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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惠栋对宋易的修正

上一节指出宋元儒对汉易的关注,实为惠栋研究的基础;朱子学本身的致知博学一脉,也对惠栋的学风有影响。但以惠栋为代表的汉学确与宋学不同,其中必然有某种根本的分歧。根据钱穆等人的研究,戴震之反宋学亦闻惠氏之风而起。

然而学界考察宋学到清学的转变,不管是看重其连续性,还是侧重其革命性,多以从义理之学到考据之学的转变为着眼点。梁启超的反动说、余英时的知识主义兴起说,言若相反,实则皆不脱此窠臼。这就把汉学与考据相混淆了。惠栋之学与考据之学虽有交叉,实为二途,他们于宋学各自有其继承和革新。戴震等考据学家于宋学而言,继承其“理性”和“自得”的精神而反对其价值内容,故在哲理上实颠覆了宋明理学,与左派王学接近,可谓之启蒙。

与戴震等考据学家不同,惠栋的学术则是古典式的。在关注政教文明重建的问题意识上,惠栋实同于宋儒,只是方法论与宋儒有别,此即所谓师法。关于师法的问题,下面的章节还会专门论及。今先就惠栋对于宋易具体的继承与批评来作一探究。

一 卦变

惠栋反对朱熹的卦变说。朱熹的卦变说分两个部分,一是《卦变图》,二是《本义》注文对卦变的说明。

惠栋批评《卦变图》谓:

注云:“《彖传》或以卦变为说,今作此图以明之。”九图皆出自李挺之,而此图独云“作”者。案挺之说载见朱汉上震《易图》,其卦不重出,以一生二、二生三,至于三而极。朱子谓:“汉上卦变止于三爻,某更推尽去方通。”于是泰卦重者十,否卦重者十,复出大壮观之例三十卦,夬剥之例十卦。六十四卦为再重矣。是则李图所无,故云“作此图”也。第《本义》所载卦变,率以二爻相比者而相易,亦不尽如图所云也。

朱熹《卦变图》,在《汉上易传》所载李之才《六十四卦相生图》的基础上做了改动,纯粹以数的逻辑、爻象规律来推卦变。于是泰卦可以逐渐递变为否,否也可以逐渐递变为泰,有重复出现者。这是惠栋批评此图的第一点。其二,惠栋认为“《本义》所载卦变,率以二爻相比者而相易,亦不尽如图所云”,也就是说,《本义》注文所载卦变与《卦变图》不符合。

关于此点,惠栋之前也多有学者指出。如胡一桂、王懋竑等,甚至据此否定《卦变图》为朱子作。但其实这是对朱熹易学的误读,如张克宾指出的:“《卦变图》乃是一个纵横互通的系统。虽然它以十二消息卦为根本,以十二消息卦分组统摄诸卦,又依先天卦序从下至上从右至左而序定诸卦之次,但这只是《卦变图》的建构原则而不是它的施用原则,在具体施用时则诸卦不分前后左右而皆周流可通。” 王风更是点破《卦变图》的多维属性,指出:“卦变是多维的,用二维图来表达,显得比较困难,于是不得不把原本是相邻关系的两卦拆散开来。如果改用网图,则能够表达出所有的相邻关系。” 并认为黄宗羲、胡渭、毛奇龄、王懋竑、白寿彝存在三项误读:第一项误读是混淆《卦变图》与《变占图》,第二项误读是不知《卦变图》用二维图表达多维关系,第三项误读是不知《卦变图》接续相生之义。 张克宾、王风对白寿彝等人的批评,也可适用于惠栋。

不过惠栋的批评确实也暴露了朱子卦变说的某些问题,即根据《卦变图》二爻相换的卦变,与《彖传》的义理不一致。其《周易本义辩证·凡例》谓:

