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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94年提出多层迷走神经理论(Polyvagal Theory)以来,我一直走在拓展其临床应用的路上。多层迷走神经的概念和架构已从实验室限制下进入了临床应用领域,治疗师们采用创新的干预方法来增强和优化个体体验。起初,该理论所具有的解释力给治疗师提供了一种语言来帮助来访者重构对创伤事件的反应。基于该理论,来访者可以理解自己反应的适应性功能。在富有洞察力和慈悲心的治疗师将该理论的原理传达给来访者后,这些创伤幸存者就得以重构自己的体验和个人叙事的内容,将其转向英雄的而非受害者的方向。多层迷走神经理论最早在实验室科学中建立基础,后来进入应用研究领域,用以解释精神疾病的神经生物机制,如今又通过德博拉·A.达娜(Deborah A.Dana)及其他治疗师的洞察和理解形成临床治疗方案。

该理论从实验室走向临床研究的过程在1994年10月8日开始于美国的亚特兰大(Atlanta)。在当年的心理生理学协会上,经由我的主席报告,多层迷走神经理论第一次向科学界揭开面纱。几个月后这一理论在协会的期刊《心理生理学》( Psychophysiology )上发表(Porges,1995),提出它的那篇文章被命名为《防御性社会中的导向:哺乳动物对演化遗产的修正——多层迷走神经理论》(“Orienting in a Defensive World:Mammalian Modifications of Our Evolutionary Heritage.A Polyvagal Theory”)。这个标题隐含了该理论的几个特点,它强调哺乳动物在不利的环境中演化,而在这一环境下生存取决于它们以安全和信任的状态,也就是支持合作行为和健康的状态来下调防御状态的能力。

1994年时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临床医生会欣然接受多层迷走神经理论,也没有预期这一理论会在了解与创伤相关的体验中发挥重要作用。作为一个科学家而非临床医生,我的兴趣聚焦于了解自主神经系统影响心理、行为及生理过程的机制。我对临床实践的兴趣仅限于妇产科和新生儿科,聚焦于监测分娩以及生命初期的健康风险。与学术型研究者的需求和获得奖赏的途径一致,我的兴趣落在机制上。那时,在对该理论之应用最积极的设想中,我认为我的工作成果或许可以演变为评估自主神经功能的新方法。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情绪、社会行为、社会互动对健康的重要作用,以及自主神经系统的调节尚未引起我的兴趣,我仅认为自己的研究可以带来干预的方法。

在多层迷走神经理论发表之后,我开始好奇几类精神疾病患者的特征,并注意到有可靠的研究结果显示,在面对挑战时,这些个体会表现出心脏迷走神经张力(cardiac vagal tone)受抑制[即呼吸性窦性心律不齐(respiratory sinus arrhythmia, RSA)以及其他心率变异],以及心脏的非典型迷走神经调节(atypical vagal regulation)。同时我注意到,很多精神疾病的症状似乎可以被解释为社会参与系统(Social Engagement System)受抑制或者功能失调的结果,其主要特征为听觉过敏反应、听觉加工困难、面部表情贫乏、注视不良以及语言缺少韵律。求知欲驱使我主持了延伸的课题来研究临床群体(例如孤独症、选择性缄默症、艾滋病、创伤后应激障碍、脆性X染色体综合征、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遭受过虐待的女性,口吃的孩子,以及早产儿)。在这些研究中,多层迷走神经理论被用来解释结果,并证实了很多精神疾病都表现出腹侧迷走神经复合体的功能失调,包括心脏迷走神经张力降低以及关联的面部和头部横纹肌功能受抑制,进而导致患者面部表情贫乏、语言缺少韵律。

2011年,我将针对临床群体的研究集中在《多层迷走神经理论:情绪、依恋、沟通和自我调节的神经生理基础》( The Polyvagal Theory:Neurophysiological Foundations of Emotions, Attachment, Communication, and Self-Regulation )这本书中,通过W.W.诺顿(W.W.Norton)出版社出版。这本书让临床医生接触到多层迷走神经理论,让该理论不再局限于大学和研究机构的电子图书馆。这本书也引起了临床医生,尤其是精神创伤治疗师的极强兴趣。我当时没有预料到,这一理论的主要作用会是给那些经历过创伤的个体所描述的体验提供神经生理学方面的解释。该理论认为,在经历过生命威胁之后,受创伤个体的神经反应被转换到偏向防御的状态,并且失去了恢复到安全状态的能力。

