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当征税成为一种国际权力

笔者在探讨很多经济问题的时候，对经济问题当中的分配问题也进行了思考。财富分配是经济体制的重要内容，从国家崛起角度来讲，全球财富再分配就是一个全球博弈的过程。征税在全球化的时代，要放到全球财富再分配的视角之下，站在国家和民族的立场再思考。

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霸权国家从来不说它对全球财富是怎样制定规则和进行掠夺的！在金融权和定价权方面，霸权国家是有优势的，而对抗霸权，一个主权国家，需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征税权，在全球财富再分配当中分一杯羹。征税权是非常重要的，征税权涉及一个国家的主权。而金融霸权国家所主张的，就是对各国的征税权进行限制，因为征税权能够对抗它的定价权，就是本书讨论的重点内容。

征税权既是一个经济概念、财政概念、司法概念，也是一个政治概念和主权概念！一个政权的合法性就在于它有征税权，能够取得维护政权所需要的成本，具有政权合法获得财富的权力，同时也具有对所属成员的经济支配能力。国家财政中最重要的一个层面就是税政，这是一个制度问题，也是一个国家的经济问题和社会资源分配问题。

全球财富的分配分为一次分配、二次分配和三次分配，征税属于二次分配。定价是全球财富的一次分配，征税则可能是全球财富的二次分配，也可能是国内财富的二次分配，同时征税权也是国家取得财富的来源。其中很多人关心的房产税属于二次分配，既属于所在国家的二次分配，也属于国际上的二次分配，因为税收是可以转嫁的。比如直接税和间接税，与国际上的财富分配直接相关。

世界各地都受制于国际资本的减税要求，各国竞相减税的结果，就是减税变成囚徒困境般的恶性竞争，得利的是国际金融资本。美国已经开始了全球征税的步伐，各种手段直指各种资产在别国和离岸港的主体，各国的减税最后往往会变成美国的全球征税，这里是存在财富输送和全球再分配的。对于中国到底应当减税还是征税，我们应当进行更深入的思考。

很多时候，调节分配只不过是“拔更多的鹅毛，听更少的鹅叫”的一种安慰，因为在社会博弈之下，税负总是有向弱势群体转嫁的趋势，怎么样保护弱势群体，也是税收研究的重要内容。对征税问题，很多现行的理论都缺乏对社会博弈复杂性的认识，看似向弱势群体倾斜，但经过博弈之后，就会转化为由弱势群体承担，造成更大的不公。历史上的很多国家税制改革的失败，就是美好的初衷经过博弈之后反而走向反面，最后导致更大的社会问题。因此必须考虑非合作博弈的纳什均衡，本书也对征税之后的非合作博弈、中国以及全球的非合作博弈进行了思考，要在非合作博弈的纳什均衡的前提下，再度审视税收问题，分析原有税制理论当中的缺陷。

征税过度，很可能演变成横征暴敛，而征税不足，则会削弱国家财政实力，我们需要全面看待问题。在全球化时代征税导致的财富流动和社会影响，远不止中国国内的财富分配调节，还有国际财富的分配和流动。以往税改直接由国家强制执行，但在全球化时代，全球的财富、人才、资源的流动更加频繁，仅以封闭思维来理解征税问题已经不够了。

全球市场，主权平等，给了国际资本博弈各国税政的空间，这里没有谁拥有最高权力，有的是丛林法则，是国际非合作博弈，而且是难以预料的。而在全球化时代，霸权国家可以主导全球财富流动并从中渔利，而此时其他国家要思考的就是本国财富怎样才能不被他国渔利。实体税最后被谁收入囊中，这是一种权力的象征，它就是征税权。

在中国的舆论中，有某些资本及其代理人，比如，一些减税和妖魔化间接税的声音，似乎都是为了民众。但实际上减税对民众来说是不利的，加税则是对创新不利的，直接税纳税主体是可以向全球转移的，间接税的税负是转移到全球的，所有的事情都要一分为二地把其中的内在逻辑厘清才行。

从某些角度看，中国国内的舆情对减税政策较为支持，有些号召减税的人很受追捧。但放在国际层面探讨到底是该减税还是加税，则是需要人们系统性讨论的问题。

直接税能够避税、能够引发财富流动，间接税能够转嫁。关键要看财富流动到哪里？避税后的赋税真正由哪些群体承担？转嫁则转嫁给了谁？要一分为二地看待，而不能一刀切、绝对化和妖魔化。

2019年10月31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其中提出“坚持多劳多得，着重保护劳动所得，增加劳动者特别是一线劳动者劳动报酬，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健全以税收、社会保障、转移支付等为主要手段的再分配调节机制，强化税收调节，完善直接税制度并逐步提高其比重”。

直接税不是绝对的，政府一直健全再分配调节机制，这个健全的关键之一就是在国际征税权博弈和国际再分配当中，中国不能被掠夺。而完善直接税制度，提高其比重，不是进行阶级斗争式的征收，而是要反对税源流失和逃税，让收不上来的一些税能够收上来。

笔者看了很多国内税政、财政方面的图书。笔者发现，对税收的作用，大多图书的内容是从政府提高收入和调节国内贫富差距的层面进行论述的，对全球化以来征税导致的全球财富再分配，以及各国主权的征税权力思考和探讨得过少；以往的税政理论，都是简单直接的，对社会非合作博弈之下纳什均衡的复杂性，考虑得不足，非常有必要对其进行研究探索，因此笔者抛砖引玉，写了本书。

笔者坚持中国立场，这也是本书的立场。我们要坚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另外，我们还要在各个方面都有自己的独立思考。

笔者对税政的了解，起源于当年备考注册会计师执业资格考试，从给税务局做征收管理软件的金税工程，到后来做财经律师都离不开税政。而现在从事财经金融的研究，财政、税政也是一个重要的研究方面。本书的很多章节写于十年前甚至十五年前。笔者当时的很多思考，现在依然具有意义，只不过当时还是一个个的片段，而现在理论体系已经建立起来，于是就将当年思考的“枝叶”，整合到本书的理论“大树”上。虽然有些数据和案例年代久远，但历史数据对后来的读者，同样具有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