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剖面地图给来访者提供了一种方法,使他们进入自主神经觉知并将知觉引入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神经觉体验。在来访者创建了自己的地图后,它就可以成为锚点,充当来访者在面对“我在自己地图中的什么位置?”这一定位问题时的参考材料。
这种映射的架构旨在维持腹侧迷走神经能量的“临界点”,因此来访者可以安全地激活交感神经或背侧迷走神经状态,处于状态下但不会被状态操纵,并可以有意识地在状态之间转变。治疗师可以将自己的腹侧迷走神经能量带入共同调节过程,以支持来访者安全地在自主神经状态之间转变。虽然绘制地图的人是来访者,但绘图的过程需要治疗师和来访者双方的参与。实现状态之间的转变对很多来访者来说是困难的,并且会导致失调的阶段延长,因此传递安全的自主神经信号、创造共享的亲近体验对治疗师而言很重要。
首先准备一张空白的个人剖面地图(见本书第261页)和彩色记号笔,地图可以用钢笔或者铅笔画,但是我更倾向于在画图的过程中加入颜色。颜色是我们在生命早期就学习到的一种区分物体的方法,有研究表明颜色会引起生理唤醒并对心理造成影响(Yoto, Katsuura, Iwanaga&Shimomura,2007)。使用记号笔可以使青少年和成年人摆脱习惯的影响,并可以干扰他们在使用钢笔、铅笔或者打字的过程中已经固化的模式。提供彩色的记号笔将来访者的注意力引到地图的绘制上,这不仅是一种自上而下的认知训练,还可以让来访者采用不同的体验方式。儿童还没有习得成年人的工作方式,所以对他们来说蜡笔和记号笔仍然与创造性相关。
在来访者开始绘图的时候,你可以邀请他们选择不同颜色的记号笔来代表不同的自主神经状态。你可以问:“你准备用什么颜色来对应交感神经的危险状态、背侧迷走神经的生命威胁状态以及腹侧迷走神经的安全状态?”这提供了一个机会,让来访者通过了解自主神经状态传递出的信息,而非听从对颜色的认知,来做出基于自主神经系统的选择。值得注意的是,我在协助数百人创建地图的过程中观察到,在他们选择的颜色中,灰色或者黑色通常对应背侧迷走神经,红色通常对应交感神经,蓝色或者绿色则通常对应腹侧迷走神经。
在绘制映射地图的过程中,每一种状态都会相对应地被激活,所以很重要的一点是以完成腹侧迷走神经的“安全和社交”部分作为绘图的结束,因为这是你希望来访者在训练结束的时候可以积极地体验的状态。首先完成交感神经部分,然后绘制背侧迷走神经部分。从交感神经到背侧迷走神经状态的转变对应自主神经层级向下移动,这对大多数来访者来说都是一条熟悉的通路。在完成背侧迷走神经的部分之后,完成腹侧迷走神经的部分作为绘图工作的结束。从背侧迷走神经到腹侧迷走神经的转变更有挑战性,并且需要经历交感神经的动员状态。为了支持来访者向腹侧迷走神经调节状态回归,你可以通过呼吸引导来访者恢复能量(叹气通常是来访者的系统在寻求调节的标志),提供来访者的社会参与系统期待的线索(温暖的语气、眼睛注视、通过稍微倾身靠近来示意联结),并解释从离开背侧迷走神经的崩溃状态、离开交感神经的动员状态到进入腹侧迷走神经的联结状态的一系列过程。
映射一种状态涉及激活这种状态并记录下这种状态对应的特征。当完成地图绘制需要来访者切身地感受交感神经和背侧迷走神经状态时,治疗师需要用滴定技术帮助来访者将这种体验控制在刚好足以绘制映射地图的程度。当来访者处在腹侧迷走神经状态下时,治疗师可以邀请来访者体验“由内到外”的感受,产生一种完全具象生动的体验。让来访者感知他们切身的体验(神经觉)并将这种体验带入意识(皮层知觉)。治疗师可以将来访者的注意力引到想法、感受、身体反应和行为上:“对于每种状态,用文字填入这种状态看起来如何、听起来如何、让你感觉如何。你的身体里发生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有什么感受?你在想什么、说什么?”
