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一晃，就是1992年。

一天，阿妹接到哥哥的电话，阿爸去医院做过检查，情况不太好。阿妹心一沉，感觉不妙。阿爸一向身体硬朗，怎么就病倒了？

急急忙忙赶回家，阿妈和三个哥哥脸色都很不好。

阿妹问：阿妈，我阿爸到底得的是啥毛病？

阿妈的眼泪往外一滮。阿妹暗叫不好，心中更是焦急。

阿哥，阿爸到底啥情况？阿妹问哥哥。

阿哥说：最近阿爸肚子痛得厉害，去市医院里一查，医生说是肠癌晚期。

阿妹一听，脸色大变：咋会这样，为什么不早去看？

阿妈说：阿妹，哪晓得呀，你阿爸年轻时候起，就有肚子痛的毛病，吃点暖胃的东西就好了，总以为是做农活受了寒，身体里有寒气。这回你阿爸也说肚子痛，怎么就不见好。我早就劝他去医院看看，他总是说，老毛病，过几天就好了。哪想越来越厉害，实在受不住，才去医院。一查，竟查出是这毛病。医生说，做手术，你阿爸还能多些时日，不做，恐怕拖不过三个月。

阿妈泣不成声，这些话，断断续续才说清楚。

阿妹说：那就做手术！我们兄妹几个，能眼睁睁看着阿爸这么受苦受罪？花再多的钱，也要做，哪怕让阿爸多活一天！

阿哥们说：都商量好了，这手术，赶紧做！

吴泉云跟孩子们说：奶奶年纪大了，阿爸的病情，先瞒瞒。你阿爸那边，半个字的口风都不能露，在你阿爸面前，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哪个不听话，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他！

孩子们准备阿爸做手术的费用，吴泉云回医院照顾丈夫。

吴泉云和四个儿女，瞒着婆婆和丈夫。

惠金水隐隐感觉不对，问吴泉云：泉云，跟我说实话，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我咋感觉越来越不对劲，跟往常不一样。

吴泉云安慰丈夫：还是你那老毛病，这回呀，就是拖久了，要是早来看，就不会这样了。大夫说过了，养些时候，就会好起来。你呀，不要着急上火，好好养，孩子们都大了，还有我，你操啥心。把病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丈夫拉着她的手，说：泉云，我们在一起快四十年，有事你从不瞒我，这回，也一样。我到底得的是啥病，跟我说句实话。

吴泉云拉着丈夫的手，说：金水呀，哪个人不生病，不要想这么多，好好养病。这对你身体有好处。大夫确实跟我这么说，就是老毛病，拖久了。真不该拖，怨我呀，要早些时候陪你来看看，就好了。

吴泉云后悔不迭。

丈夫反过来安慰她：这怎么能怨你……

吴泉云紧紧握住丈夫的手，说：什么都不说，安心养病，听医生的，医生说怎么治就怎么治。

心里再乱，也得慢慢理顺，过了些天，吴泉云做出决定，必须把丈夫的病情跟婆婆说清楚，好让婆婆有心理准备。

吴泉云跟婆婆说：阿妈，想来想去，还是要跟你说实话，金水得的这个病，不好。

媳妇亲口跟她说这些，婆婆一惊。

婆婆说：我眼睛又不瞎，从你们娘儿几个的脸色上就看出来不是好事。不跟我说，是不是怕我担心金水？越是不说，我越是担心。金水得的到底是啥病，跟我说实话。

吴泉云点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婆婆安慰她：莫哭，泉云，只要想得到法子，都要让金水多活一天，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金水年纪还不大，才五十多岁……

吴泉云告诉婆婆：医生说，做手术时间会久一些，要是不做……孩子们都在筹钱，给他阿爸做手术。

丈夫住院包括后来做手术，吴泉云没日没夜的陪着。孩子们想换换她，吴泉云说：就让我陪着你阿爸，你们都有事，抽空多来看看就行。

惠金水猜到自己得的不是好病。吴泉云为了照顾他，满脸疲惫，惠金水看在眼里，一天拉着她的手，说：泉云，我拖累你了，来生，再报答。

吴泉云跟丈夫说：跟我，就不要说这些，金水，真要有来生，我们还做夫妻！

手术不到半年，癌细胞再次扩散，医生回天无力。五十几岁的一个男人，在病魔的折磨中，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老母亲，离开了相濡以沫的妻子，离开了四个儿女，离开了这个有着太多牵挂的世界！

白发人送黑发人，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呼天抢地，那一刹，吴泉云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jLWUZ9EbBsUlzk3ysQvYid0RTEGpHfFMDn3UhS8Ak3UVKfqiquDJPuST/vqNsyJ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