至于《彖传》卦变,《本义》每以二爻相比者相易,往往与传义多违。今并广以汉儒之说。

比如贲卦《彖传》“柔来而文刚,分刚上而文柔”,《本义》谓:“卦自损来者,柔自三来而文二,刚自二上而文三。自既济而来者,柔自上来而文五,刚自五上而文上。”亦即朱子认为贲卦来自损卦二、三爻交换,或者既济卦五、上爻交换。涣卦《彖传》“刚来而不穷,柔得位乎外而上同”,《本义》谓:“其变则本自渐卦,九来居二而得中,六往居三,得九之位,而上同于四。” 朱子的解释可能存在问题,惠栋引余苞舒说:

《本义》说卦变,专取两爻相比而相易,故多失正意。贲与涣,其最著,要当随地而观耳。

这里涉及对于上下、内外的理解。一般认为,上、外指的是外卦,下、内指的是内卦。《本义》把损卦六三往二称作“柔来”,把九二往三称作“刚上”,如果说在方向上还符合上、下的话;那么把既济六二往三位称作“得位乎外”则明显有误了。一是六二进到三位不宜称“外”,二是六三并不当位。《彖传》以六四为“得位乎外(外卦)”,上同于九五,甚为明显。朱子则不得不变通解释成“得九之位,上同于四”。

余苞舒又说:“至于损益,亦是卦变。以其不可用相比相易之例,遂止曰卦体。疑皆未然也。” 此处指的是《本义》注释损、益二卦的彖传“其道上行”“自上下下”时说“以卦体、卦象释卦辞”。如果依照《卦变图》,益自噬嗑、涣来,损自节、贲来,与《彖传》不符合,故《本义》认为此是以卦体释卦辞。朱子所谓卦体,即上下两体。《本义》又谓:“损上卦初画之阳,益下卦初画之阴。” 这与汉儒讲卦变,否四之三成益,泰三之四成损,在外观上是一样的。缘何朱子不将之称为卦变呢?因在朱熹看来,卦变乃是“换了一爻”,并且要遵循递变的规律。

问题的关键在于,朱子《卦变图》乃是严格遵循逐爻递变规律来组织六十四卦的产物。如同“加一倍法”一样,它只需要考虑卦象逻辑的问题,而不必考虑《周易》经文。但《彖传》在分析卦象、解释卦爻辞的时候,未必遵循朱子《卦变图》这种一贯的、纯粹性的卦象逻辑。胡炳文已发现其问题:“《本义》以二爻相比者为变,故朱子虽有是疑而不及改正也。” 朱子既然把《卦变图》这种严格符合递变逻辑的相邻两卦之关系称作 卦变 ,则无法用《卦变图》对《彖传》进行解释的只能称作 卦体 。朱子此说有一定的矛盾,因为卦体本指上下两体,所谓:“卦体,如内健外顺,内阴外阳之类。卦德,如乾健坤顺之类。” 也就是说“卦体”指上下/内外两体而言。它是一个静止的概念。但这种静止的概念如何解释《彖传》“损下益上,其道上行”这类运动性的描述呢?

而在汉儒那里,只要是某卦(多为消息卦,或经卦)通过爻的交换形成另一卦,皆称作卦变。由此, 朱子卦变说,与汉儒及惠栋之间的矛盾,即是以纯粹卦象数理为本位与以卦象指示的具体内容(如卦爻辞、天道变化等)为本位的矛盾。

正是对于朱子卦变说的不满,《周易本义辩证》才要“广以汉儒之说”。今举数例如下,并以“按”说明惠栋之用意。

1.(随卦)随,刚来而下柔。

仲翔曰:“否乾上来之坤初,刚来而下柔。动震,悦兑也。”《程传》言卦变,亦谓自否来。

按:《本义》以随自困、噬嗑、未济来。故惠栋引虞翻与《程传》以折之。

2.(蛊卦)刚上而柔下。

仲翔曰:“泰初之上,故刚上;坤上之初,故柔下。”《程传》言卦变,亦云自泰来。

按:《本义》以蛊自贲、井、既济来。

3.(噬嗑卦)仲翔曰:“否五之坤初。坤初之五。”

愚谓《彖辞》“刚柔分”,谓否也;“动而明”,乃卦变矣。节自泰来,“刚柔分”,谓泰也;“刚得中”,乃卦变矣。

按:《本义》以噬嗑自益卦来。

4.(贲卦)柔来而文刚,故亨。分刚上而文柔。

京君明曰:“贲泰取象,上六柔来文刚,九二刚上文柔,成贲之体。”荀慈明、虞仲翔皆同京说。何氏楷曰:“分刚上,分刚画居上。”

