小鳄在凉亭里坐了一个多钟头,下来了。
她走进凉亭背后的草丛中,摘了几朵花。没想到,她有了一个意外发现——弗林学校四周都是铁栅栏,这里有根钢筋被人弄弯了,露出一个豁口,只是被绿草遮挡着,很难发觉。碎花小鳄试了试,她可以勉强钻出去。
她开心起来,以后,这里就是她出入学校的秘密通道了。
这天晚上的课程是审计学。
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戴着高度近视镜,讲课枯燥得像念经。
碎花小鳄实在熬不住了,她轻轻踢了旁边的饭饭一下,然后站起来离开了教室。
饭饭跟出来,问:“干什么?”
碎花小鳄说:“你跟我去城里一趟,好不?”
饭饭说:“亲,正在上课哎!再说了,我们上哪儿弄假条啊?”
碎花小鳄说:“不用假条,我有办法出去。”
饭饭说:“你别害我,我可不想惹麻烦!”一边说一边走回教室了。
碎花小鳄大声说:“你真不去啊?”
饭饭说:“废话。”
碎花小鳄想了想,转身自己走了。
父亲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她在心里结了一个疙瘩,恨恨地想:永远都不要告诉这个傻×那个秘密通道,让她在这个学校枯燥地过下去,一天天变成黄脸婆,最后嫁给一个捡破烂的老头……
她离开教学楼,直接走向了那个凉亭。
今天晚上,她忽然想买个MP3。在弗林学校这样的环境里,如果没有音乐,简直就是一片沙漠。她已经等不及了。
碎花小鳄是天蝎座,据说这个星座的女孩很敏感,具有强烈的第六感和神奇的洞察力。同时也很固执,认准的事一定做到底。
她从那个豁口顺利地离开了弗林学校,绕到大路上,快步来到了那个站牌下。天上有个亮闪闪的东西,仔细看,是蜻蜓的形状。这是碎花小鳄第一次见到发光的风筝,很高远。大地黑暗,不知道风筝线牵在什么人手中。
这时候已经九点多了,通往乘州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车,就像恐怖电影一样,微微有些雾气。她回头朝学校大门看了看,一盏水银灯高高地挂着,在水泥地上照出了一片苍白的光,隐约能看见紧闭的铁大门。不见保安。
碎花小鳄把目光收回来,继续朝城区方向张望。
公路两旁是杨树,树上舞动着很多塑料袋。壕沟里积着墨绿色的水,很像固体的,纹丝不动。更远处是荒草,就像某种怪病患者,不停地抖着。
碎花小鳄有点胆怯了,也许不该跑出来。这里差不多是荒郊野外,万一遇到坏人被奸杀,没有任何人会为她难过,母亲巴不得她不存在呢,饭饭和季之末更不会,她死了,她们就不用为她们太胖和太瘦自卑了。这么想着,她的心中就充满了仇恨,一个 18 岁的生命被害了,竟然没人心痛,这个社会太无情了,所有人都该死。
等了大约十五分钟,依然不见公交车。
她仔细看了看站牌,上面并没有标明末班车时间。她想,要是出现一辆出租车就好了。可是,这么晚了,出租车不可能跑这么远来寻找乘客。
她决定,再等两分钟,如果没有车,她就返回学校了。
就在这时候,一辆红色出租车远远地驶过来。
碎花小鳄的眼睛一亮。
她要让这辆出租车直接把她拉到乘州电器城,等她买了MP3 之后,再把她拉回弗林学校。
出租车的速度很快,它越来越近了。
碎花小鳄突然警惕起来。
她想起了那瓶冰镇可乐,那根棒球棒……为什么她刚刚想到出租车,就出现了一辆出租车?
她的心高高地提着,趁出租车还没有开近,她已经想到离开了。可是,又有点不甘心,万一这辆出租车正巧是路过呢?
另外,如果这辆出租车跟那瓶可乐、那根棒球棒的性质一样,那么,她很渴望接近这个司机。她有太多疑问,无法问可乐,无法问棒球棒,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对话的人。她要抓住机会,也许能从对方的嘴里打探到什么信息……
她没指望揭开秘密,只希望接近秘密。
出租车离碎花小鳄只有几十米了,她盯住了它的车牌:B18194。接着她掏出手机,把车号写下来,用短信发给了饭饭。
出租车减速了,停在了她面前。
她看了看,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很瘦。他从车窗里压低身子朝碎花小鳄看了看,眼睛在问:用车吗?
碎花小鳄拉开车门,说:“师傅,我去乘州电器城,走吗?”
