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玄璧法师与关河三论

学界对玄璧法师的研究主要借助于澄观大师的相关传记文献，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从玄璧法师自身相关文献资源来研究玄璧法师。本书尝试以玄璧法师自身相关文献为研究基础，从三论宗发展的历史脉络来把握玄璧法师与关河三论的多维关系。

（一）玄璧法师其人其事

关于玄璧法师，现存资料对其生平事迹论及者甚少，对其进行专题研究者更是寥若晨星。在《大正藏》和《卍新续藏》中，直接论及玄璧法师的一共只有6种文献，详见表2.1。

从上表可以看出，文献史料中关于玄璧法师的材料主要是其与澄观大师的关系以及其本人之传记。除了《佛祖统纪》所述内容有误外，其余材料均论及澄观大师与玄璧法师传关河三论这一事件。

现存关于玄璧法师的材料，最详细者莫过于《弘赞法华传》，此文献记载了玄璧法师的生平主要事迹。就此传记而言，我们可以对玄璧法师相关信息做如下分析 ：

首先，玄璧法师生平与事迹。据《大正藏》等史料记载，玄璧法师生卒年、姓氏皆不详。仅知其出生于苏州吴县，自小出家，住流水寺。玄璧法师自幼聪颖，好学不倦，多方游历。法师“不以世务婴心”，其虽经常遭遇“猛兽怪虫，妖精恶贼”，却“未始忤其情守”。

其次，玄璧法师讲道与灵验。现存有关玄璧法师的资料，多记载其与澄观大师的师徒关系，并论及澄观受学于玄璧，后传关河三论思想。那么，玄璧主要感兴趣的领域是什么呢？据《弘赞法华传》等文献所载，玄璧法师常坐在一个方四尺的床上，旁无尘杂。每当其讲诵《中论》《百论》《十二门论》《摄大乘论》以及《华严经》《涅槃经》《法华经》，多的时候会有20余州信众咸来听受。甚至有一次在其讲《法华经》时，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忽有一鹤，从外飞来。于殿下池中，三度含水，喷洒于地。径诣佛边圣僧座上，一立不动，直至讲了，然始飞去。如此经年，后乃恒住。上堂即鼓翼引前，下讲即倾身随从。法师或令其舞，即搙翮顿足，顾影回头，乍起乍仰，或来或去，变态殊绝，难以具名。凡历二年，周旋不去。数州文翰之士，莫不伟而同咏。

尽管这仅是一个灵验故事，但却隐性彰显出玄璧法师讲道诵经所受欢迎之程度。虽然学界目前对玄璧法师的了解更多出自澄观大师的传记，但这种方式恰恰彰显出玄璧法师的重要影响。

最后，玄璧与刺史江王。关于玄璧法师的灵验故事还有很多，其中其与刺史江王的故事就是一个典型。

后刺史江王来向寺，长史司马遣人来报法师。法师云：“好，准常安坐。”王至寺门，长史自报。师云：“已知。”如常安坐。王怪不来迎，遂即却去。至其夜一更。王总唤合郭众僧，为国行道，诸僧并驰集王所，王忿形于色。遣长史千行自唤法师。法师报云：“王为国转经，心须殷重。未洁净辄即迎僧，大夫轻慢，不敬三宝。如此转经，亦非得力。王令宅内所有酒肉五辛，并皆除却，香汤洒扫。贫道又须洗浴洁净，然可转经。公且去，后日来。”王大嗔，更遣人唤法师。依常安坐，一无惧色。至后日，乃去至彼。王问诸僧曰：“玄璧何如人？”皆曰：“禅行高僧也。”王意少解，令人唤入，安一高座，遣三五美姬，侧近看侍。璧聊叙暄寒，即礼佛上座。结跏趺坐，凝神寂定，乃经七日，身衣尘积，初无摇动。王大发善心，问众僧曰：“若为得令其出定？”僧云：“以音乐供养。”王命侍伎奏之，经半日，璧乃从禅定起。王及大夫人，请法师忏悔、受戒。所有猎狗鹰鹞，并皆解放。璧劝王诵《般若心经》，王依言敬受，每旦恒诵。于是倾舍名玲，奉酬师德，一无所受，皆令散施。王自尔之后，每斋日常来就寺。参问幽玄，道化之声，于斯更远。即贞观中年之事也，后不知所终。

