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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建文新政宽仁及佛教政策

建文帝,名允炆,洪武十年(1377)十一月生于南京,皇太子朱标之次子。洪武十五年(1382),朱标长子朱雄英早卒。洪武二十四年(1391)八月,朱元璋敕太子“巡抚陕西,经略迁都事”,不料朱标回到南京之后一病不起,于洪武二十五年(1392)四月二十五日薨逝,谥曰懿文太子。这是洪武帝晚年(时年六十五)的最大悲痛,虽然有二十六子,但太子为国本所在,应是其最大的依赖,而此时皇孙朱允炆年仅十六岁,不谙世事。朱元璋御东角门,泣对群臣。悲忧交集,可想而知。翰林学士刘三吾进言:“皇孙世适,富于春秋,正位储极,四海系心,皇上无过忧。”朱元璋善之。九月庚寅,按立嫡立长之伦序,朱允炆以次即长,立为皇太孙。时诸王以叔父之尊,多不逊。一日,太孙坐东角门,召侍读太常卿黄子澄告之曰:“诸叔各拥重兵,何以制之?”子澄以汉平七国事为对。太孙喜曰:“吾获是谋无虑矣。”

朱允炆以仁孝著称,以皇太孙辅政六年,宽大为怀,深得皇祖喜爱,亦令中外臣民欢欣。“皇太孙生而聪明仁孝,好文章典礼。太祖爱之,凡军国大几,时付裁决。时政尚严,太孙每济以宽大,中外皆欣欣焉。” 洪武三十一年(1398)闰五月,朱元璋驾崩,遗诏传帝位给朱允炆,曰:“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中外文武臣僚同心辅佑,以福吾民。”朱允炆于是年五月十六日即位,时年二十二岁,诏曰:“永惟宽猛之宜,诞布维新之政。”以明年为建文元年(1399),大赦天下。史称“建文新政时代”。

建文帝在位时间不长,新政推行之时,也是战火纷飞之日。但他锐意文治,崇尚宽仁,刷新洪武朝严酷政治生态,对明代历史触动颇大。为改变元末颓风败俗,洪武帝朱元璋推行重典治吏,严猛治国。懿文太子朱标、皇太孙朱允炆先后参与佐政,史载太子、太孙性仁厚,处事宽大:“太祖命太子省决章奏,太子性仁厚,于刑狱多所减省。至是以命太孙,太孙亦复佐以宽大。”“(太孙)尝请于太祖,遍考《礼经》,参之历朝刑法,改定洪武《律》倚重者七十二条,天下莫不颂德焉。” 建文帝即位后进一步对太祖以猛治国、重武轻文的方针进行了调整,推行宽猛相宜的维新之政。建文帝与其父朱标先后受教于开国文臣宋濂及方孝孺等儒臣,皆深受儒家仁政思想熏陶。早在刘基、宋濂时代,他们就以“生民之道,在于宽仁”的礼政谏太祖,后来方孝孺完全继承了先辈的衣钵,力主德治教化,改善民生。建文元年(1399)秋七月,特诏行宽政,赦有罪,蠲逋赋。十二月,赐天下明年田租之半,释黥军及囚徒还乡里。又除军卫单丁,减苏、松重赋,皆惠民之大者。 因此大体说来,新政见成效的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改官制,重文臣,举贤能。建文元年(1399)六月,“并州县,革冗员”。建文帝素仰方孝孺贤名,遂召为翰林院博士,“举凡大政,辄咨孝孺”。方孝孺等人倡导的“以德为主,以法辅之”的治国理念浸润于建文帝的内心深处,进而成为其“宽猛得宜,诞布维新”文治政策的思想基础,也使建文君臣在新政道路上成为讲道论治、彼此唱和的同志。

其次,轻刑罚,减囚逋。洪武朝政令严酷,“当是时,浙东西巨室故家,多以罪倾其宗”。方孝孺辅佐建文帝,一反太祖的严刑峻法,“谕天下有司,务崇礼教,赦疑狱,称朕嘉与万方之意”,以致“罪至死者,多全活之。于是刑部、都察院论囚,视往岁减三分之二”。由于建文新政法治宽容,监狱里的囚徒与往岁比减少了三分之二。

最后,宽徭役,薄赋税,惠民生。建文元年(1399),“赐民年高米肉絮帛,鳏寡孤独疫疾者,官为牧养”。“重农桑,兴学校”,“赈罹灾贫民,族节孝,瘗暴骨,场荒田租”。新政还惠及天下卫所军,“诏兴州、营州、开平诸卫军,全家在伍得免一人;天下卫所军,单丁者,放为民”。更为深得人心的新政,是免除各地拖欠的租税,解除明太祖对苏松一带的重赋及苏松人不得官户部的禁令。元末,苏松地区是张士诚的根据地,明代开国后,朱元璋对这些地区报复性地课以重赋,而且规定“苏松人不得官户部”。洪武三十一年(1398)十二月,建文诏曰:朕即位来,小大之狱,务从宽减。独赋税未平,农民受困。其赐明岁天下田租之半。 建文二年(1400)三月,儒臣请均江浙赋役,从之。

