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代齐,指的是春秋末期到战国初年,齐国的贵族田氏取代原来的姜姓国君,正式成为齐侯的事件。田氏代齐不仅是齐国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从春秋时代向战国时代过渡的又一重大标志。这一事件的发生,与三家分晋一样,也是春秋中期以来国内政局长期演变的结果。从这一事件中可以看出,代表旧的传统势力的姜齐日渐衰微,最终被代表新兴势力的田齐所取代。
齐国,原是西周初年周天子封太公吕尚于齐地而建立的地方诸侯国。史载,太公吕尚设都城于临淄(今山东淄博),沿袭“齐风”以治齐,最终奠定了齐的大国地位。齐国疆域也逐渐拓展到泰山以北及胶东半岛的广大山东地区。太公姓姜——先祖曾封于吕,故以吕为氏,而称“吕尚”——故齐国为姜姓之国。在西周历史上,姬、姜两姓互为婚姻,所以齐国颇为周王室所倚重,是当时藩屏周王室、控制东方局势的重要力量。
齐国地理位置优越,物产丰富,颇有“渔盐山海之利”。春秋时期,齐桓公在名相管仲的辅佐下,使齐国崛起成了“春秋五霸”之首,奠定了齐国的地区性大国之历史地位。
但从春秋中期开始,齐国的内部出现了一系列问题。齐国国君的威望受到了很大的削弱,以田氏为代表的异姓卿大夫势力趁机崛起。
齐国田氏的祖先,本名陈完,是春秋时期陈国国君陈厉公的儿子,后因陈国内乱而逃难到齐国,为齐桓公所收留,遂改称“田完”。齐桓公让田完担任工正,负责管理齐国的百工。据《左传》记载,齐大夫懿仲欲嫁女给田完为妻,遂进行占卜,卜辞是: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
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
意思是说,有妫氏的后代陈氏,将在姜姓那里成长;五代之后,就要昌盛发达并取得正卿的地位;八代之后,地位之高,就没人比得上了。
这个类似预言式的占卜,多半是后人根据历史事实而刻意附会的结果。但这段预言,正可以揭示田氏代齐的大致过程。
总的来说,田氏代齐,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从田完到第四代田文子,为“潜伏”阶段。此时的田氏,世袭齐国工正之职。因其初到齐国,立足未稳,没显出特别的迹象。
第二个阶段,从第五代田桓子到第七代田成子,为崭露头角阶段。其间,田氏历经田桓子(田无宇)、田僖子(田乞)、田成子(田常)三代,先后事齐庄公、齐景公、齐悼公、齐简公四君,成为齐国极有影响的贵族。
田桓子名叫无宇,深得齐庄公宠信,庄公将自己的女儿孟姜嫁给了他。传世的春秋青铜器中,有一件“桓子孟姜壶”,就是田桓子之父田须无(谥文子)去世后,桓子与孟姜共同铸造以表达悼念的器物。
齐庄公去世后,齐景公即位。史载,齐景公好治宫室,聚狗马,喜奢侈而厚赋重刑,公室仓廪中布、帛、稷、粟都放到腐烂,生了虫子,人民却生活无着,饿殍载道,劳役不止,遇到灾情也得不到赈济。很多人还因触犯刑法被砍脚,出现了“国之诸市,屦贱踊贵”的异常现象。田桓子之子田僖子趁机收买民心,他将量制从四进制 改为五进制,向百姓借贷粮食时用新制,而还贷时用旧制,也就是采取“收赋税于民以小斗受之,其廪予民以大斗”(《史记·田敬仲完世家》)的办法,使百姓心向田氏,田氏家族的影响力因此日益扩大。
据《左传·昭公三年》记载,齐相晏婴(晏子)出使晋国,与晋国大夫叔向讨论齐国政局:
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齐其为陈氏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齐旧四量:豆、区、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钟。陈氏三量皆登一焉,钟乃大矣。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鱼盐蜃蛤,弗加于海。民三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国之诸市,屦贱踊贵。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欲无获民,将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戏,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齐矣!”
另据《史记·齐太公世家》记载,齐景公派晏婴出使晋国,晏婴私下对叔向说:“齐国政权最终将归田氏。田氏虽无大的功德,但能借公事施私恩,有恩德于民,得到了人民拥戴。”可见,田氏用这种办法笼络人心,还是很有成效的。
据说,当时的齐相晏婴曾力劝齐景公想办法阻止田乞,但景公不以为然。晏婴去世后,田氏在齐国政坛中就更为活跃了。
齐景公死后,齐国大权掌握在国惠子和高昭子两位国卿手中。国、高二氏,均出于姜姓,皆为齐太公之后,是吕氏的旁支,他们世代为齐国上卿,并受周天子所任命,是齐国最有势力的两家贵族,对齐国政局有着重要影响。田乞采取韬光养晦之策,暗中联合鲍牧等贵族,攻杀国惠子和高昭子,立阳生为齐悼公,从而顺利地掌握了齐国的国政。齐悼公后,又历齐简公、齐平公,到齐宣公时,田乞的孙子田襄子担任齐相,田氏几乎已经将整个齐国掌控在自己手中。
第三阶段,是田和代齐。
经过几代人苦心经营,田氏在齐国政局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齐宣公去世后,齐康公即位。田氏也传到了田和这一代。田和继续担任齐相,而齐康公长期沉溺于酒色,不理朝政。公元前391年,田和把齐康公迁到了海滨,只给他一座边城作食邑,权作对其祖先的祭祀费用。田氏自立为齐君,仍定国号为“齐”,史称田和为田太公。
公元前387年,田太公与魏武侯会于浊泽(今山西运城市西)。这时,韩、赵、魏三家已经分晋,并得到了周天子的承认,成为正式诸侯。田和遂请魏文侯向周天子说情,请周天子也承认他为齐国国君。田和最终于第二年获得周天子的允准,正式成为周天子任命的诸侯国君。
公元前379年,齐康公死,原先立国的西周诸侯姜氏从此绝祀,齐国全部为田氏所统治。从此,齐国国君从姜氏换成了田氏,“田氏代齐”大业最终完成。因为仅仅是国君易姓,国名并未改变,故春秋以前的齐国,人称“姜齐”,而战国时代的齐国,则被称为“田齐”。
用现代的眼光来看,“三家分晋”和“田氏代齐”,代表着战国初期新生政治势力取代传统宗法势力,最终成功登上历史舞台的两种途径。两者间的区别,前者是瓜而分之,后者是取而代之,所走的路径虽不太一样,其实质却是一样的。这两件事情的发生,宣告了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同时也代表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战国历史的帷幕,以“三家分晋”和“田氏代齐”为标志,最终得以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