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四德

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乾卦《文言》）

译文：

所谓乾阳之气，作为天下一切事物发生的开始，是道德人格的善美之首。亨通，为乾阳、坤阴两美会通。利和，阴阳对立而调和，彼此适宜。正固，是道德人格的根本。君子以乾阳为道德准则，体会、践行仁的道德，便足以提升崇高人格；阴阳交会，足以合乎规矩；以利和之心和他人、他物相处，达到和谐的境界，足以合乎道义；道德正固而贞纯，足以堂堂正正地处世为人。君子遵行这道德四则，所以可以将“元亨，利贞”这一乾卦卦辞，转嬗、提升为“元，亨，利，贞”。

在解读与欣赏这里所说的“君子四德”前，有必要先来简略地说说元、亨、利、贞四字原本的意思。乾卦卦辞先有此四字，读为“元亨，利贞”，大意是，人们算卦的时候，筮遇乾卦的结果，为可以进行祖神祭祀，是吉利的占问。这里，“元”，原始、原初的意义，转义指血族祖神。“亨”，《正字通》说：“亨，即古享字。”本义指烹制食物，用于祭祀祖神。高亨《周易大传今注》：“亨即享字，祭也。”“利”，吉利、有利。“贞”，占问、贞问。

《左传·成公十三年》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古人把祭祖和用兵打仗，看作国家的头等大事。《周易》乾卦有“乾为阳”“乾为天”“乾为日”“乾为刚”等喻义，实际都是以“乾为父”即乾为祖神为其根本。祭祖和祭日，是源自上古文化的同一主题。乾卦的喻义，始于上古先民对太阳神和祖宗神的双重崇拜，实际重在把祖神当作日神一样加以崇拜，因而祭祖尤为虔诚。祭祖的文化底蕴，在于崇拜与歌颂祖先的伟大生命力、生殖力。黑格尔说，古代东方包括吾伟大中华“所强调和崇敬的往往是自然界的普遍的生命力”，“是生殖方面的创造力”。祭祀祖先，是坚信通过虔诚的祭拜，可以使得生育旺盛而传至永世。《周易》一书中，除了乾卦，还有屯卦、临卦与革卦，都有“元亨，利贞”四字，坤卦卦辞有“元亨”二字，可以看作“元亨，利贞”的简省表达，都与祭祀祖神有关。

我们再来谈谈《文言》如何解读本经的“元亨，利贞”。这里，原本的“元亨，利贞”，读为“元，亨，利，贞”，是《文言》对于本经“元亨，利贞”这一本义的发挥，称为“君子四德”。

子夏，就是说出千古名言“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的那位孔夫子的高足，曾经写有《子夏易传》（已亡佚）一书，如今只留下了关于“元亨利贞”所谓“君子四德”的一则箴言，便是“元，始也；亨，通也；利，和也；贞，正也”。《文言》这一大段话，大概是对子夏所说“元亨利贞”意义的再度发挥。

“君子四德”一说，源自《文言》。后世有进一步发挥。孔颖达《周易正义》云：“元亨利贞者，是乾之四德也。”李鼎祚《周易集解》则说：“元为善长，故能体仁，仁主春生，东方木也。亨为嘉会，足以合礼，礼主夏养，南方火也。利为物宜，足以和义，义主秋成，西方金也。贞为事干，以配于智，智主冬藏，北方水也。”这是以仁礼义智配春夏秋冬、东南西北、木火金水、生养成藏，来解说“元亨利贞”，实际把这一“君子四德”看成“天地自然之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