这一系列做法使洪武朝沉闷的政治空气得以纾解,明朝史学家朱鹭称建文新政是“四载宽政解严霜” ,其评价确是中肯精当。建文新政实质上是为了缓和当时的社会矛盾而对现行政治加以改善,其中自然也涉及佛教政策的调整。查阅建文相关史料,能反映建文佛教政策的唯一重要文献,就是“建文三年诏”,其不见诸正史而保存在明人笔记中。建文三年(1401)敕礼部曰:

朕闻释道之教,其来久矣。本义清净空幻为宗,超世离俗为事。近代以来,俗僧鄙士,贪著自养,殖货富豪,甚至田连阡陌。本欲以财自奉,然利害相乘,迷不知觉。既有饶足之利,必受官府之扰。况因此不能自守,每罹刑宪,非惟身遭戮辱,而教亦隳焉。夫佛道本心,阴翊王化,其助弘多。至于末流,所习本乖,蠹蚀教门,致使讪毁肆行,贻累厥初。朕甚悯之!原其害教之端,实自田始。

今天下寺庵宫观,除原无田产外,其有田者,每僧道一人,各存田五亩,免其租税,以供香火之费。余田尽入官,有佃户者,佃者自承其业;无佃户者,均给平民。如旧田不及今定数者,不增。若有以祖业及历代拨赐为词告言者,勿理。如原系本朝拨赐者,不在此例。凡僧道一应丁役,并免。非奉朝命,不许私窃簪剃。年未五十者,不许为尼及女冠。呜呼!多藏厚亡,老氏攸戒;除欲去累,大觉所珍。利欲减则善心生,善人多则风俗美。钦兹定制,永底太平。

根据这份诏书及其他文献,我们可以大致了解建文对佛教的基本态度及其佛教政策理念,他遵循朱元璋建构的佛道二教翊赞理念和体制,并对其有所创新。他对待佛道二教的态度,与太祖朱元璋一样,认为其能“阴翊王度”,不过对其末流“俗僧鄙士”进行批评和加以限制。他针对当时佛道教的现状寻找对策,主要是从僧道寺观的田地太多、“贪著自养”反而招致灾祸出发,采取限制寺观财力的办法来保护僧道。建文帝告诫说:“多藏厚亡”,是“老氏攸戒”;“除欲去累”,为“大觉所珍”。若能做到不积蓄财产、去累除欲,则“利欲减则善心生,善人多则风俗美”。建文帝认为按照这样的“定制”,国家和天下就会“永底太平”。由此来看,为了维护政权的稳固和自己的统治,建文帝对佛道二教实施“名义限制,实为保护”的政策。具体说有以下四方面内容:

一是限制僧道的占田数量,将余田均与平民等。洪武时期,江南僧道“多占腴田、蚕食百姓” ,寺院经济膨胀。因政治因素,佛道势力在建文初期仍有所增长。因此,建文三年(1401)八月,应户部给事中陈继之所奏,建文帝发出敕令限制僧道多占田地,遏制其贪著自养和恶性发展。建文中,杭州知府虞谦也提出奏请限制僧道田。可见,限定寺观免税土地数量均给平民的善政,亦是建文新政惠养民生推行在佛教领域的表现。虽然限制了僧田,但新政规定僧道的各种“丁役”仍是全免的。

二是重申僧尼出家年龄限制。明初,禁止妇女出家,对妇女出家年龄严加限制。洪武六年(1373)十二月,因民间多女子出家,太祖规定,“自今年四十以上者听,未及者不许”。建文帝基本上也秉承了朱元璋对出家年龄限制的原则,即“非奉朝命,不许私窃簪剃。年未五十者,不许为尼及女冠”,但将妇女出家年龄下限提高到五十岁。

三是支持洪武年间发起的点校编藏事业。洪武五年(1372)启建广荐法会,命五山十刹诸长老及四方名德沙门入钟山“点校藏经”。明初刊于南京的《洪武南藏》,据新发现材料显示初刻南藏完成于建文年间,实际应名为《建文南藏》。该藏至建文三年(1401)冬基本完成,计五百九十一函。建文帝又敕追雕续藏八十七函,合计六百七十八函。

四是以僧使开展对外交流。日本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完成本岛国南北统一大业后,特遣筑紫商人肥富为正使、僧人祖阿为副使,以“通好”和“入贡”的名义出使明朝,希望建立外交与贸易关系。“日本国某(义满)上书大明皇帝陛下:日本国开辟以来,无不通聘问于上邦,某幸秉国钧,海内无虞,特遵往古之规法,而使肥富相、副祖阿通好。”建文帝朱允炆欣然应允,进又仿效太祖朱元璋遣禅僧仲猷祖阐、教僧无逸克勤护送日使回国之先例,特派禅僧天伦(道彝)、教僧一如,与肥富氏、祖阿等同行,回访日本,并颁示《大统历》,俾奉正朔,书云:

朕自嗣大位,四夷君长,朝献者以十百计,苟非戾于大义,皆思以礼抚柔之。兹尔日本国王源道义(义满),心存王室,怀爱君之诚,逾越波涛,遣使来朝,归通流人,贡宝刀、骏马、甲胄、纸砚,副以良金,朕甚嘉焉。日本素称诗书国,常在朕心。第年国事殷,未暇存问。今王能慕礼义,且欲为国敌忾,非笃于君臣之道,畴克臻兹?今遣使者道彝、一如,颁示《大统历》,俾奉正朔,赐锦绮二十匹,至可领也。

日本使团于建文三年(1401)来朝,建文四年(1402),建文帝即派二位僧使道彝、一如回访,恢复邦交。要知道这是发生在靖难之役的非常时刻,从回书中可以察知建文帝当时国事维艰的境况。“日本素称诗书国,常在朕心。第年国事殷,未暇存问。今王能慕礼义,且欲为国敌忾……”除了用礼义诗书接通日本,还诉诸国事方殷之际“为国敌忾”。僧使道彝和一如逗留日本京都六个月,与日本曾来华参学之绝海中津及其他五山僧侣均有交往,或为之释疑解惑,或应请撰铭赋诗。翌年即永乐元年(1403)二月九日,道彝、一如自京都启程回国,足利义满乘机再次组织遣明使团,以天龙寺僧人坚中圭密为正使,以梵云(一说梵支)、明空二僧充副使。因风闻明朝发生“靖难”之变,特地预备了两封国书。当日本使团再次来到南京时,建文已然逊国,国书面呈新君。

建文帝自幼好读诗书及典礼文章,即位后孜孜于文治,从其所改年号即可看出,其施政重心意在调整洪武帝重武轻文之策。在朱元璋“雪刀霜剑”之后,建文朝犹如“阳春煦日”,建文新政优容文士,改侍读、侍讲学士为文学博士,增设文翰、文史二馆,征召儒士进翰林院充纂修官。建文元年(1399)诏敕纂修《太祖实录》,礼部左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董伦和王景彰为总裁官,副总裁官为太常寺少卿廖升、翰林院侍讲学士高逊志,纂修官有王绅、胡子昭、杨士奇、罗恢、程本立等人。《太祖实录》在南京修纂三年而成,而前方一直在与燕王朱棣的靖难军打仗。及至南京陷落,此本落入朱棣手中,被再三篡改,原册数、卷数和字数均成千古之谜。而建文年间纂修刻成的《洪武南藏》板片也因寺火被废。建文朝推行一系列宽猛相宜的文治政策,改变了太祖时期严酷的政治空气,一时焕发出崭新气象。但令人扼腕的是,重文轻武使其仁弱轻敌,在削藩问题上以悲剧而告终。新政因靖难而中断,上述限制僧道占田的佛教政策可能还未及实施。

建文帝对自己面临的政治形势有着清醒的认识,倘若他坚决妥善处置,既可缓解严酷的政治空气,又可消除藩王之害,很有希望成为一个盛世君主。后来实践证明,他在前一个问题上做得比较成功,而在削藩的问题上却不够坚决,且策略失误,结果因兵不利,京师沦陷,丢了皇位。正因如此,建文新政中的一些很积极的措施也没得到充分的展布,盖自燕师靖难之后,四年之政事悉行革除,旧典遗文去之唯恐不尽。郑晓曰:

予好问贤达建文时事,皆为予言:建文君宽仁慈厚,少好礼乐,不喜任法律操切人。靖难兵起,不以为意,即有败状闻,直谓:多发兵荡平,在旬朔间耳。诸将统兵者又多怀二心,以故成祖至,不战而溃。予至建业,闻之江上老人曰:文皇乃天授,建文君何尤?父老言:建文无失德,而文皇为天授,信也。然尽以亡国委之天而不按其人事,则亦非也。建文之所以亡国,大抵臣躁愎而寡谋,君优柔而弗断。兵兴前后,其失著不可胜言,最可惑者君臣恸哭之余,既决策死守,复不讲守御之方,安坐深宫,使景隆开门延敌。呜呼,是诚何心哉?!

燕王朱棣靖难成功登极帝位,以建文违反祖制为由,尽反建文新政,并革除建文年号,以洪武为纪,建文年间遂成为后世史家所谓的“革除”时期。 随着建文朝廷的消亡,所有建文新政所做的一切政治改变和制度革新都付之东流,它们只是作为“复古”和“反动”,以及背离祖制的失败尝试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其后虽正德、万历、崇祯年间不断有人提起建文朝这段尘封的历史,并请为建文帝追加庙谥,但是大概由于血统的关系,朱棣的那些得了皇位的子孙们,直到明亡,最终也没有为建文帝翻案。不过历史永远是公正的,至万历朝官方正式宣布恢复建文年号,但因建文帝还未得庙号,不能与明诸帝同列享祀。明亡后残存的南明弘光朝追谥建文帝为“让皇帝”,庙号为惠宗。 清乾隆元年(1736)九月,经过廷议,乾隆帝追封建文帝为“恭闵惠皇帝”,至此建文皇帝的历史地位才完全得到恢复。 pa5H16dt3QbAP5Jk0GqR/ndq/8/FM/ynqLLdlPHlyNlO5iZRAXdRY6rISpa5xgL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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