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郑国和鲁国交换田地的事,周桓王觉得被轻视了,于是桓五年(公元前707年)春天,周桓王带领卫宣公、陈厉公(子佗)、蔡桓侯、周桓王,讨伐郑庄公,以示惩罚。
“你们说怎么打?”郑庄公望着对峙的军队,黑压压布满城西的平野。双方战阵都已经要列好了,各自的战车都有三百多辆,步兵上万人。
这时,陈桓公刚刚被人杀了,闹出了内乱,陈国人都不愿意服役,没有战心。他们附从在周王三军的左军下。
祭足说:“如果我们集中全力,猛攻国内办丧事的陈国人,他们必然败走,那么王左军受国人败军干扰,必然溃乱。同样,卫国蔡国两家兵弱,我们的左军集中攻击这两家,这两家一乱,王右军受其干扰,也必然溃乱。我们再用两军合击天子中部,就能得胜。”
郑庄公赞同。
郑庄公又在战术上进行调整。现在的流行战术,是步兵放在战车兵前面,这种老办法,很不便,步兵在前,战车全没了冲击的空间。于是,郑庄公当即调度,改让步兵疏散开,给战车让出冲锋的道路。等打的时候,战车先冲,步兵跟在后面。这就像田里割麦子的人在前面,后面是拾麦穗的人,直接把敌人人头往筐里拣就可以了。
郑庄公说:“待会打起来,想集中攻击他们的弱点,也是做不到的,除非偷着来。所以我不击鼓,你们就抢先进攻。我知道,按照贵族的打法,是要鸣鼓而击之的,但我们人少,不能讲这个礼了。”
于是,郑国右军战车,突然行动,朝着对面陈国人就扑去了。陈国人大惊失色。天子也看见了,咦咦地直叫:“怎么,没等击鼓,他们就出来啦!这帮懦夫,还要不要脸,居然偷袭!”当即就擂起战鼓。
陈国人都没心思出国卖力,望见对面战车专门朝自己扑来,当即纷纷后退。黑肩是王左军的统帅,见陈国人不支,就命令向右摇旗。看到旗帜,王左军掉转车头,横向出发,去救助拱陈军。马头从朝北的,连忙转头,原本的纵列列队形全乱。
就这样,郑右军追着陈国人死打,陈军迅速崩败,王左军则队形混乱,架不住后续的郑国右军步兵进攻,勉强支撑。
这时候,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天子军的右翼,右翼中的卫蔡两国兵,在郑左军集中打击下,也是溃败,林父忙命所辖的右军王族军救助两家,结果王右军一样在调整中阵形变得混乱,被郑军压制。
郑庄公这时候猛烈击鼓。于是,左右两军转而都向天子所在的中军杀来。周桓王中军,遭到对面优势兵力的集中打击。
双方几千人拥挤着乱打,规模宏大,场面壮观,举起又落下的长戈和矛戟,更像一个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天子也亲自动手了,周桓王手挥舞着铜钺,砍击逼近他战车的敌人。身边武士用长剑往来击打。高渠弥已经杀到了近前,从车上瞄了个准,嗖的一下,一支利箭,正中天子肩膀。血立刻从青铜箭头下流了出来,一同流淌着的还有御林军的士气。
天子中箭,可了不得了,王中军本来不支对方两军,陈国人早溃逃出了战场。于是王军只得向后败退。
对抗和竞争的法则,不是正面硬碰硬,而是先朝着对方的弱点所在,集中力量进攻。当敌人的弱点部位垮掉时,再继续扩大战果,从而整体摧毁对方。这就是先发制人的要领。而聪明的人则要掩盖自己的弱点,通过示形的方式。比如,弱而示之强,强而示之弱,这就是示形。
不知道敌人的弱点是什么,对抗就没有必胜的把握。知道敌人的弱点,就可以以己之长,攻敌之弱处。掌握了这个要领,菜鸟也可以搬到大佬。
这时候,王军开始向后败退,祭足见状,对郑庄公说,“大王赶紧再击鼓,肯定把他们杀个落花流水。怎么好像鼓声不响了。”
“不能再打了。我不是大国,封臣怎么能欺负天子呢。”郑庄公说,“只求我们社稷无损,也就够了!然后举起锤子,朝侍卫马鞍后面的铜钲猛敲起来。”
三军当即止住脚步。
天子混乱的军兵,一路丢了旗帜,弃了皮甲,以求跑得快,蜂拥向后遁逃。天子在车上气得捂着伤口乱叫:“我一个一个查出来,治死你们!”
大夫们来问为什么不追击。郑庄公说,“只是不能结怨太深,你们说,要是真抓住了天子,我怎么办啊?若是天子死了,我还怎么活在国人面前。”
郑庄公得到报告说天子被射中了,就怕结怨太深了。于是说:“这样吧,等他扎下营来,今晚祭足去看看天子,问问伤情,一定要让天子原谅我们。”
“这怎么能行,太危险了。”大夫们说。
“不要说了,”郑庄公说,“我得跟天子和解,才能获得十几年安宁。”
王军向后败逃十多里,方才扎下营来。祭足跑去慰问探望天子,多少给了周桓王一些抚慰。
人常说以德服人。其实单纯的以德不足以服人。它强调的是在武力征服之后,方才以德服人。派祭足去抚慰天子,打完了又拉,使得他不至于死命报复,才是以德服人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