司机说:“上来。”
碎花小鳄就上去了。她坐在了后座上。
司机掉了个头,朝城里开去。
上车之后,碎花小鳄一直盯着司机头上的那个反光镜,她能看到他的眼睛。司机认真地开着车,似乎无意中在镜子中看到了碎花小鳄在注视他,这才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把目光投向前方了。
碎花小鳄的手机响起来。
是饭饭打来的。
碎花小鳄接起来,也不管饭饭说什么,只管自顾自地说:“大哥,我现在正朝你那儿奔呢,你接下我啊。”
饭饭在电话里问:“你怎么了……”
碎花小鳄说:“好了,我在出租车上,不跟你说了啊,拜拜。”然后就挂了电话。
出租车开得很快。
碎花小鳄和司机都不说话。
一辆十分破旧的农用三轮车迎面开过来了,车上是一只很大的铁笼子,装满了肉鸡,羽毛五颜六色,它们惊恐万分,四处扑棱着。一个农妇在驾车,衣服同样五颜六色。
三轮车全身都在响,那噪声终于远去。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到清河了,它位于弗林学校和城区中间。
有了人烟,碎花小鳄的胆子大了些,她说话了:“师傅,你为什么去弗林学校呢?那里又没人。”
司机说:“我是专门去拉你的。”
碎花小鳄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司机说:“有人告诉我啊。”
碎花小鳄马上绷紧了神经。有人告诉他!谁?谁告诉他的?碎花小鳄意识到,那个一直深藏不露的人,那个一直在暗处做手脚的人,那个模糊得像一团雾气的人,终于显形了!
她冷静地问:“谁告诉你的?”
司机说:“一个女的。”
女的!
她是一个女的!
碎花小鳄终于掌握了她的性别!
她又问:“她多大?”
司机说:“不到四十吧。”
她是个中年女人!
弗林学校的哪位女老师?不可能。母亲?更不可能……想着想着,碎花小鳄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汉哥的太太。难道是她?
碎花小鳄问司机:“她长什么样?”
司机说:“她站在车窗外,直着身子,我没看仔细。”
碎花小鳄又问:“她怎么说的?”
司机说:“她就说有人在弗林学校站牌那儿等车,麻烦我跑一趟。”
碎花小鳄说:“然后呢?”
司机说:“然后我就开车去了。”
碎花小鳄通过那个反光镜紧紧盯着这个司机,她在判断他是不是在撒谎。
司机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开车。
碎花小鳄突然问:“你最近买过可乐吗?”
司机说:“我从来不喝那东西,我只喝水。你什么意思?”
碎花小鳄继续说:“那你买过棒球棒吗?”
司机笑了:“我连棒球都没见过。你为什么问这些啊?”
碎花小鳄说:“噢,我随便问问。”
接着,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碎花小鳄在站牌下等车的时候,没见到一个人,也没见到一辆车,那个女人藏在哪儿了?杨树上?壕沟的积水里?远处的荒草中?另外,她看出碎花小鳄在等车,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就赶到了清河?
一辆十分破旧的农用三轮车迎面开过来了,车上是一只很大的铁笼子,装满了肉鸡,羽毛五颜六色,它们惊恐万分,四处扑棱着。一个农妇在驾车,衣服同样五颜六色……
碎花小鳄愣住了。
这辆三轮车刚刚开过去啊,怎么又出现了呢?
碎花小鳄盯着那个农妇说:“师傅,你看这辆三轮……”
司机看了看:“怎么了?”
碎花小鳄说:“我刚才看到它了!”
司机从反光镜中不解地看了看碎花小鳄,没有接茬。碎花小鳄想,他肯定以为自己有点神经,于是不再说什么。
三轮车的噪声远去了,出租车开进了城区。
人多起来,车多起来。
出租车拐来拐去,来到了乘州电器城门口。
碎花小鳄付了车钱,要下车了。
司机问:“一会儿你还回去吗?”
碎花小鳄说:“不,不回去了。”
司机没有再说什么。
碎花小鳄并不确定这个突兀出现的司机到底有没有问题,她不想再坐他的车了。城里的出租车很多,她不愁回不去。
这么晚了,电器城门口还有乞丐在讨钱,一个断腿的老头弹三弦,一个盲人老太太唱红歌,他们面前放着一只空盒子。碎花小鳄很恶心这类人,绕过他们,快步走进了电器城。
她来到数码专柜,很快就买到了一款天蓝色的MP3。
走出来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刚才那辆红色出租车,司机正在朝她看。
碎花小鳄低下头,放慢了脚步。她犹豫了,要不要再坐他的车回去呢?
她不知道这个司机的名字,那么就叫他 194 吧。不管这个 194 有没有问题,至少他曾经跟那个可怕的女人接触过,为了这个,碎花小鳄就要躲他远远的。
可是,电器城门口只有这一辆出租车。碎花小鳄避开 194 的目光,走到路旁,打算再拦一辆。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一辆黑色出租车开过来。
她赶紧伸手挥了挥。
黑色出租车停下了,碎花小鳄坐了上去,说:“弗林学校。”
司机是个胖子,他头都不回地说:“不去。”
他拒载。
碎花小鳄想说点什么,终于咽了回去,起身下了车。
那个 194 也从车上下来了,扶着车门,还在朝她看。
她四下看看,再没有出租车了,最后,她硬着头皮朝他走过去。
她刚刚走近,194 就说:“回去吗?”
