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每棵树只留240朵花
每亩地80棵果树
株距2米，行距3米
每棵树每年施150千克有机肥
每年剪三次梢
……
我在投身农业领域之后发现，生鲜电商发展非常快，包括褚橙在全国的知名度打开，电商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但是褚橙最让我刮目相看的是，作为水果，它从种植到包装，都是高度标准化的。国际知名的都乐（Dole）为什么可以把菠萝推向全球市场？首先就是完成了产品的标准化。
在很多读者看来，完成产品的标准化似乎并不难，但是你想想漫山遍野的冰糖橙要种出几乎统一的味道、果型，然后包装、重量等都要做到标准化，这真的太不容易了，尤其是在种植环节。
关于褚橙，我经常和北京嘉博文公司的首席科学家于家伊博士沟通，她是餐厨垃圾循环发酵成有机肥技术的核心发明人之一。我们在多次去褚橙庄园基地、肥场调研后发现，褚老在种植冰糖橙的肥料等投入品以及用药等方面，都形成了良好的体系，很多农业公司之所以无法规模化地种出品质一致的水果，是因为在管理和投入品上的标准化非常不够。
其实，种水果和做其他产品一样，无标准不立。同一款手机，从芯片、螺丝到外壳，一旦脱离标准，就会沦为“次品”；同样规格的衣服，一件大一点，一件小一点，一定会被“差评”；一样的螺丝钉，稍微长了或者短了，都无法用在合适的位置上。
在人们心目中，手机、衣服、螺丝钉等，不标准就不能称之为产品。但是，在褚橙面市之前，消费者很少想过农产品味道一致这件事。大家早已习惯了不一样的口感，甚至从未感受过水果口感的一致性。
白菜的味道要一样吗？葡萄的味道要一样吗？可以说，在所有行业里，“农产品口感一致性”是最难突破的。由于最难解决，人们选择了忽视。
正在问题快被遗忘的时候，褚橙出现了，证明了“一致性”是可以实现的。用专业的话来说，褚橙的口感是1∶24的黄金酸甜比，保持了农产品的一致性。
对于“口味一致性”这一抽象概念，可以用“炒菜”来做个比喻，同样的原料、佐料，不同厨师来做，菜的味道不统一。而具体到农产品种植，由于水源、肥料、气候等多方面存在细微差异，口味很难一致。
对此，褚老也认为，农产品和工业产品不同，它很难有一个细致的量化标准。但是，他同时认为，农产品也要像工业产品一样，实现标准化，强调果实的一致性。“农产品也要有辨识度，这不单是指产品包装，还要让消费者一吃就能辨别出来。”
有人评价褚橙是“农业工业化”的产品。我并不完全赞同这样的看法，工业始终是机械的，执行的是一种近乎死板的标准。而农业的标准是自然的、灵动的，两者实际无法并行。纯粹地讲，“农业标准化”“农产品一致性”就能独立代表一种理念。
有一次，一位果农拿出一颗橙子，对褚橙的工作人员说：“这个果子比褚橙甜，你尝尝。”工作人员尝完后说：“的确比褚橙甜，但是你能保证每一颗果子都这么甜吗？”果农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每个橙子大小差不多，颜色差不多，光泽差不多，吃起来甜甜的，也不失酸味，跟其他橙子不一样。一个水果能够有如此稳定的发挥，令人吃惊。”“每个橙子口味一样，更难得的是，它甜而不腻，不会有吃厌的感觉。”消费者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从不吝啬对褚橙口感一致的惊叹。
而农业人更迫切地想知道如何种出口感一致的水果。不仅如此，更多非农业人也有疑惑：这么难的事情，褚时健是怎么做到的？
在多次实地考察褚橙果园之后，我们得出一个结论：标准，标准，还是标准！
说到标准，可能在一些读者的脑海里会呈现出一些具体的条款，或者说规则，而褚橙的标准在我看来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技术性标准的要求，比如，什么时候施肥？施肥的用量是多少？褚老做了十多年的试验，在品质和成本之间有一个比较精准的度；另一个标准应该是标准的执行，比如，要给果树施肥或者驱赶一些虫害，果农们可以按照标准执行，褚橙的标准中要求3天之内3000亩的园子要完成一次病虫害处理，果农们的行动就真的可以达到这个标准。
褚橙究竟是如何种植出来的，如果要一一写出来，恐怕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褚老用十多年的时间才摸索出如何种出超高水准的冰糖橙，他的那些经验在学者黄铁鹰先生看来，没有人能学会。我也十分支持他的观点。很多人要复制褚橙的种植，但是很多年过去了，大都成绩平平。
