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人口老龄化的不确定性

2006年，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本·伯南克（Ben Bernanke）在谈到美国时说，尽管有许多力量都参与塑造社会，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因素会像人口老龄化的影响那样普遍。

“普遍”这个词并未暗示人口老龄化的结果到底是吉是凶。本·伯南克在此用一个中性词是明智的，因为我们很难对人口变化的结果及其经济和社会影响进行预测。

表2-2列出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些后果。

我们不可能根据这些经济和社会后果的重要性、发生的时机或我们对其影响的信心程度来对其进行排序。

然而，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医疗成本的增加和GDP增长的变化将会产生显著与普遍的影响。因此，下面我们将更详细地讨论这两个因素。

一、医疗护理成本

据标准普尔称，人口老龄化和新型救生医疗技术的成本提升两相叠加，将导致国家支出中医疗护理所占比例大幅上升。这种增长将发生在所有G20国家。表2-3所示为到2050年，法国、英国、美国和中国的国家医疗支出的预测增长。

所有这些国家都必须为医疗支出的大幅增加提供资金。中国不得不将支出增加了近一倍。英国被迫增加的医疗支出规模将与其教育支出等量齐观。而美国将不得不增加相当于现有国防预算规模的支出。

这种成本上升最明显、最容易量化的原因，是医疗护理服务患者数量的增长。标准普尔认为，另一个原因是全新（且昂贵）的技术和疗法带来的成本，其增长占总成本的三分之二。技术变革及其影响要比人口统计数据更难量化和预测。对于后者几乎没有分歧，但围绕前者却有很多不同意见。

经济学人智库（EIU）调查了欧洲各地医疗护理专业人士的观点，以便了解他们对老龄化对本国体系影响的担忧。在西班牙、德国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诸国，这种威胁被认为微乎其微或根本不存在。在英国，35%的研究调查对象认为，人口老龄化将威胁到医疗体系的生存能力。法国和东欧的医疗专业人士也对此表示了高度关切。

也许英国的医疗专业人士过于悲观，或者他们的西班牙同行过于乐观，在前者的国家正遭受经济衰退的严重影响之际可能尤其如此。

毫无疑问，人口中老年人数量的增加将导致对护理和医疗服务的需求增加。在英国，65岁以上的老年人耗费了国家医疗服务40%的预算，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医院床位。

归根到底，人口老龄化对医疗体系的影响是由政治家和决策者控制的。除了从其他预算中拨出大量公共支出用于医疗护理外，别无选择。迄今为止，几乎没有证据表明政府愿意面对这个挑战。

二、GDP增长

当评论人士提及“老龄化问题”时，他们所指的总是人口老龄化会降低GDP增长，进而导致国家财政不稳定的情况。

这种噩梦般的场景是由四个因素共同导致的：

为公共支出提供资金的劳动力越来越少；

为资助医疗护理和养老金必须提高税收水平，随之而来的是用于购买商品和服务的可支配收入的减少；

需求下降，影响就业水平和税收，增加对公共服务的需求；

由于老年人将储蓄用于养老，而年轻人没有足够的收入用于投资，所以储蓄水平下降。

这些令人不快的情形带来的后果便是经济停滞不前。

这种后果在多大程度上有可能发生，其严重性又如何，完全取决于老年人的经济活动水平。如果老年人经济活动水平低下，本身又离开劳动力市场，转而消耗政府补贴，那么上述噩梦发生的可能性就会增加。而如果老年人口的经济活动寿命延长，他们就会缴纳更多的税款，减少需要国家资助的时间，从而形成提振经济增长的良性循环。

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经济学和人口学教授大卫·布鲁姆（David Bloom）与两位同事共同撰写了一篇论文，质疑了对人口变化的悲观看法，并阐释了如何避免这种结果。

他的核心论点是：只要私营和公共部门有足够的灵活性来适应新出现的社会结构，老龄化就不太可能对经济增长产生太大影响。

他认为，随着人口老龄化，个人和公司的态度将会改变。健康寿命将会延长，致使人们工作的时间更长，从而为退休生活储蓄更多。移民政策将做出相应调整以便增加年轻工人的数量。大体上，国家、企业和个人的行为将会适应老龄化。

埃森哲（Accenture）与牛津经济学（Oxford Economics）联合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人们在劳动力市场上保持多长时间的经济活跃至关重要。据估计，通过将延长工作寿命和提高生产力相结合，有可能使美国的GDP在2020年增加近4500亿美元。德国、英国、西班牙和印度也被认为有可能通过此类举措实现类似比例的GDP增长。

由英国政府资助的一项研究表明，人口的工作寿命每延长一年，该国的实际GDP水平就会提高约1%。

不幸的是，任何关于延长工作寿命的讨论都会出现两种意见。工会成员认为延长人们的工作时间是对工人权利的侵犯。商业压力已经导致了欧洲和美国私营部门雇员工作寿命的延长。而正是在工会组织最强大、养老金保障水平最高的公共部门，变革阻力最大。

有趣（也令人不安）的是，法国社会党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上台后的首批举措之一就是将退休年龄从62岁降低到60岁。

第二个争议观点虽然很容易被驳倒，但是仍然越来越流行，这是一种错误的假设，认为留住老年人会减少年轻工人的工作机会。

经济学家将这个概念称为“劳动总量固定谬误”，它也被称为“零和谬误”。虽然年老劳动者和年轻劳动者的数量之间并没有相互关系，但是这并没有阻止要求给予年轻劳动者优先就业权的呼声。所谓“代际公平”的观点认为，与年轻人相比，老年人获得了不成比例的收益，这个话题已经在欧美媒体上大行其道。

如果欧洲和美国的经济增长达到20世纪90年代的水平，那么延长工作寿命的需要就不成问题了。然而，在2012年，欧美经济增长水平疲软，这导致了低水平乃至负水平的就业机会。在这一点上，人口老龄化和经济全球化的影响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回到最初的问题——人口老龄化会导致GDP水平下降吗？答案是，这完全取决于宏观经济状况以及政商界人士对此有何作为。 a5pVAwW2H5vP0w7eUw6t8cTn3tK+1JFwEbkqv+yzHKN/jA58SVKym84g0yhH4BK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