由玄璧法师与刺史的故事可见，作为一名僧人，玄璧有着严谨的操守——既不屈服权贵，亦不慢待戒律，这是佛教精神的凸显。

（二）关河三论相关要素

所谓关河三论，按照董群教授在《中国三论宗通史》中所界定的，是指“以罗什为领袖，以僧肇等十哲为研究主干，以三论为主要研习对象，以关河为活动地区的义学流派，称之为关河三论学派” 。这是三论宗的起源，故也被称为“古三论”。换言之，关河三论学派也即“指以罗什僧团为组织，以逍遥园为活动中心，以三论和其他般若类经典为研习对象，由此形成的义学流派” 。从董群教授对关河三论的界定来看，构成关河三论的基本要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从研究内容来看，关河三论所依据的经典主要是鸠摩罗什新译介的以三论为核心的般若中观经典。我们知道，三论宗所依经典主要是以《中论》《百论》《十二门论》为主的般若类经典。但需要说明的是，三论宗尤其是关河三论，其所依据的般若类经典多是采用鸠摩罗什所译介的版本。具体来说，主要有以下几类（见表2.2）。

三论宗尤其是古三论所依经典多是鸠摩罗什所译经典，而这些经典对三论宗的发展起到了理论奠基作用。因此，学界一般将鸠摩罗什作为三论宗的初祖。

其次，从研究主体来看，主要是罗什僧团。就三论宗的发展而言，自鸠摩罗什以降，三论宗开始兴盛起来。基于此，我们说罗什僧团是三论宗尤其是关河三论的主体，实不为过。

按照董群教授以及其他学者的研究，关河三论主要有南北两大流派。作为南方之流的道生和作为北方之流的僧肇则是关河三论的两大主要“悍将”。表2.3介绍了关河三论的主要高僧相关信息。

从上表所列关河三论南北流派诸位高僧相关信息来看，他们对般若经典的援引和诠释，与传统解读有着明显的不一致，这种不一致分别在北方流派的僧肇和南方流派的竺道生那里彰显得淋漓尽致。

最后，从研究地域来看，以逍遥园为主要活动场所。就三论宗尤其是关河三论而言，其最初活动场所主要是以逍遥园为中心的译经场所。换言之，三论宗的形成以及关河三论的发源地在逍遥园。尽管这一界说未必完全妥当，但却道出了逍遥园这一场所在关河三论发展史上的重要性。但实际上，从上文叙述来看，尽管以逍遥园为中心的译经场所构成了三论宗的发源地，但三论宗，即便是关河三论，也不限于逍遥园乃至长安。就关河三论的南方流派而言，其多是从长安出发，散布于庐山、长江流域的诸个分支。其中，金陵地区也是关河三论发展的重镇之一，玄璧法师便是其中的一位重要成员。正如董群先生在《中国三论宗通史》中所言：“关河三论的南方之流只是一个大致的说法，泛指关河三论从长安向南方、东方、东南诸地的流传，包括流向庐山（道生、慧观、慧安、昙顺等）、彭城（道融、僧嵩等）以及长江两岸的京师（道生、慧叡、慧严、慧观、僧弼、僧苞、道温、慧询等）、江陵（昌鉴等）、淮南（昙无成等）、寿春（僧导等）、吴（僧业等）、山阴（僧翼等）诸地。”

（三）玄璧法师对关河三论的贡献

如前所述，我们知道，关河三论的南方流派在庐山、金陵地区都有行迹，而作为金陵地区代表人物的玄璧法师，可以被视为关河三论南方流派这一法脉的延续。那么，现在需要讨论的是，玄璧法师对关河三论到底有何贡献。

首先，玄璧法师讲经说法对关河三论的贡献。如前所述，玄璧法师因其讲法，引诸州慕道者咸来聆听。那么玄璧法师主要讲授的是何种佛法？换言之，其所讲经文出自何种佛经呢？《弘赞法华传》曾记载：