当你熟悉了绘制地图的步骤,你就能找到自己的语言来引导这个过程。当你例行地把映射地图介绍给来访者的时候,提供词语以引起每种状态下适当程度的激活就会变得自如。下面呈现了我针对每个阶段通常使用的介绍,以供参考。
交感神经: 回忆你感受到交感神经的动员能量在体内流动的时刻。你可能会感觉自己的系统中流动的能量过多,感到不安,甚至有点儿不知所措。你可能会觉得再来一件事自己就会被压垮。现在就让足够多的这种能量进入你的心灵和身体,感受它,并开始绘制映射地图。
背侧迷走神经: 回忆你感受到背侧迷走神经状态下的断联、崩溃的时刻,这时你没有足够的能量来使系统运转。如果你身处满是人的房间当中,你会感觉自己和他人之间仿佛有一面树脂玻璃盾牌——你可以看到但是无法触及他们。这可能感觉像抑郁,让你很难找到希望。让这样的感觉一点点进入你的心灵和身体,达到足以感受到它的程度就好,然后再开始绘制映射地图。
腹侧迷走神经: 回忆你感受到腹侧迷走神经能量在体内流动的时刻。你感觉一切都还好。不是很棒,也不是完美,而是还好。世界足够安全,你可以自在地生活。将这种时刻引入生活,并让它填满你……从内到外。当这种感觉完全生动起来的时候,就开始绘制映射地图。
在来访者绘制自己的地图时,也让他们注意自己的睡眠情况、饮食情况以及药物使用情况在每个部分受到的影响。
在来访者完成每个部分的时候,请他们完成“我是……”以及“这个世界是……”这两句话。它们可以用来识别来访者在每种状态下的核心信念。尽管这些可能不是新的领悟,但来访者经常会以新的方式认识它们。
在完成地图绘制练习之后,请来访者以绘制的顺序与你分享地图的每一部分,从交感神经到背侧迷走神经,再到腹侧迷走神经结束。和来访者一起使用这张地图,了解他们识别到的身体、行为以及信念的重要标志。在这个过程中,你和来访者可以感受到转变,也会注意到在状态之间转变的困难度或灵活性。当你保持好奇和共情并积极参与来访者的共同调节时,这就是腹侧迷走神经联结的时刻。
有一些来访者很难找到腹侧迷走神经的调节时刻,他们或许会相信腹侧迷走神经能量在自己的神经系统中是缺失的。曾有一位来访者告诉我,她“确信自己的迷走神经受损了”!你和来访者之间在当下的调谐联结可以成为安全社会参与的来源,进而带来可用于绘制地图的生动的腹侧迷走神经状态。你可以询问:“此时此刻,在我们之间,在这一安全的空间下,你的自主神经系统在向你讲述什么?”与宠物的联结是另一种找到腹侧迷走神经安全状态的媒介。与动物之间有爱的联结可以引发腹侧迷走神经的反应。针对宠物狗和主人的研究发现,在主人和狗重聚时,主人提升的心率受到调节(Beetz, Uvnäs-Moberg, Julius&Kotrschal,2012)。在大自然中的体验也会带来生动的腹侧迷走神经状态。研究表明个体与自然的关系对健康有重要的影响(Nisbet, Zelenski&Murphy,2011)。花时间身处自然环境中会缓解压力(这是基于被试的皮质醇水平得出的结论)并对心理健康产生积极影响(Ewert, Klaunig, Wang&Chang,2016)。当关系成为失调的来源时,大自然可以提供找到腹侧迷走神经状态的路径。
治疗师可以通过个人剖面地图帮助来访者思考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最经常体验的是惊慌、过度警戒的交感神经状态,还是迟钝、无反应的背侧迷走神经状态。对部分来访者来说,背侧迷走神经和交感神经反应之间的界限是他们熟悉的,在缺失交感神经的警戒时他们会感到不安全。对另一部分来访者来说,背侧迷走神经状态下断开联结的感觉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对很多来访者来说,起始点就是他们“浅尝”腹侧迷走神经能量,并开始适应自己的自主神经系统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安全状态。对来访者在自主神经阶梯上所处位置的认识可以为治疗师的咨询工作提供帮助。在交感神经或者背侧迷走神经状态下,来访者的自主神经系统被封锁在生存故事中。但是,腹侧迷走神经状态可以带来联结,并使神经系统获得改变的可能性。一旦来访者可以绘制自己自主神经状态的映射地图,治疗师就可以和他一起从自主神经系统的视角评估安全和风险。在咨询快要结束的时候,“你在地图上的什么位置?”是一个可靠的问题,可以用来衡量来访者离开咨询室中的安全状态并回到生活中时,什么对他们是有益的。
有时候来访者做出行为是出于做某些事情的简单意愿。有时候他们的行为是由被未被满足的需要驱动的,因此知道他们自己在自主神经地图上的位置可以提供有用的信息。问题是,行动还是不行动?需要记住的一点是状态驱动行为。决定做出行动可能基于腹侧迷走神经激发的与人建立联结的意愿,也可能基于交感神经驱动的对不独处的需求。前者会带来友谊和互助的体验,后者会带来对联结的持续搜寻。从这个问题的另一方面来说,不行动的决定可能源于希望在深夜阅读中、自我照顾中找到乐趣这种腹侧迷走神经体验,也可能源于伴随与“我不合群”相关的故事而来的背侧迷走神经绝望体验。
与新来访者在治疗早期就完成个人剖面地图是很有帮助的。向处在治疗过程中的来访者介绍多层迷走神经理论时,个人剖面地图也是一个很好的起点。来访者可以通过该地图从不同的方面了解自己。在创建个人剖面地图的过程中,来访者会学习不带评判地回顾自己的经历,将自己的失调视为保护性的尝试,并将自己对联结的需求看作人类的普遍需求。
一位同事与我分享了他和来访者绘制地图的体验:
我在持续与一名五年级女生沟通。她的父母最近离婚了,希望女儿可以找个人聊一聊。最近,我带女孩了解了多层迷走神经理论,并绘制了自主神经系统状态对应的三张地图。在之后的沟通中,我询问她在过去的一周里是否曾意识到自己的自主神经系统状态。她说,有一次,她独自坐在咖啡厅内一张桌子的一边,而她的朋友坐在另一边。当她注意到自己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她问自己是否因为独处而处在背侧迷走神经状态。在思考自己的自主神经反应之后,她判断自己处于腹侧迷走神经状态,并且自己愿意坐在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