在云南的哀牢山中，褚橙庄园别具一格，它独立于一个山头，房子立于山顶，果树围山而长，一山连一山，都是冰糖橙树。在庄园的周围，后来有了很多冰糖橙基地，这些基地几乎都是褚橙庄园的学习者，其中一些基地的冰糖橙已经挂果几年，但是，无论是果子外形还是口感，都无法与褚橙相提并论，当然价格同样差别很大。
我曾和于家伊博士一起仔细考察过褚橙各个新老基地的土壤，那些土壤的改良成本极高，甚至有些贫瘠的土壤成了优良土壤，被褚老种出了口感领先的冰糖橙。我在这一节里面主要写的是褚橙庄园在种植冰糖橙方面的一些非常特质，希望对农业领域的专业读者有所帮助。事实上，我能写出的仅是极少部分，相比褚老的长期实验和努力，这些文字远远不能描述出褚橙的优越种植方法，因此仅为关注者提供一扇窗。我想，学习种褚橙，最好的方式应是深入褚橙基地，和果农们吃住行在一起。
褚橙庄园的夜晚特别静谧，繁星似乎触手可及，夜幕下，那些果树随风而动，它们在安静地积蓄力量，回报那些用心种植的果农和褚老团队。
水乃生命之源。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农产品种植也是如此，一样的水，才有可能养出一样的果树，结出一样的果实。
在褚橙果园，每排橙子树下都缠绕着一条黑色塑胶水管。王石与褚老在果园闲逛时，就曾问过褚老：“您是采取的滴灌技术吧？”褚老回复他：“这个技术嘛，价钱是高点，但我们这里太阳太大，喷灌不行。”
这种以色列滴灌技术，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半自动化的机械灌溉方式，安装好的滴灌设备，只要在使用时打开阀门，调至适当的压力，即可把水分送到作物根区自行灌溉。
这就意味着，在技术的操控下，不论果树是在高处还是低处，都能喝到一样的水。且运用滴灌技术，只让作物根部的一部分土湿润，这样能减少水分蒸发，其他地方的土没多大含水量，能有效抑制杂草生长。而且，因为采取点滴灌溉的形式，所以非常节约水源，水肥利用率近100%。
更重要的是，在果子糖酸代谢最主要的阶段，通过控制滴灌的水量，能够让果子达到适宜的酸甜度。
同时，滴灌还有助于解决橙子大小不一的问题。一般情况下，靠近水源的果树长得更粗壮，而离水源远的果树长得瘦小，导致橙子的品质差别大。地里水太多，橙子不甜；地里水太少，橙子个头会小，水分不足，影响果子甘甜的品质。在此情况下，滴灌技术就能进行“补偿性灌溉”，山上、山下用水平衡，所有果树均衡生长，而且会越长越美，长出的橙子糖度均匀，口感一致。
“修建水坝、蓄水池，安置输水管道，布置滴水软管，调节水压……几乎每一个流程，褚大爹都会亲自查看，他喜欢学习研究每一个细节问题。”果园的工作人员讲道，“老人家对于技术的专注和热爱，值得每一个人敬佩。”
我们每一次和褚老接触，总离不开水源种植这些话题，褚老和马老十分愿意和别人分享，尤其是欢迎专业人士来交流，他们都说：“你有好技术，我们也要学习！”
农作物与肥料，就如同人与食物。只有营养均衡，才能健康成长。在一定的范围内合理供给肥料，才有可能培育出相同体质的作物，产出同等品质的产品。
褚老以前管理烟厂的时候，对烟叶专业种植非常精通。当时，最困扰他的就是施肥问题。烟草需要施氮肥、磷肥、钾肥，但国内缺少烤烟需要的硫酸钾肥料，褚老想了各种法子，最终从智利进口了大批钾肥，经过加工后使用，这才解决了施肥问题。
不过，烟草与冰糖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作物，显然不能用同样的专业知识来指导栽种。这一次，褚老没有请“外援”，而是选择“自助”。
去过褚橙基地的人都会看到，基地建有一个肥料厂，一年产六七千吨有机肥，数量不算小。褚橙基地内，一棵树一年能分到15千克左右的有机肥，能做到自给自足，而且大大改善了土壤条件。
我和国家农药生物研究院的杨主任、德国色瑞斯中国中心的李主任，还有另外一批专家一起多次到褚橙新老基地深入考察过褚橙的各种种植投入品，我们发现：褚老的技术广受赞誉，比如，肥料投入，褚老投向3000亩基地的肥料尽量做到了一致性；基地用的是褚老自己摸索出来的有机肥配方。
我们在褚老的有机肥厂里了解到，按照褚老的独家配方，褚橙的有机肥由糖泥、鸡粪和烟梗组合而成。简单来说，这是一种采用农家肥和含高钾高钠的烟梗混合而成的有机肥。
没有人比褚老更了解烟梗了，在烟厂20年的经历，让他积累了丰富的专业知识。利用烟梗作为肥料原料，是褚老的独创。烟梗是烟叶的粗硬叶脉，占叶重25%～30%。最重要的是，烟梗钾含量高达7%，是非常经济的有机质源。作为烟草生产大国，我国每年约有数十万吨烟梗废弃物被弃置浪费。而在烟叶生产重地云南，从不缺烟梗。