释玄璧，未详其氏，苏州吴县人也。幼小出家，住流水寺，好学不倦。多游岩壑，栖神妙观，不以世务婴心。猛兽毒虫，妖精恶贼，频繁遭遇，未始忤其情守。常坐一床方四尺，傍无尘杂，未曾倚卧。每讲《中（论）》《百（论）》《十二门（论）》《摄大乘（论）》等论，《花（华）严》《涅槃（经）》《法花（华）》等经，二十余州咸来听受。

《法华灵验传》亦有类似记载：

释玄璧，苏州吴县人也，住流水寺，常讲《法华》。猛兽毒虫妖精恶贼频繁进遇，未尝忤其情守。常坐一床，方四尺，未尝倚卧。每讲《法华》二十余遍，州咸来听受。

从上述传记中我们可以看出，玄璧法师所弘之法乃是以《法华经》为主要内容的佛典。这里，我们会不禁想起三论宗所宗之经。按照董群先生在《中国三论宗通史》中所述，三论宗所依宗经主要有：“三论”——《中论》《百论》《十二门论》，或“四论”——《中论》《百论》《十二门论》《大智度论》；“四部大经”——《华严经》《大品般若经》《涅槃经》《大集经》；“四小部经”——《维摩诘经》《思益梵天所问经》《佛藏经》《诸法无行经》。在该书中，董群先生还指出：“就四部大经而言，三论宗所依宗经，从吉藏的著述及讲学中可以看出，实际上还有一部很重要的经典，即《法华经》。三论宗非常重视此经，也具有宗经的地位，如果沿用‘四部大经’的传统说法，《大集经》似乎应该以《法华经》来代替。” 如果说澄观法师前往金陵去拜见玄璧法师，习得三论之精髓，那么《法华经》想必是这一精髓的主要部分。可见，玄璧法师对诸论以及诸经的弘传，都是三论宗所依的重要宗经。

其次，玄璧法师法脉传承对关河三论的贡献。如前所述，澄观大师前往金陵，诣玄璧法师，习得关河三论，“后江表三论之盛于此” 。如此说来，澄观对三论的弘传离不开玄璧法师的“提携”和开示。从现存文献史料来看，我们之所以知晓玄璧法师，在很大程度上是从澄观的传记中获悉的。

释澄观，姓夏侯氏，越州山阴人也。年甫十一，依宝林寺霈禅师出家，诵《法华经》。十四遇恩得度，便隶此寺。观俊朗高逸，弗可以细务拘，遂遍寻名山，旁求秘藏。梯航既具，壸奥必臻。乾元中，依润州栖霞寺醴律师学相部律，本州依昙一隶南山律。诣金陵玄璧法师，传关河三论。三论之盛于江表观之力也。大历中，就瓦棺（官）寺传《起信》《涅槃》。又于淮南法藏受《海东起信疏义》。

从上述引文可以看出，江表三论的兴盛得力于澄观的弘传，而澄观从玄璧法师处习得关河三论，则使江表三论的弘传成为可能。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尽管史料中对玄璧法师与关河三论的记载仅是只言片语，但从澄观的传记中我们足以窥见玄璧法师对关河三论贡献之大，虽然这种贡献或许不是直接源于玄璧法师本人传道之力。

简言之，从上文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玄璧法师与关河三论的关系是如此殊要。从三论宗所宗之经来看，玄璧法师对诸论，如《中论》《百论》《十二门论》，以及诸经，如《华严经》《法华经》《涅槃经》等经典的弘传，使得关河三论有了重要的经典依凭，玄璧法师对澄观大师的传道，为关河三论在金陵乃至江表发展兴盛培养了重要的僧才。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甚至可以说，玄璧法师对关河三论，尤其是以金陵为中心的关河三论南方流派的繁荣与发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Zn13w0EUSu8BoCnIrUK+msz82srGt9Mmpob4pT9ufxJtFlxLX2fvzSUSS1HkUE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