这也使得我收到了更多的邀请,让我在临床方向的会议上发言,以及给临床医生开设关于多层迷走神经理论的工作坊。在过去几年里,多个临床领域对多层迷走神经理论有了更深的认识,临床医生群体对这一理论的接纳让我发现了自己在知识上的局限。尽管我可以和他们交流,并用该理论所描述的架构来解构他们给出的临床案例,但我不是他们,在将理论与临床诊断、治疗和结果相关联方面,我的能力有限。

在此期间我遇到了德博拉。她是一名很有天分的治疗师,对创伤有敏锐的洞察力,并且希望将多层迷走神经理论整合到临床治疗中。对德博拉而言,多层迷走神经理论提供了一种身体的语言,与她对来访者的感受和直觉般的联结相对应。该理论提供了一种将她和来访者的体验标签化的规则,并且提供了有据可查的神经机制。从功能上来说,这一理论为她提供了一个视角,帮她审视自己如何支持来访者并对来访者做出反应。在该理论框架下,来访者的叙事从记录转变为在追求生存的内隐生理本能下进行对安全的务实探索。在将多层迷走神经理论融入临床模型中时,德博拉开始研发一套培训其他治疗师的方法,对应的产物就是这本书。在这本书中,德博拉出色地将基于神经生理学的理论转变成临床实践,多层迷走神经理论也因此更具活力。

斯蒂芬·W.波格斯

参考文献

Porges, S. W.(1995).Orienting in a defensive world:Mammalian modifications of our evolutionary heritage.A Polyvagal Theory.Psychophysiology,32(4),301-318.

Porges, S. W.(2011).The Polyvagal Theory:Neurophysiological Foundations of Emotions, Attachment, Communication, and Self-Regulation.New York, NY:Norton. l6HDOARIZ2Yt972cq4+giClDydqVPTVkicUAGxT2YT4j+KnBLvgOFQENolxTQOU+



前言

我在传授多层迷走神经理论时会告知同事和来访者,他们正在学习的是关于“安全”的科学,即感到足够安全,从而能够爱上生活、去承担生活风险的科学。多层迷走神经理论为来访者如何以及为什么会经历动员状态、断联状态和参与状态的持续循环提供了生理学和心理学的解释。基于该理论的视角,我们看到了自主神经系统在塑造来访者的安全体验以及影响他们保持联结的能力方面发挥的作用。

自主神经系统通过告诉我们自己是什么样的,而不是自己是什么或者自己是谁,来对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困难和挑战做出反应。自主神经系统通过改变我们的生理状态来管控风险,并建立联结的模式。对很多人来说,这些改变是很细微的。即使在状态发生大的变化时,他们的自主神经系统也有足够的韧性,能够帮助他们恢复到调节状态。创伤会干扰建立支持安全联结的自主神经环路的过程,并且会影响调节能力和心理韧性的发展。有创伤史的来访者通常会体验到更强烈、极端的自主神经反应,这会影响他们的调节能力和在关系中感到安全的能力。多层迷走神经理论帮助治疗师了解到,来访者的行为是自主神经主导的为生存服务的行为,即一种自主发生的、根植于过往经验的适应性反应。

创伤会使保护模式替代联结模式,进而影响我们与他人互动的能力。如果这一问题得不到解决,这些早期的适应性生存反应会演变成习惯性的自主神经反应模式。当来访者对生存的渴望同与他人建立联结的需求相互竞争时,基于多层迷走神经理论的治疗可以支持他们,使其改变自主神经系统的反应模式。

这本书旨在帮助我们将多层迷走神经理论引入临床治疗实践。通过展示为自主神经反应绘制地图以及塑造自主神经系统以使其感到安全的方法,本书提供了一种综合的干预手段。通过此书,你将了解多层迷走神经理论,并可以使用工作表和经验训练将这些知识应用到临床实践的各个环节中。