另外，在甘蔗出产大省云南，就地获得糖泥原料，也不费力。这样一来，褚橙基地正好“变废为宝”，既得到了最佳的有机肥，又合理利用了废弃资源。
更重要的是，褚橙肥料厂的农家有机肥，从原料到配方，都设置了严格的标准和比例，以保证肥料的一致性。肥料厂的技术人员告诉我，基地每年都会监控和化验土壤，而根据化验结果，肥料厂要调配和生产出不同的有机肥料，以适应土壤的变化，调节土壤环境。
“我的化验数据做出来，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要怎么改善土壤。”一位土壤化验师告诉我。褚老每月初和月底一定会去基地，去了以后就一头扎进地里，他对果园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很熟悉。
在口感一致的问题上，褚老是个孤独的坚守者。2005年，褚橙果园3000棵老树结出了果实，但口感却很淡，不好吃。果园的技术人员一致认为，这个品种就是这样，改变不了。而且树龄都有20年了，果实味道不好也是情理之中。没有人相信，这些老树还能结出好果。
然而，褚老却一心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在一次谈天时，褚老对我说：“我了解烟草种植，我认为农作物的种植是相通的，无非是光照、肥料、灌溉等知识。我晚上睡不着觉，就看专业书，白天和技术人员实践，遇到大问题就请教专家，不断地学习。”
凭着这股学习热情，在大家都放弃了的时候，褚老冥思苦想找出了果味淡的症结所在——氮肥太多。于是，果园很快调整了老树的肥料结构，第二年，这些老树结的果实达到了这个品种的最高标准。
可以说，如果没有褚老的坚持，今天的消费者就吃不到口感一致的褚橙了。
如今褚橙的口感非常一致，脆甜多汁，远超过普通的冰糖橙，我一朋友甚至说“吃了褚橙，天下无橙”。
这样的赞誉对于褚橙的品质来说毫不为过，但是褚老种的果子，并不是一开始就酸甜比恰到好处，果粒脆度极佳的。
几年前，褚橙的味道也是各不相同，有的果子味淡，有的果子偏酸。一棵树上长出来的果子，吸收的是同样的肥料，为什么酸甜不一呢？
褚老先人一步去想了，而且做出了改变。“酸甜度不理想，说明果树结构有问题。”褚老解释。一句话说，就是枝条太密了，导致阳光照射不均匀。
一般情况下，阳光照射充足的树枝，果子的弹性好、味道好，反之，日照不充分的枝条，结出的果子偏酸、味淡。就这样，果园里又掀起了一场“剪枝运动”。
果园的产量和果农密切相关。对于褚老提出的种植意见，果农们搞不懂。在他们看来，果树的枝条越多产量越高，卖的钱就会更多。他们先前并不太关心果实的口感，也不太相信阳光照射均匀就能收获标准酸甜度的果子，从重量的角度说，多挂果一般产量都要更高一些。
褚老首先要说服这些果农们行动起来，对于一份工作，很多人的想法很简单，多挣钱或者有精神层面的收获。当时对于果园里面的果农来说，追随褚老再创业，有精神方面的支撑，同时不可否认，也十分在乎个人收入。
这时候，褚老没有跟果农多讲口感一致性的专业知识，而是换个方法，给他们算了一笔账：“如果不剪枝，果子结多了挂不住也是浪费。而且果实品质被破坏，橙子不好吃，谁还来买？别人的橙子8毛一斤，褚橙卖8元一斤，哪怕我们的成本更高，但多出的利润可不止几毛钱。”
剪枝怎么剪？褚老比较了各地的修剪办法，摸索出一条哀牢山的标准：不管是正面还是侧面，阳光从各个角度都可以照到，才算合格。在褚橙果园，负责剪枝的就有200多人，这实在是一个“劳力活”。
果园的工作人员告诉过我，为了让果树的受光程度更高，剪枝的方法还在持续改进中。每年到剪枝的时候，褚老都会把几位技术人员召集起来，让每个人按自己的方法，修剪4～5棵树。
他也会提出自己的方案，让技术人员帮助修剪。然后定期来查看这些试验地里不同剪法的果树的开花、挂果情况。根据年底的产量和综合评估，其中表现最好的，会推广给农户。
现在到褚橙果园参观，如果碰上一个果农，他都能随口说出褚老的种植要求，“每棵树只留240朵花，保障每一个橙子有足够的光照和养分。”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样剪枝的确符合果树产果的生长要求，按照褚老的种植方法，橙子产量不降反升，而且口感一致这件事情，让果农们成就感爆棚。果子的口感更好了，产量增加了，对褚老、果农来说，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