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嘉定狄阿毛妻也。配狄一月,患痈疽,高吮之,不愈,死。高抱尸恸哭,三日不内水浆。家贫火葬,火炽,高便跃入火,姑救出之。高恨不得从夫地下,取夫骨啮吞之。父母惊异而谋疾嫁,恐迟之则死也。漏言于高,高归舍即断发,其夕竟雉经 ① 。
从二姑与高氏,皆田舍市井家儿耳,乃其捐生殉节,盖世胄读书知礼义者之所不能为也。嘉靖间,有司奏请故相靳文僖继夫人旌典 ② ,事下礼部,仪曹郎与靳有姻 ③ ,力为之地 ④ 。宗伯吴山曰 ⑤ :“凡义夫、节妇、孝子、顺孙诸旌典,为匹夫匹妇发潜德之光 ⑥ ,以风世耳。若士大夫家,自应如此,彼生受殊封,奈何复与匹妇争宠灵也?”会赴直入西苑 ⑦ ,遇大学士徐阶,阶亦以为言。山正色曰:“相公亦虑阁老夫人再醮耶 ⑧ ?”阶语塞而止。呜呼!使吴宗伯之说得伸,从二姑辈必不冥没于地下,而民风庶有兴乎!
【注释】①雉经,自缢。 ②靳文僖,靳贵,弘治进士,官至武英殿大学士,谥文僖。旌典,古代对忠孝节义的人,由朝廷建坊题匾以为表彰,谓之旌表。旌典即旌表之仪式。 ③姻 ,姻亲关系。 ④为之地,为其助力促成。 ⑤吴山,嘉靖进士,累官礼部尚书,故称“宗伯”。 ⑥潜德,发于本性之品德。 ⑦“苑”,原本误作“院”,据本事出处明焦竑《玉堂丛语》卷四改。 ⑧阁老夫人,指相国靳贵之遗孀。再醮,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