第一部分,“亲近神经系统”:这一部分介绍联结的科学,并使读者初步熟悉多层迷走神经理论的语言。该部分的各章节通过呈现多层迷走神经理论的基本原理构建了坚实的知识基础,并为开展本书后续章节涉及的临床应用相关工作设立了平台。

第二部分,“绘制神经系统映射地图”:这一部分聚焦于学习识别反应模式。该部分的各章节中的工作表将使读者建立识别来访个体在自主神经层级中所处位置的能力。

第三部分,“引导神经系统”:这一部分以我们在识别自主神经状态方面新获得的专业知识为基础,并引入后续步骤——学习追踪反应模式、识别触发因素、确认调节资源,同时提供了一系列“注意”(attend)训练来支持协调行动模式、断联模式以及参与模式的新方式。

第四部分,“塑造神经系统”:探索用被动通路和主动通路调节自主神经系统的方式,并对自主神经系统进行重塑,使其反应灵活性增强。该部分的各章节介绍了即时干预和训练的方法,来引入腹侧迷走神经系统的调节能力。这些方法将使神经系统发生转变,令其从联结中寻求安全。

基于本书中的观点你将发现,在治疗中使用多层迷走神经理论可以提升针对创伤幸存者的临床工作的效率。在这个过程中,不仅你的治疗实践会发生变化,你看待世界以及在其中生活的方式也会发生变化。基于我个人的体验,以及我向治疗师和来访者传授多层迷走神经理论的经验,学习这一理论后,你会有明显的改变。一旦你了解了自主神经系统在塑造生活的过程中扮演的角色,你就无法拒绝从这个视角看待世界。 nRnI57njcfROsilHz0sgXcozitPVh9NKB1Qb33Sy+itGladBCyHF4jamvb6l5j6A



第一部分
亲近神经系统

在所有教育中,最伟大的事情是让我们的神经系统成为盟友而不是敌人。

——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

在谷歌(Google)搜索“多层迷走神经理论”会出现超过50万个结果,搜索“斯蒂芬·波格斯”则会出现超过15万个结果。从一个相对不知名的、有争议的理论转变成一个在今天被心理治疗领域广泛接受的理论,这一理论走过了一段不同寻常的旅程。

多层迷走神经理论的源头可以追溯到1969年波格斯博士在心率变异性方面的早期研究和他“对生理状态的审视会成为心理治疗师在临床互动中的有益指引”的观点(Porges,2011a)。正如波格斯博士所言,当时他“期待有新的发现可以把这些技术应用到临床群体当中,无意仅仅发展一个理论”。多层迷走神经理论诞生于这样一个问题:波格斯博士测量的多层迷走神经及其张力如何同时成为心理韧性的标志和新生儿的风险因素。通过解决这个现在被称为迷走神经悖论(vagal paradox)的谜题,波格斯博士创立了多层迷走神经理论。

多层迷走神经理论包含以下三个核心组织原则。

层级 (hierarchy):自主神经系统对身体感觉以及外部信号的反应是通过三条通路实现的,这些通路以一种特定的顺序运作,并以可预测的方式对问题做出反应。按照演化的先后顺序,这三种通路以及对应反应模式的排序为:(1)背侧迷走神经(dorsal vagus),对应非动员(immobilization);(2)交感神经系统(sympathetic nervous system),对应动员(mobilization);(3)腹侧迷走神经(ventral vagus),对应社会参与(social engagement)和联结(connection)。

神经觉 (neuroception):神经觉是波格斯博士创造的术语,用来描述在面对来自身体内部、外部世界以及与他人之间联结的安全信号、危险信号和生命威胁信号时,自主神经系统的反应方式。不同于知觉,神经觉是一种“无意识的探测”(detection without awareness),是远在有意识思维领域之下发生的皮层下体验。

共同调节 (co-regulation):多层迷走神经理论将共同调节视为一种生物需求(biological imperative),是为了维持生命而必须被满足的需求。自主神经状态的互惠调节(reciprocal regulation)会让我们感到安全,进而建立联结并产生具有信任感的人际关系。

