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把美丽的翅膀,像折扇一样收起。
父亲像落阳一般沉默,却满心欢喜。
我三步一回头,跑在前方,再回转头来看它。黑夜提前来到了它的身上,除了三角形的头顶心有一圈白色的旋转而生的毛之外,它通体漆黑。
那时,它还不叫“黑将军”,大概比我还小,刚离开了妈,三步一回头。
我望望含笑不语的太阳,它已经轻悄悄地滑到了西边的山脊,这时候,太阳和父亲一样,心满意足,不急了。
我可急坏了,见它恨不得走一步退三步,便回转奔跑,扬了扬手中的荆条杆,却舍不得抽打在它因为抗拒前行而微微撅起了尾巴的屁股上。
它的屁股饱满圆润,毛色光洁,在夕阳下闪着幽暗的微光。
它粗短结实的脖子梗着,别扭地昂起头,仿佛在看东天边最早出现的那颗最亮的星。
它漆黑的眼睛那么明亮,湿漉漉的,仿佛夏夜的露水全落在了它的眸子里,湿润而忧伤。
父亲缠着它的主人整整谈了三个多小时,硬是把太阳谈得渐渐失去了耐心,一头歪在了刺槐树的树梢上。再不拿主意,太阳可是要下山了。
在这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父亲曾经三次跑到一丈远的墙角,把怀里揣着的钱数了好几遍……还是那个数目,不会因为父亲数的次数多了,钱就能再多出一些。
它的主人虽然也一再让步,但是,距离双方成交还是有差距。
最后,父亲只好放弃了。
“母牛归你,我的钱,只够买这头小牛犊……”
耗了三个多小时,双方都很遗憾,但是,在清点钞票的时候,虽然疲惫,双方却也都有掩饰不住的欢喜。
我们赤脚踩踏在因为夏夜的露水而湿润了的草地上,翻越山岗。
夏虫鸣唱,脚步杂沓,呼吸粗重。
浸染了露水的万物,温润阒寂。
月亮那么明亮。
它不断地回望,也望不见妈妈。
偶尔,它会站立在月光下,明亮的眸子满是迷茫。
好几次,它昂起头来,耸动着湿润的黑鼻子,想要“哞哞”地叫,却终于什么声音都没有。
它低着头在月光下走得那么忧伤,我不知道它那时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