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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如养花

1995年版的BBC英剧《傲慢与偏见》中有一句很经典的表白台词,剧中长相英俊、气质不凡、魅力十足又充满傲气的贵族男子Darcy先生面对着自己心仪的女士Elizabeth,犹豫不决、饱含羞涩,甚至略带结巴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I...I...admire and love you...(我仰慕你,我爱你)。”而这在后来重拍的版本中似乎是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长相同样漂亮的Darcy先生对Elizabeth小姐的示爱变成了我们耳熟能详的“I love you(我爱你)”,其中遗漏了一个词——admire(仰慕)。

对于一段美好且长久的爱情而言,除了“love(爱)”,恐怕同时绝对不能缺少的就是这个“admire(仰慕)”。换言之,真正的爱情,不单是“我爱你”,而应是我们常说的“我爱慕你”。

“爱慕”二字比单独一个“爱”字更完整、更具体地诠释了“爱情”的深意——除了表达一种认可与欣赏,这里面还蕴藏了多一层的发自肺腑的敬意,不可救药的倾倒,近乎仰望的崇拜与佩服,以及因为能与你相识、相爱而深深感到惊喜与幸运——因为你的出现,原本暗淡空洞的天空大地变成了清新透亮的新世界,死气沉沉的花草树木变成了灵动活泼的多情生物,湖泊成了温柔的眼,沙漠成了无边的思念,大雪飞扬是思绪纷乱的情书,瓢泼大雨是喜极而泣的热情……因为你,因为爱,平凡的生活开始发光,周边的一切开始发生令人不可思议的质变。美好的爱人如光,激发质朴的欢乐、纯真的满足。得意之时,你的快乐会因为有他分享而无限加倍;失意之时,你的痛苦会因为“有他在”而得以极大缓解,这倒不是因为你的爱人本身是个多么精明强干、神通广大的独特存在,能大包大揽解决你所有的难题。不,爱人如光的属性在于他的同在、他的陪伴、他的真情,这可贵的人间真情已然足以成为一个人任何情况下最大的慰藉、最深的祝福、最有力的支持。

当然,如果你从实用角度出发,可能会哀叹:同在也好、陪伴也好、真情也好,对于解决实际问题有什么用?也是,也不是。

爱,并不能打造一个无忧无虑的童话世界,使人远离烦恼和困苦。烦恼和困苦本就是生活必然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生活的大部分,该来的不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然而爱,也只有真正的爱,能提供这样一种无可替代的精神力量:于万事万物一切不确定中,提供给你一个核心的确定性,无论外部世界如何风雨飘摇、人事无常,在你的心底深处总留存着一点踏实、安稳与满足——有他在,与你同在。当你经过了一场场斗智斗勇的交战,遍体鳞伤、身心交瘁,当你来到他的身边,靠近他,跟他说话,感受他的气息和陪伴,你那已然冰凉的手脚和麻木的心灵开始回暖,元气在不知不觉中有所恢复,那几近耗尽的电量开始重新蓄满,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你,终于又活了过来。

两个彼此深爱的人,在精神本根处紧密相连,面对悲欢苦乐不离不弃,源源不断、细水长流地输送能量与养分,互为对方的生命场,久而久之两个原本独立的单体逐渐长到一起,长成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原本一个人不堪忍受的烦恼与重负,因此得以缓释,变得可以忍受,也值得忍受。为什么战争年代那些即将奔赴战场的年轻人,常常不忘怀揣一张心爱之人的相片,平时贴身存放?因为一想起朝思暮想的心爱之人,你便不自觉地体内会升起一股期盼与温情,每到艰苦卓绝时,即使看上几眼也能使你顿时受到莫大的鼓舞,勇气与信心倍增。

很多时候一个美好的爱人,足以成为最黑的夜里那一点微光、最无助的处境中那一线希望,使人即使遭遇了那么多痛苦与不幸仍能心怀企望。你会因为心底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柔情挂念而存有这样一份信念:虽然命运如此多舛,但你有人间真情,老天终究待你不薄。世上最可贵的无非人间真情——突然想起木心说过的一句话:最后起作用的,总是爱。

现在有很多人把“爱”理解为“非常非常喜欢”“特别喜欢”“超级喜欢”“只喜欢”……似乎爱就等于喜欢在程度上的无限累加。然而量变并不必然引发质变。事实上正如前文所说“情”不同于“爱”,“爱情”与“非爱之情”有别,“我喜欢你”与“我爱你”是两码事,二者不在同一次元。喜欢是喜欢,爱是爱,是材质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无论多么喜欢也够不上爱。“喜欢”是一种比较单薄的情绪表达;“爱”很纯粹很深邃,是所有真善美在情感上的浓缩凝练,是萃取提纯后的生命精华。

“爱慕”中的这个“慕”字为什么必不可少?倒不是说你在表白时非得把“慕”字说出口,而是要说明,真正美好的爱情必然蕴含“慕”字所意味的那种倾心与折服、感佩与敬重。喜欢可以是轻盈的,但爱是郑重的,跟生死一样郑重,参见英国诗人奥登的短诗——“爱,或死亡”。

当你真的爱一个人,不单单只是受他吸引,很喜欢很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或者一心想要拥有他,将他占为己有;当你真的爱一个人,随着你的怦然心动,你会对他进行更深的探索与了解,同时,你总希望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来给他更多尊重、更多关心,与他一起成长,尽力护他周全,让他的生活因为你的介入而有更多的欢笑与自由。

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从我们称之为“爱情”的这种东西里所获得的,绝不仅仅只是激情的释放、感性的满足或生活的伙伴,而是生命的升华和自我的圆满——这就是爱的如光品质,也是爱情对爱人们最高的奖赏、最深的滋养。当灰暗的生活里照进了光,一切会变得不一样,颓靡的精神为之抖擞。好的爱情、好的爱人亦如是,你的生命开始变得生动、明亮;与心爱之人的相知与相处,在他默默的影响下,你开始发生一些令人惊喜的变化——旧我开始长出新我,与认识他之前的那个你相比,你长出了更多的真诚、温柔、坚韧、自信和力量……很多潜藏在你身上的美好品质因他而得以激活,不知不觉中你也越来越接近自己心目中那个理想的自我,一个更可亲、更可敬、更可爱的自己。总而言之,好的爱情使人长成更好的自己。 xIiBC2OACAnr16zVKFIXOCKk1ID9Jid6qSNWKtMmhQY7E40HdbEp0BheQeyyvK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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