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与周边民族政权的关系

刘邦称帝以后，构建了全新的天下秩序。但当时人们心目中的天下，除了中原华夏地区，还包括中原周边民族建立的各种政权。在秦代，王朝对周边民族政权采取军事征服的态度。而在汉初，由于刚刚经历了内战，新建立的王朝无力控制周边民族政权，于是采取较为温和的态度，承认这些民族政权的独立地位，与他们开展和平外交，对他们的要求仅仅是承认汉朝皇帝的天子地位，并定期入贡纳献而已。这一节就来讲讲新建立的汉朝与周边民族政权之间的关系。

在汉代，对中原王朝影响最大的民族政权是北方游牧民族——匈奴建立的。匈奴大约崛起于战国末年，很快成为中原各国的北部边患。秦代的匈奴虽然有较强实力，但是匈奴东方的东胡和西方的月氏都是很强大的部族。匈奴在秦、东胡、月氏的挤压下，生存较为艰难。特别是秦始皇命蒙恬率数十万大军夺取了河南地（今河套一带），使匈奴丧失了大片草场。秦末天下大乱，秦朝的戍边部队都被调到中原平叛，边疆空虚，匈奴趁机夺回河南地，重新控制了战国故塞之外的土地。

正当刘邦集团在中原逐渐壮大并夺取天下的时候，匈奴也在首领冒顿单于的率领下开始了统一北方草原的军事进程。冒顿是一个铁腕人物，他从小作为匈奴的人质被送到月氏，吃尽了苦头，但也磨炼了他的意志。冒顿后来逃回匈奴，杀掉自己的父亲头曼单于，成为新单于。冒顿卧薪尝胆，表面上对东胡、月氏委曲求全，暗地里却在积蓄力量，伺机反攻。冒顿单于最后终于一举攻灭了东胡，赶走了月氏，统一了北方草原各游牧部落，一时控有精兵三十万。

匈奴统一了北方草原，开始向中原渗透，北方的韩国、代国因为与之紧邻，遭受的打击最为严重。韩王信被迫投降匈奴，代王刘仲弃国逃回洛阳。高帝七年（前200），刘邦决定与匈奴开战，亲率三十余万大军征讨。刘邦率领军队很快收复被匈奴占据的韩国故地，继续向代国挺进。这时的冒顿单于采取诱敌深入的策略，命令部下主动撤退，还故意向汉朝使者展示老弱病残，伪装自己实力不济。刘邦没有把匈奴放在眼里，虽然谋士娄敬看出其中有诈，不断提醒，但刘邦根本不相信，依然轻敌冒进，最后被匈奴引诱到平城（今山西大同市）白登山包围。刘邦指挥大军数次突围都没有成功，又逢北方气温突降，大军冻伤惨重，一连被匈奴围困七天，没有任何逃脱的希望。刘邦只好派智囊陈平去跟冒顿单于谈判。世传陈平与单于达成秘密协议，单于最后撤围，刘邦才狼狈逃回中原。

关于陈平与匈奴达成的“秘计”，史籍没有记载。从后来汉朝与匈奴的交往来看，陈平与匈奴达成的秘密协议应该主要包括三项内容：一是刘邦与冒顿单于结成兄弟；二是刘邦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单于；三是每年奉送大量金银财宝，换取与匈奴的和平关系。秘密协议的达成，使汉朝与匈奴达成了形式上的和平。之所以说是形式上的，是因为匈奴对和约执行得并不认真，时常袭扰汉朝边疆，还暗地支持中原反叛势力。刘邦在位末年，陈豨、卢绾反叛都得到过匈奴的支持，汉朝对此也没有办法。刘邦去世以后，冒顿单于写信给吕后，极为荒唐地表示想与已经当了祖母的吕后成亲。冒顿的做法被满朝大臣视为奇耻大辱，但当时汉朝实在无力与匈奴对抗，吕后只能婉言回绝，厚赐财宝了事。直到汉武帝之前，匈奴与汉朝的基本关系就是如此，汉朝与每一位单于和亲，并定期奉送财宝，但换取的只是一时的和平，匈奴对汉朝的袭扰从来没有停止过。