我们可以将自主神经系统视为建立生活体验的基础。这种生物学上的资源(Kok et al.,2013)是所有生活体验共有的神经平台。我们在世界上行走的方式,比如转向、后退,有时与他人建立联结、其他时候独处,这一切都受到自主神经系统的引导。能够使我们进行共同调节的人际关系也支撑着我们提升心理韧性。在充斥着不调谐体验的人际关系中,我们会成为生存大师。在每一段关系中,我们的自主神经系统都在“了解”世界,并受到调整,进而让我们形成联结的习惯或者保护的习惯。

但值得庆幸的一点是,虽然早期经验会塑造神经系统,但是后续的经历也可以发挥重新塑造神经系统的作用。正如人的大脑会因体验和环境变化持续地发生改变一样,我们的自主神经系统也会因此发生改变,并且我们可以有意识地对其施加影响。在个体的自主神经系统寻求联系和共同调节的过程中,共鸣和不调谐事件在个体的体验中会被当作联结时刻或者保护时刻。不同个体的自主神经系统之间传递的安全信号和危险信号会引发调节或提高反应性。在对伴侣进行的工作中,我们很容易观察到,当分歧逐渐升级并且二人的自主神经系统之间传递着危险信号时,分歧和危险信号就会诱发二人各自的保护需求,进而使反应性提高。与之相反,来访者与治疗师之间关系的调谐可以传递安全的信号,二人的神经系统会相互发出建立联结的邀请。

人们亟欲了解行为的原因。我们往往认为个体做出行为是因为他有这样的动机和意图,并发出指责。社会根据创伤幸存者面对危机时做出的行为来评价他们。如果受害者没有斗争或者尝试逃跑,而是选择屈服,人们常常会谴责他们。我们通过评价一个人的行为来形成关于他是谁的信念。创伤幸存者经常会想“这是我的错”,并且他们的内在有一个严厉的批评者在模仿社会的反应。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会与家人、朋友、同事互动,甚至会和陌生人有偶然的接触。我们会通过他人与自己建立联系的方式来评价他们。

多层迷走神经理论提供了一个神经生理学的框架,帮助治疗师思考人们以某种方式做出行为的原因。通过多层迷走神经的视角,我们了解到行为是自发产生的并且是具有适应性的,是由自主神经系统在意识范畴之外产生的。这并不是人脑做出的认知决策,而是自主神经系统在保护模式下的能量流动。有了这样一个新的认识,我们才能对他人产生同情。

自主神经系统的一个工作原则是“每一种反应都是为生存服务的”。无论某个行为从外界看来多么不合时宜,从自主神经系统的视角看,它都是一种适应性的生存反应。自主神经系统不评价好与坏,它的行动只是为了应对危险以及寻求安全。帮助来访者意识到自主神经系统的保护性意图是减轻创伤幸存者的羞耻和自责的开端。当来访者从多层迷走神经理论的视角看待问题时,他们会对自主神经系统正在感受的安全信号和危险信号感到好奇,同时开始理解自己的反应是勇敢的生存反应,可以被温柔以待。

经历过创伤训练的治疗师接收到的指导是,有效治疗的基础在于理解“知觉比现实更重要”,引发创伤后果的是个人对一段经历的知觉,而不是实际发生的事件。多层迷走神经理论认为,在人的大脑理解一件事情之前,自主神经系统就已经完成了对环境的评估,并且启动了适应性的生存反应。神经觉先于知觉出现,故事跟随状态产生。在多层迷走神经的架构下,“发生了什么?”这个重要问题被抛出来的目的不是记录事情的细节,而是了解自主神经反应。来访者在当下遭遇中的表现可以在他们的自主神经反应历史中找到踪迹。

治疗的目的是让腹侧迷走神经资源参与进来,进而引入支持社会参与系统的亲社会行为的神经回路(Porges,2009a,2015a)。社会参与系统是我们“面与心”(face-heart)的联结,源于腹侧迷走神经(心脏)和面部头部的横纹肌之间的联系,后者控制我们看起来如何(面部表情)、听到什么(听觉)以及说话如何(发声)(Porges,2017a)。在互动的过程中,我们通过社会参与系统来发送和接收安全信号。创造条件以使来访者的生理状态能够支持社会参与系统的积极表现,在治疗环境和治疗过程中都是必要元素。“我们如果感到不安全,就会长期处于评估和防御的状态”(Porges,2011b),腹侧迷走神经状态和对安全的神经觉带来了联结、好奇和改变的可能。多层迷走神经理论在临床上的应用遵循以下四个步骤(4Rs):

