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蜀地官员被频繁更换后,战功卓著的武将韦皋出任剑南道西川节度使、成都府尹,相当于西南地区最高行政长官。
韦皋的故事被后世津津乐道并非因其赫赫战功,而是因为他续修完成乐山弥勒大佛以及与薛涛的爱情故事。
韦皋虽然出身世家,却因家道中落而不得志,成为高官的女婿后又屡遭白眼。他没有走科举入仕的路,而是在社会底层与幕府的历练中学会江湖的生存之道,最终在关键时刻杀伐决断,赢得出人头地的机会。据《新唐书》 记载:“皋治蜀二十一年,数出师,凡破吐蕃四十八万,禽杀节度、都督、城主、笼官千五百,斩首五万余级,获牛羊二十五万,收器械六百三十万,其功烈为西南剧。”
在韦皋对吐蕃的征战中,最著名的就是公元801年的维州之战,厮杀就在今天的理县、松潘一带拉开,从当年的7月到第二年的2月,上演了一出唐代版本的围魏救赵,最后双方在长庆会盟,结束了持续多年的战争。
韦皋选择在维州进行最后的决战,是对整个战略的通盘考量,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易守难攻的蚕陵关,它也是进入成都的最后一道屏障,位于今天的茂县叠溪海子,曾经也是茂县的心脏。蚕陵关,是一个位于半山的交通和军事关隘,西晋时期就开始有军队在此驻扎防守。到唐代,蚕陵关修筑了更具有防御能力的军事要塞——叠溪城,并统领方圆数百里的三个县,龙门山脉构成的防御带,让叠溪城具有无法取代的天然地理位置优势。
蚕陵关与传说中的古蜀国第一代先王有关。据《华阳国志·蜀志》记载:“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叠溪城西的蚕陵山,以及都江堰市西蚕崖关、蚕崖石都与蚕丛有关,有人认为古蜀国开国一族就居住于此。
当时吐蕃已经攻下陕西定边、神木等地,步步逼近长安城。韦皋接到敕命后立刻兵分九路出击吐蕃,向维州(今理县)、松州(今松潘县)、栖鸡(今茂县北)、老翁城(今松州城)等地发起进攻,迫使吐蕃兵力分散,减缓了京城的压力。随后又向雅州(今雅安)、邛州(今邛崃)、黎州(今汉源)等地出击,深入到吐蕃占领昆明城(今西昌盐源)等地,打得吐蕃措手不及,只得慌忙后撤。
吐蕃自维州之战惨败退出蜀地后,无力在东线再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无奈之下才遣使入唐和谈,最终有了“长庆会盟”,双方停止多年的战事,重申“和同为一家”的舅甥亲谊,唐王朝终于获得了暂时的和平与安定。
《新唐书》只记载了韦皋武力征服西南的战功,其实韦皋在蜀地治理方面采用了文武并用的方法。其一是安抚南诏以及周边少数民族,开路置驿,发展生产;其二才是注重边关重镇的建设,打击吐蕃,收复失去的城池和土地。而“开路置驿”就是他的重要手段之一。
如今在四川与云南交界的豆沙关五尺道遗址上,还能看到当年御史中丞袁滋奉韦皋之命出使南诏,沿“五尺道”南下,在云南盐津县豆沙关留下的一则摩崖题记:
大唐贞元十年九月廿日,云南宣慰使内给事俱文珍,判官刘幽岩,小使吐突承璀,持节册南诏使御史、中丞袁滋,副使成都少尹庞颀,判官、监察御史崔佐时,同奉恩命赴云南,册蒙异牟寻为南诏。其时节度使尚书右射成都尹兼御史大夫韦皋,差巡官监察御史马益,统行营兵马,开路置驿,故刊石纪之。
“五尺道”开凿于秦时,由于川滇之间山势陡峭,历经千辛万苦开凿出来的官道也仅有五尺宽,但与秦始皇在其他地方兴建的宽五十步的“驰道”具有同样的价值。
韦皋虽然战功显著,但他在不断征战杀伐的过程中也意识到用战争来换取和平难以长久,于是后来改变了一些治理蜀地的策略。其“开路置驿”,带动了蜀地的经贸发展和文化融合,推动了南方丝绸之路的拓展,增强了与东南亚各国的交流。
中原文明的风在蜀地锦官城拐了一个弯,吹过万水千山的阻隔到朱提(今昭通),一路向南奔向海洋。而吞吐万千的海洋之风,也冲破崇山峻岭进入蜀地。
如今在五尺道豆沙关遗址,还能看到古今交通奇观:马蹄印清晰的五尺道,曾经的南方丝绸之路;波涛翻滚的关河水道,曾经货运繁忙桨声回荡;白练般的213国道,是第一条贯通乌蒙山的公路;还有成昆铁路,新建的高铁。豆沙关可谓一眼阅古今,一步跨千年,乃古今交通的活态“博物馆”。
豆沙关五尺道上的马蹄印(刘洪研摄)
然而,众多历史丰碑中,独缺在龙门山修建龙门道的伟绩。或许,古人有谋划却难以实施,只能望龙门山兴叹。否则,历史或许会以另外一面呈现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