汉朝的对外关系，常常是“胡”“越”并举，“胡”指的是北方的匈奴，“越”指的是南方的百越。秦代，秦始皇通过军事征服基本降服了百越，并在百越地区设立郡县。秦末天下大乱，朝廷在越地设置的郡县基本处于失控状态。东越首领摇和闽越首领无诸先后起兵反秦，杀掉秦朝派驻的官员，还率领军队进入中原，参与了灭秦战争。秦朝灭亡后，项羽分封天下，摇和无诸希望项羽能分封自己做王，但项羽没有理会。摇和无诸因此怨恨项羽，楚汉相争时，两人转而支持刘邦。刘邦平定天下后，满足了两人的愿望，分封无诸做闽越王，摇为东海王，让他们统领自己的部众。东海国和闽越国与汉朝的关系较为融洽，没有发生较大的冲突。汉初，东海国和闽越国分别与吴国、淮南国接壤，双方人员、贸易往来频繁，吴、淮南两国境内还有很多越人定居。

在汉朝与百越各政权的关系中，最重要也最特殊的是与南越国的关系。秦代，秦始皇出兵灭亡了南越，并派数十万大军驻守当地。秦末战乱之际，二世皇帝征调南越的边防军北上中原，参与平叛。南海郡尉任嚣没有执行命令，而是把属下赵佗叫来，嘱咐道：“目前中原大乱，群雄并立，未来不可预知。我计划聚兵自守，静观其变。现在我重病在身，时日不长，希望足下能接替我，保护驻守在南越的数十万中原人。”任嚣任命赵佗代理南海郡尉。不久，任嚣病逝，赵佗下令封锁南越与中原的道路，同时发兵控制了桂林、象郡，据有整个岭南。秦朝灭亡的消息传来后，赵佗自立为南越王，对境内的越人部落则自称大长老。赵佗采取从俗而治的方略，治理中原人采取秦法，治理越人则采取越人的法律。

与其他的越人王国不同，南越国是以中原人为主体建立的。再加上南越国继承了秦国的数十万大军，军事实力很强，所以刘邦非常重视与南越国的关系。高帝十一年（前196），刘邦命谋臣陆贾出使南越国。司马迁记述，赵佗最初没有把汉朝放在眼里，初见陆贾时，穿着越人的服装，言语非常不恭敬。陆贾则镇定自若，向赵佗历数刘邦起兵后的武功，还警告赵佗，如果不臣服，汉朝将调集数十万大军攻灭南越。这招果然奏效，赵佗马上向陆贾道歉赔罪，表示愿意归附汉朝。陆贾最后代表汉廷册封赵佗为南越王，与赵佗约定互不侵犯。

南越国与汉廷的关系是比较松散的，南越国只是在名义上承认汉帝的天子地位，对汉朝不承担任何义务。吕后执政时期，南越国与长沙国发生边境纠纷，吕后下令断绝同南越国的贸易，还派兵屯驻长沙国南境，摆出要攻打南越国的架势。这时赵佗与汉朝彻底断绝关系，自称武帝，还不断出兵袭扰长沙国边境。文帝即位以后，再次派陆贾出使南越国，修复与赵佗的关系。双方约定恢复高帝时代的两国关系，汉朝解除对南越国的经济封锁，赵佗则去帝号，名义上归附汉朝。

汉代，在今天朝鲜半岛北部，有一个名叫“朝鲜”的政权迅速崛起。朝鲜本来是东北夷人建立的一个政权，据传周代曾向周天子纳贡。战国末年，燕国在东北开疆拓土，朝鲜归附燕国。秦国灭燕国以后，朝鲜又归附秦朝。秦末天下大乱，很多中原人为躲避战乱，迁到朝鲜国定居，朝鲜国境内很快聚居了数万中原人。

刘邦出兵讨伐卢绾，卢绾逃入匈奴，卢绾的属下卫满则逃亡到朝鲜。卫满来到朝鲜，得到朝鲜国王的重用。朝鲜国王封卫满为诸侯，把朝鲜国西部与汉朝接壤的地方作为他的封地，还让他管理从中原迁徙来的数万汉人。卫满在朝鲜国站稳脚跟后，率汉人推翻了朝鲜国王，自立为朝鲜王，在朝鲜半岛建立了一个上层以汉人为主、底层以朝鲜人为主的地方政权。卫满还出兵降服了周边的真番、临屯、秽貉等部族，成为东北最有影响力的政权。惠帝、吕后在位期间，卫满派人与辽东太守联系，与汉朝正式建立臣属关系。双方约定互不侵犯，如果有东北蛮夷想朝见天子，朝鲜不能阻拦，而且会适当提供帮助。

经过高帝、惠帝、吕后几代统治者的努力，汉朝与周边民族政权的关系稳定下来。这些环绕在汉朝控制地域范围之外的政权，除匈奴以外，名义上都归附汉天子的领导，成为当时天下秩序的重要一环。 X9gUg/6lCCVXAeBOVdxEsvNdVjGcbr6Iw5tbEh+IARtKgyJtac+4VDAnhFgmE6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