● 识别(recognize)自主神经状态;

● 尊重(respect)适应性生存反应;

● 调节(regulate)或共同调节以进入腹侧迷走神经状态;

● 重塑故事(re-story)。

下列内容是提供给治疗师的一份易读的“新手指南”,也提供了将多层迷走神经理论介绍给来访者的简单方法。

多层迷走神经理论的新手指南

建立联结是我们与生俱来的需求。从第一次呼吸开始,我们这一生都在身体内、环境中和与他人的关系里寻求安全。自主神经系统是我们自身的监控系统,它始终保持警惕并提问“这是安全的吗?”通过对安全和危险的感知,通过时刻关注在我们体内、我们周围以及我们和他人的联结中正在发生的事情,自主神经系统得以实现保护我们的目标。

上述关注无法被觉察到,也无法受到有意识的控制。波格斯博士认识到自主神经系统的监控不是伴随知觉发生的,因而不可以被意识到,因此他创造了“神经觉”这一术语来描述在思维涉及的脑区未参与的情况下,自主神经系统扫描安全信号、危险信号以及生命威胁信号的过程。人类是创造意义的生物,神经觉这种一开始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体验驱动我们创造了塑造我们日常生活的故事。

自主神经系统

自主神经系统由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这两个主要分支组成,并通过三条通路对信号和感觉做出反应,每条通路都伴随特定反应模式。我们可通过每条通路做出“服务于生存的”反应。

交感神经分支位于脊髓(spinal cord)中部,代表我们做出行动准备的通路。它会对危险信号做出反应,引起肾上腺素释放,进而导致战斗或逃跑反应。

在副交感神经分支,多层迷走神经理论聚焦于迷走神经内的两条通路。“vagus”的含义是“流浪者”,故而“迷走”是一个恰当的称呼。迷走神经从颅骨底部的脑干(brain stem)开始沿着两个方向发出,下行传导至肺、心脏、膈肌和胃,上行与颈部、喉咙、眼睛和耳朵的神经相连。

迷走神经被分为两个部分:腹侧迷走神经通路和背侧迷走神经通路。腹侧迷走神经通路对安全信号做出反应,支持安全参与和社会联结的感受。与之相反,背侧迷走神经通路对极端危险的信号做出反应,它让我们脱离联结和有意识感知,进入一种崩溃的保护状态。当我们感觉僵住、麻木或“不在场”时,我们就处在背侧迷走神经的控制之下了。

波格斯博士区分了我们的自主神经系统中固有的,且以人类演化发展为基础的反应层级。副交感神经分支下的背侧迷走神经通路及其非动员反应源于我们古老的脊椎动物祖先,它也是最老的一条通路。接着发展出来的是交感神经分支及其动员模式。副交感神经分支下的腹侧迷走神经通路是最晚演化出来的,它带来了哺乳动物特有的社会参与模式。

当我们稳定地处在腹侧迷走神经通路主导之下时,我们会感到安全、与人有联结,感到平静、愿意社交。对危险的感知(神经觉)会使我们脱离这种状态,并在演化时间线上向后进入交感神经分支。此时我们被动员做出反应、采取行动,而采取行动可以帮助我们回到安全和社交的状态。当我们感到好像被困住了并且无法逃离危险时,背侧迷走神经通路就会将我们拉回演化的最开始阶段。在这种状态下我们是非动员的,会关闭反应以求生存。到了这一步,回到感觉安全且能够社交的状态就成了一段漫长且痛苦的旅程。

自主神经阶梯

通过把自主神经系统想象为一个阶梯,我们可以把对自主神经系统的基本知识转化为通俗的解释。随着在阶梯上面上下移动,我们的体验如何发生变化?