按:《本义》以贲自损、既济来。

5.(咸卦)柔上而刚下。

仲翔、蜀才皆云“咸自否来,六三升上,上九降三”,故云柔上而刚下,又云男下女。

按:此驳《本义》以咸自旅来。

6.(恒卦)刚上而柔下。

仲翔、蜀才皆云:“恒自泰来,六四降初,初九升四,故云刚上而柔下。”

按:《本义》以恒自丰来。

7.(睽卦)柔进而上行。

仲翔曰:“无妄二之五,故上行。”

按:《本义》以睽自离、中孚、家人来。

8.(涣卦)刚来而不穷,柔得位乎外而上同。

卦辞注云:其变则本自渐卦,九来居二而得中,六往居三得九之位而上同于四。

六往居三,仍在内卦,《彖》云外,何也?六居三为失位,谓之得位,可乎?先儒虞氏、卢氏等皆云涣自否来,乾来居坤,成坎体,坎为通,往来不穷谓之通,故云刚来而不穷。坤居乾四,上承九五,故云柔得位乎外而上同。《彖》义如此,而注不云者,胡氏炳文曰:“《本义》以二爻相比者为变,故朱子虽有是疑而不及改正也。”

按:《本义》以涣自渐来。

撰写《周易本义辩证》时,惠栋对于虞翻卦变说还没有深入精确的了解,故在反驳朱子、援引虞翻时,还表现了一些疑惑。比如“渐女归吉”条:

此经卦变未详。仲翔谓否三之四,冯氏、朱氏、胡氏皆从其说。兰氏廷瑞曰:“六三往外,渐进一位,不躐等,以渐而进者,惟女归为得其义。”义或然也。

《本义》认为渐卦自涣、履来,惠栋引用虞翻说“否三之四”。云“未详”,一方面不用朱子卦变,一方面对虞翻说也有所怀疑。因为虞注“三进四得位”固然可以解释《彖传》“进得位”,但后面“进以正,其位刚得中”则无法以此解释。虞翻另以“爻变之正”说释之。此时惠栋还没有完全熟悉虞翻的体例,另外从文气上也觉得应该作一贯的解释,故存疑。又“卦自小过而来”一条:

胡氏一桂曰:“蹇本升卦。坤上巽下,坤乃西南,平易之方。自升九二上往得坤体之中,是为‘利西南而往得中’。升九二既往五,则下体成艮二,正东北方卦,所谓‘不利东北,其道穷也’。《本义》谓蹇自小过来,而《彖传》分明自升来,或自既济来,则皆有往西南之象耳。”愚案以卦例求之,蹇不当自升来。仲翔谓观上之三,又与《彖辞》“往得中”不合。慈明谓乾动之坤五,不言自何卦来,未详孰是。

《本义》谓蹇自小过来,从《卦变图》。胡一桂不同意,根据《彖传》“西南”的意思,认为当自升来。惠栋对二说都怀疑,其依据是“以卦例求之”。所谓的卦例,即杂卦要从消息卦变来;朱子、胡一桂或从小过,或从升,皆非消息卦。此“卦例”,是惠栋从汉儒义例那里归纳来的,体现了其对汉易的认可。但问题是,若根据“卦例”应当自观卦来,而虞翻所谓的观上之三,与《彖传》“往得中”不合。虞翻的解释是:“五在坤中。坎为月,月生西南,故‘利西南,往得中’,谓西南得朋也。” 惠栋既然有疑问,可见他对汉易卦变例还未形成定见。

惠栋理解的进一步加深,即在系统地作《卦变说》时。其文谓:

卦变之说,本于《彖传》。荀慈明、虞仲翔、姚元直及蜀才、卢氏、侯果等之注详矣。而仲翔之说尤备。……其后李挺之作《六十四卦象生图》,以一生二,二生三,至于三而极。朱子又推广为《卦变图》,复出大壮、观,夬、剥两条,视李图而加倍。然其作《本义》,则又拘于二爻相比者而相易,并不与卦例相符。故论者犹欲折中于汉儒焉。