她说:“嗯。”
这次,她又坐在了后座上。车开动,朝弗林学校方向驶去。
回去的时候,车速明显比来时慢了很多。
路过清河的时候,碎花小鳄忍不住打量车窗外的每个人,明知不可能,她仍然希望看到那个神秘的中年女人。很多店铺都关门了。一家修车铺门口,两个男人在干活儿,焊枪一闪一闪的,晃人眼睛;一家发廊里,灯光花花绿绿,几个香艳的女孩在聊天;一家快餐店的门在自转,有个女人带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走出来……
碎花小鳄盯住了这个女人。
她走到马路边上,看见了碎花小鳄乘坐的这辆出租车,本能地伸手摆了摆,很快就看清了里面有人,于是收回了手,朝后望去。
直觉告诉碎花小鳄,不是她。
出租车转眼就驶出了清河。除了一条明晃晃的公路,两旁一片漆黑。
一路上,碎花小鳄和这个司机没说一句话。
终于,她看到了弗林学校的那个站牌,在那个地方右转,就到学校大门口了。
出租车来到了路口,碎花小鳄说:“师傅,停吧,我下。”
194 靠边停了车。
碎花小鳄付了车钱,刚刚下车,194 突然回头朝她笑了一下,低低地说出了两个字:“凉亭。”
一开始,碎花小鳄没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她哆嗦了一下。
碎花小鳄走向那个铁栅栏的豁口。
她怎么都想不通,刚才那个司机为什么要对她说“凉亭”。
难道他知道碎花小鳄是从那里溜出学校的?怎么可能!除非他一直在跟踪自己。难道,藏在暗处的那个人就是他?
这太荒诞了。
月亮升起来,把远远近近的景物照得十分清楚,很像白天的底片。
碎花小鳄回头望了望,只看到那个孤零零的站牌,那辆出租车不见了。
她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已经快熄灯了。
她来到那个豁口,刚刚钻进去,所有的灯都灭了。正巧十点半。她拨开高高的草,来到甬道上,准备回寝室楼。走出几步之后,她敏感地回了一下头,头发“刷”一下就竖起来了——
凉亭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
池塘里,微微晃动着这个人的倒影。
碎花小鳄停下来,借着月光,死死盯住了这个黑糊糊的人。这个人好像也在盯着她。
碎花小鳄觉得,此人是个女的。碎花小鳄隐约看见,她的头发好像很长,从身体两侧垂下来。
难道是季之末?
可是这个人没戴帽子啊。
碎花小鳄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是季之末吗?”
对方不说话,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一步步朝后退了。
就算坐在凉亭里的人是季之末,碎花小鳄也不敢过去。平时她就有点害怕这个不说话的女孩,现在,她神神叨叨地出现在凉亭里,鬼知道她想干什么。
那个人一直在凉亭里坐着,并没有追上来。
碎花小鳄拐了个弯儿,终于看不见那个人了,她撒腿就跑。跑出一段路,她越想越不甘心,又轻手轻脚地折了回去。
如果一个人用长长的头发来吓人,总让人感觉有些拙劣,碎花小鳄只害怕超出她想象力的东西,现在她感觉对方的智商在她之下,就不那么害怕了。
路旁扔着一只玻璃瓶子,她捡起来,抓住瓶颈,在铁栅栏上把瓶底儿敲掉了,前面是一圈玻璃碴,无比锋利,这就是她的武器了。不管凉亭里那个人是不是季之末,只要她一有逼近的动作,碎花小鳄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只碎瓶子戳进对方的眼睛。她量了量自己眼睛的高度,在半空中演练了几下,确信一定不会失手。想到玻璃碴戳入一只娇嫩的眼睛,她的全身掠过一股快意。
月亮被云彩挡住了,凉亭只是一个黑糊糊的影子。碎花小鳄慢慢靠近过去,离凉亭越来越近,她发现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碎花小鳄扑了个空。
她猛地转过身来看了看,她担心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背后,瞬间的惊吓,很可能让她疯掉。背后没人。
碎花小鳄把碎瓶子攥紧了,心中奇痒难忍。要是逮着一只兔子,她会把碎瓶子戳进它的肚子。可是,学校里不可能有兔子。
她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挺香的,忽然有了一种欲望——戳进去。
当尖尖的玻璃碴刺到肌肉的时候,她抖了一下,一扬手把碎瓶子扔掉了。
寝室楼的楼道里没有一丝光。
碎花小鳄按亮了手机的屏幕光,轻轻溜进了寝室。她朝饭饭的床上照了照,饭饭蹬开了被子,穿着粉红色小内裤,劈开双腿,很不淑女地睡着。
她又朝季之末的床上照了照,季之末的被子蒙住了枕头,不过瘪塌塌的,里面好像没人。她出去梦游了?
碎花小鳄弯下腰来,伸手摸了摸,在被子边缘摸到了一把头发,吓得一下把手缩回来。季之末的长发从被子下爬出,从床沿垂下,一直堆到地上。她在。只是她太瘦小了,蒙上被子之后,就像里面没人似的。
碎花小鳄呆呆地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季之末在寝室。
那么,坐在凉亭的那个女人是谁?
是她?
是她!
那个帮她叫出租车的女人!
那个给她送可乐和棒球棒的女人!
那个一直藏在暗处动机不明的女人!
今天晚上,碎花小鳄第一次见到了她!
尽管,她根本没看清她的容貌,但是,这个神秘女人总算露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