阶梯的顶层

安全和温暖是什么样的感觉?臂膀强壮且温柔。依偎在一起,有泪水也有欢笑。自由分享,自由留下,自由离开……

安全和联结由自主神经系统中最新演化出来的部分引导。在副交感神经分支的腹侧迷走神经通路主导下,我们的社会参与系统处于活跃状态。在该状态下,我们的心率规律、呼吸饱满,我们可以接收朋友的面部信息,可以接收对话内容、排除噪声干扰。我们可以看到“全景”,并且与这个世界以及其中的人建立联结。我们可能会将自己描述为快乐的、积极的、好奇的,将世界描述为安全的、有趣的、和平的。当处于自主神经阶梯顶层的腹侧迷走神经主导时,我与自己的经验相连,同时可以与他人联结。此状态下的日常生活体验包括做事有条理,能够遵循计划行事,可以照顾自己,会花时间玩耍,能够和他人一起做事,感到工作富有成效,有普遍的调节感以及一定的掌控感。这种状态对健康方面的益处包括心脏健康,血压规律,对疾病的易感性减弱,消化功能好,睡眠有质量以及感到身体整体上健康。

沿阶梯下行

恐惧在对我低语,我感受到了其言语中的力量。动起来,采取行动,逃跑。没有人可以信任。没有安全之处……

当我们接连感到不安,即当某件事情诱发了对危险的神经觉时,自主神经系统的交感神经分支会活跃起来。我们会采取行动,选择战斗或逃跑。在这种状态下,我们心率加快、呼吸急促,在环境中扫描危险的信号,也就是说我们会“动起来”。在这种状态下,我们可能将自己描述为焦虑、愤怒的,感到肾上腺素激增,而这让我们很难保持平静。我们会关注代表危险的声音,而且听不到友好的声音。对我们来说,这个世界是危险、混乱且不友好的。当我们在自主神经阶梯上下行一步,在演化时间线上后退一步,落到交感神经的动员状态时,我们可能会相信“世界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我要保护自己免受伤害”。在这种状态下,日常生活中面临的问题包括焦虑、惊恐发作、愤怒、无法集中注意力或坚持到底,以及在人际关系中感到痛苦。健康方面的问题可能包括心脏病,高血压,高胆固醇,睡眠问题,体重增加,记忆受损,头痛,慢性颈部、肩部和背部紧张,胃病,以及更加容易患病。

阶梯的底部

我远离人群,孤独地待在一个黑暗、封闭的地方。没有发出声响。我渺小,沉默,呼吸微弱。没有人能找到我……

副交感神经分支下的背侧迷走神经通路是三种通路中最早演化出来的,也是最后的反应机制。当其他机制都失败了,当我们被困住、采用的行动都行不通时,“原始迷走神经”(primitive vagus)会让我们陷入关闭、崩溃、解离(dissociation)的状态。在自主神经阶梯底部,我们会感觉自己是孤身一人,只有绝望。我们逃向未知,毫无感受,几乎感觉自己不存在。我们可能将自己描述为绝望、被抛弃、茫然,以及过于疲累而无法思考和行动的;将世界描述为空荡、死气沉沉和黑暗的。在最早演化出来的这部分的主导下,我们的大脑和身体进入保护模式,我们可能会相信“我已经迷失了,没有人会找到我”。这种状态下的日常生活问题包括解离、记忆问题、抑郁、孤独以及没有能量应对日常生活中的任务。这种状态下的健康问题可能包括慢性疲劳、纤维肌痛、胃病、低血压、2型糖尿病,以及体重增加。

在阶梯上的日常移动

我们已经探索了自主神经阶梯上的各个部分,现在来思考我们如何在阶梯上面上下移动。我们偏好的位置是阶梯的顶部。就如同约翰尼·纳什(Johnny Nash)的歌曲《现在我可以清楚地看到》( I Can See Clearly Now )的歌词一样:“现在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雨已经停了。我可以看到前路的种种阻碍。遮住我视线的乌云已经散去。”腹侧迷走神经支配下的状态是充满希望且灵活多样的,我们可以独自或者与他人一起去生活、去爱、去笑。它不是一种一切都很完美、没有任何问题的状态,但在这种状态下,我们有能力去认识痛苦、探索多种选择、向外寻求支持以及发展有组织的应对措施。当我们被触发,就会在阶梯上向下移动,进入行动状态。此时我们具有一种不安全感,以及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我们希望此时采取的行动可以给予自己足够的喘息空间,让自己休息一下,好在阶梯上往上爬,进而回到安全和联结的状态。当我们跌落到阶梯最下面时,阶梯顶部的安全和希望就变得无法触及。

