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一踏入九十年代，社会变化日新月异，苏州城一天一个样子。很多地方只要歇段时间没去，再去，就不敢认了。

乡村之间，陆路交通极为发达，出门不再摇船，自行车、拖拉机成了代步工具，摩托车都有了，跑起来一溜烟。几十年的轮船码头，没了乘客，关闭了。一条条乡村公路，把乡村和城镇紧紧纽结在一起。

王家的木工手艺，依然活跃在远近乡村。不造船、修船，没关系，这么多乡亲们造新房、做家具，一样大显身手。轮到王东生唱主角了，老木匠王福全虽没完全撂下工具，经常犯腰痛病，只能给儿子帮帮忙。时不时点拨一下儿子，小木匠的手艺，日渐精进，年纪不大，也是大师傅。

正当年的小木匠，不少姑娘见了，心里一热。一代紧接一代，老木匠王福全打心眼里高兴，儿女儿女，该嫁人的嫁人，该娶媳妇的娶媳妇。满心欢喜嫁了女儿，等儿子把媳妇领进了门，他的心愿，就完成了。

王东生小的时候，阿爸阿妈在村子里给他定了一门娃娃亲。长大了，他死活不同意，吹灯散伙，为此，父子俩还大吵了一场，老木匠王福全觉得对不住人家。

王东生问阿爸：“是我娶媳妇还是阿爸阿妈娶媳妇，我不愿意，逼我娶她，这日子还过不过？”

儿子说的在理。老婆也跟他说，这件事，真得听儿子的。王福全寻思也对，只好亲自上门，赔上不少好话。

王东生的媳妇，介绍人就牵了回线，后面都是他自己发挥，跟城里人一样，有模有样谈了回恋爱。恋爱的日子很甜蜜，恋爱中的男女很幸福。王东生深有体会，再累，都不觉得累，再辛苦，都觉得甘甜。

江南四季分明，不说苏州城里，单单一条吴淞江两岸，那些伸进大大小小村庄和田地间的小河浜，都有看不完的风景。春天的芦芽，夏天的莲荷，秋天的红菱……又能吃，又好看，钻进河汊里，待上一整天，都不觉得烦。

不出门做工，天气又好，王东生就会去女朋友家，把女孩子邀上，一起回家。夏天的时候，就摇着小船往河汊里钻——手摇船越来越少了，有船摇，也是一种福气。一条船，两个人，你侬我侬，说不完的情话，连河汊里的风，都羡慕不已，把两岸的芦苇秆吹得唰唰响。

有一回，王东生站在船头，痴痴看着女孩子，船一晃，整个人倒栽进河汊，手忙脚乱。女朋友又急又好笑，这个男人，还没长大！再往后，不摇船钻河汊，骑上自行车，驮着女朋友去镇上，凑巧，还到电影院去看一场电影，一根老冰棍，能吃半里路。苏州城里的男孩女孩，不也是这么过！

火候到了，一个嫁一个娶，三姑里的小木匠王东生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这日子，有滋味！ 7r1/Ust+3ZffMoBXiK30wTrZao1m66Q2nqRo0ofVe2fCZY0BcbuvYJLsXBa7DWr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