此篇载于《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易汉学》卷末的文本,区分了“卦例”和“不从卦例”,及其作《易例》和《周易述》又重新改订了此段文字,认识更加深入。

二 月体纳甲

月体纳甲说,是虞翻注释《周易》非常有特色的体例。它一方面继承自京房纳甲说,而更直接的来自《周易参同契》(以下或简作《参同契》)。虞翻与《参同契》之关系可见潘雨廷 、萧汉明 的研究。此处专论惠栋根据《参同契》对宋人纳甲说的校正。按虞翻注《系辞》“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谓:

谓日月悬天,成八卦象。三日暮,震象出庚;八日,兑象见丁;十五日,乾象盈甲;十七日旦,巽象退辛;二十三日,艮象消丙;三十日,坤象灭乙。晦夕朔旦,坎象流戊。日中则离,离象就己,戊己土位,象见于中,日月相推,而明生焉。

此实本于《参同契》:

三日出为爽,震受庚西方。八日兑受丁,上弦平如绳。十五乾体就,盛满甲东方。十六转受统,巽辛见平明。艮直于丙南,下弦二十三。坤乙三十日,东方丧其明。节尽相禅与,继体复生龙。壬癸配甲乙,乾坤括始终。

此一段可以用图来演示,然《参同契》诸多注本,其唐宋古本见于今者,并无图式。现存最早作八卦纳甲图者,为朱震《汉上易传》所附之《易图》(见图1)。

图1

然朱震并未引及《参同契》,仅据虞翻注立论作图。此图虽然体现了三画卦的阴阳消长,其方位与虞翻注并不完全符合。朱震这么画,显然是有邵雍的先天八卦次序横亘在心中,无怪乎《纳甲图》可以与《先天图》相通了。朱熹说:

先天图与纳音相应,故季通言与《参同契》合。以图观之,坤复之间为晦,震为初三,一阳生;初八日为兑,月上弦;十五日为乾。十八日为巽,一阴生;二十三日为艮,月下弦。坎离为日月,故不用。《参同契》以坎离为药,余者以为火候。此图自陈希夷传来,如穆、李想只收得,未必能晓。康节自思量出来,故墓志云云。

但震巽既纳庚辛,则皆在西,岂得一在东北,一在西南?朱震的画法,以卦画所表示的阴阳消息为本位;《参同契》的画法,则以十天干图为本位。惠栋即以十天干之位配卦而重新作图(见图2,今据潘世璜所临《周易集解》惠氏批校卷首所作图):

图2

惠栋此图针对朱震《纳甲图》而作,他说:“此天地自然之理。宋人作是图者,依邵氏伪造伏羲先天图之位,错乱不可明。今正之,而附汉儒诸说于左方。” 又说:“宋人作《纳甲图》,以坎离列东西者误甚。” 要言之,惠栋改此图,正是欲恢复汉法,反对先天之学。

此图为惠栋自作无疑,只要排列好十天干的方位,再将卦系上,自然可成。唐宋古本《参同契》见于今者,并无此图式。而胡渭《易图明辨》却又载一纳甲图(见图3)。

图3

胡渭称:“邹䜣注本,图悉删去,唯存纳甲一环。盖以彭本之《昏见》《晨见》合而为一图也。甲乙丙丁庚辛指月昏旦出没之方,而图移六卦于月体之下,悖矣。《汉上》图较胜,然坎离寄纳戊己,乾坤兼纳壬癸之义,皆不能有所发挥。” 今按黄瑞节附录本《周易参同契考异》根本没有任何图式,不知胡渭何据。又其谓此图本于“彭本之《昏见》《晨见》”,然收入《道藏》的《周易参同契分章通真义》只有《明镜图》(见图4), 分为多层,里面根本没有纳甲图。