现实生活中在自主神经阶梯上面上下移动是什么样的?请思考以下两种场景。

我正听着广播开车上班,享受着一天的开始(处于阶梯顶部),此时我身后出现了警报声(沿阶梯快速下行)。我感到自己心跳加快,紧接着开始担心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处于阶梯底部)。我停下车后警车呼啸而过。我重新上路,同时感到心跳逐渐回到正常的速度(沿阶梯上行)。抵达公司时,我已经忘了这件事,并已经准备好开始一天的工作(回到阶梯顶部)。

我正在和朋友们共进晚餐,享受着和自己喜欢的人交谈、一起外出的乐趣(处于阶梯顶部)。谈到度假的话题,我开始比较自己和朋友们的情况。想到我无法承担度假的支出,我的工作薪水不够高,而且我还有很多未支付的账单,所以永远无法去度假,我开始感到生气(沿阶梯下行)。我坐在一旁,看着朋友们继续聊着出游和旅行计划。当这些对话在我周围继续时,我感觉自己与这些谈话断开联结,开始变得隐形(关闭,移动到阶梯底部)。晚间的活动结束了,朋友们没有注意到我的沉默。我感觉自己非常不合群(困在阶梯底部)。我回到家,爬上床(我现在只能看到阶梯的底部)。第二天一早,我醒来之后不想起床,也不想上班(仍然在阶梯底部)。由于担心自己不出现在公司就会被开除,我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了一点儿能量,开始沿阶梯上行)。我上班迟到了,老板批评了我,我为了抑制住自己愤怒的反应颇费了一番力气(动员起更多能量,继续沿阶梯上行)。我已经受够了这份工作,下定决心要正式开始找一份新工作(继续上行)。我开始思考自己有哪些技能可以带到下一份工作中。我想到,有了一份合适的新工作我就可以支付账单,甚至可以去度假。在与同事共进午餐时,我们讨论了工作以及未来的梦想(回到阶梯顶部)。

共同运作的系统

自主神经系统的三个部分共同运作时我们会体验到幸福,为了理解这种整合作用,我们先把阶梯的架构放到一边,想象一间房子。

背侧迷走神经系统构成这间房子的“基础设施”,这一系统在背景中持续运作,以维持我们基本的身体系统在线并有序运行。当系统中出现小故障时,我们会注意到它;当一切进展顺利时,身体的各项机能会自主运行。如果没有腹侧迷走神经系统的影响,这间房子的基础设施会自主运行,但家里空无一人;或者即使我们在家,家里的环境也无法带来舒适感。一切都被下调至最低配置,仅够维持空气的循环和避免水管被冻住。整个环境只够维持生命。

交感神经分支可以理解为家庭安保系统,它可以维持一系列反应模式,并且准备好应对任何紧急情况。警报系统可以立即触发反应,并随即回到待命状态。没有腹侧迷走神经系统的作用,警报系统就会持续接收紧急通知并持续发出警报。

腹侧迷走神经系统使得我们可以沉浸在自己居住的这个家中,并尽情品味(savor)。在这里,我们可以自己休息、恢复能量,也可以享受和朋友、家人待在一起的乐趣。我们感受到背景中运行的“基础设施”。我们的心跳和呼吸都有规律的节奏。我们相信,“监控系统”随时处在待命状态。系统之间的整合让我们有同情心,也让我们对世界感到好奇,让我们在情感上和身体上都与周围的人建立联结。

下一步往何处去?

到这里,我们已经对自主神经系统为我们的安全和生存而扮演的角色和做出的反应有了初步理解。现在可以开始学着与之和睦相处,并了解自己的反应模式。与自主神经系统和睦相处的技能涉及实践训练。我们的了解自然会导向追踪。有了追踪的意识,我们就可以开始有意地调节自己的自主神经系统,进而成功地引导自己对安全和联结的需求。 nRnI57njcfROsilHz0sgXcozitPVh9NKB1Qb33Sy+itGladBCyHF4jamvb6l5j6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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