图4

而所谓《晨现(见)图》《昏见图》(见图5)目前较早的亦见于明代陆西星的《周易参同契口义》,其所载《八卦纳甲之图》(见图6)亦仅类似于表格而非圆图。 胡渭引毛奇龄之说,以为彭晓本《明镜图》中有《晨见图》《昏见图》, 并不确切,吾妻重二已有怀疑。 毛氏好奇炫博,甚至还伪造文献。 他有可能见到一杂抄增窜的俗本, 便以为古来如是,矜为秘宝,其实非也。

图5

图6

三 爻辰

以十二辰与乐律相配,进而与易卦比类,是汉易中一项十分基础的内容。《太玄》、《三统历》、郑玄皆用此法。朱震对此也有研究。《汉上易传·卦图》有两图与之相关,即《律吕起于冬至之气图》《十二律十二月消息卦》(见图7—8)。

朱震固然是根据汉易文献来绘制的,但对于文本理解有误,抑或依据的文献有误。他解释说:

郑康成注《周礼·太师》云:“黄钟,初九也,下生林钟之初六。林钟又上生太簇之九二,太簇又下生南吕之六二,南吕又上生姑洗之九三,姑洗又下生夹钟之六三,夹钟又上生蕤宾之九四,蕤宾又下生大吕之六四,大吕又上生夷则之九五,夷则又下生应钟之六五,应钟上生无射之上九,无射下生仲吕之上六。”臣谓:不取诸卦而取乾坤者,万物之父母。

图7

图8

按今《周礼注》,文本当作“姑洗又下生应钟之六三,应钟又上生蕤宾之九四”“夷则又下生夹钟之六五,夹钟上生无射之上九”,引文一错,配比全倒。图7中自下而上为未巳卯丑亥酉,其实当为未酉亥丑卯巳。十二支与十二律相配,基于“隔八相生”之术,具体可参见卢央的研究。 而十二律与乾坤十二爻相配的逻辑来自于《三统历》,即以乾坤二卦自初至上的六爻逐次与十二律相生之次相配,亦即初九—初六—九二—六二—九三—六三—九四—六四—九五—六五—上九—上六的顺序,与黄钟—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夹钟……的顺序相配。朱震不明晓此逻辑,牵合京房的纳甲来配比,即先根据纳甲法,确定乾坤六爻与十二辰的对应关系,然后再通过十二辰来对应相应的律吕。这完全混淆了体例。故惠栋为之改正,新作爻辰图(图9)。

图9

惠栋说:“宋儒朱子发作十二律图,六二在巳,六三在卯,六五在亥,上六在酉。是坤贞于未而左行,其误甚矣。今作图以正之。”

本书上一节提到,朱震《汉上易传》和会汉宋易学,发明京房、虞翻之说,是惠栋研究的跳板。惠栋笔记中专门列“朱震”一条,即可见他早年对朱震之书颇为在意。然《汉上易传》的问题即在于,他试图“和会雍、载之论,上采汉魏吴晋元魏,下逮有唐及今”, 结果使其书成了大杂烩。除了本节提到的月体纳甲图和十二律图的错误,《汉上易传》在取象上也不能与汉学相合。虞翻解释《易》辞特别注重卦象与卦爻辞乃至传辞的对应,朱震继承了这个路径,且也因袭了虞翻卦变、爻变之正等变通取象的方法。但问题是,虞翻的方法是一个密切配合的系统,什么时候用卦变,什么时候用爻变之正,在整体系统中是有义理考虑的。朱震杂越引用,人们若通过朱震去了解虞翻,难免会产生“虞翻的体例都是为了解释经文而随机设立条例,穿凿附会”这种印象。另外,虞翻虽扩大了取象范围,然大体较为严谨;朱震取象更加泛滥无归,颇有望文生义之病。惠栋批评说:“《汉上易传》颇嫌辞费,亦不能尽通汉学。经师亡之故也。” 由是可见,以师法来区分汉宋,乃是惠栋学术的关键,也是惠栋学术较之于清初诸儒的根本区别。至于惠栋对《太极图》《河》《洛》等作的批判,赵晓翠亦有具体论述, 兹不赘述。 6xEYSIOSb9t+HbbhMUztjbaNoV/ne8eFt5QfV74naBtRSpGPrbpPXiz+w5MnhlE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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