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初,金秉荃格外忙,不仅要应付各项工作,还要迎来送往,对付那些苍蝇似的送礼大军。为了减少麻烦,他特意叮嘱秘书佟镜想法抵挡。但那些人锲而不舍,紧追不放,几乎把电话打爆,有的干脆直接“闯宫”,弄得佟镜左右为难,焦头烂额。
这天,白裕富不打招呼,直接闯进金秉荃办公室。金秉荃见来人是他,只好热情让座。
“裕富,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金秉荃问。
白裕富厚起脸皮,嘻嘻一笑,回答:“金大书记,您为全区人民不辞辛苦,日夜奔忙,大家心里过意不去。过节了,一点小礼物,略表寸心,不成敬意。”说话之间,他把带来的红包顺手放到桌上。
“白老板,你这样不是让我犯错误吗?”金秉荃顺手抓起红包,硬塞回白裕富手里。几番推辞,他仍然坚辞不受。白裕富见状,只好起身离去。其实,他之所以拒收礼品、礼金,是因为节日其间是特殊时期,各方面高度关注,过于敏感,容易引起纪检部门和群众关注。尤其像白裕富这样有影响力的私企老板,更需提防。
金秉荃的中学同学钱密来了。此人是省城一家名叫天利房地置业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表面上是来看望一下老同学,实际是来寻找商机,捞上一把。
“新区真是个好地方,我今天转了一天。”在宾馆的贵宾室,钱密对金秉荃恭维道。
“承蒙你夸奖,不胜荣幸。”金秉荃微微一笑,回应道。
“当一方诸侯爽啊,有权有势,胜似神仙。金兄,你好福气呵。”钱密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金秉荃。
“还是你们这些大老板好啊,腰缠万贯,一掷千金,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我们从早忙到晚,压力大,不自由,又挣不了几个钱。”金秉荃回敬道。
“嗳,这只能怪你思想不够解放,不与时俱进。人家是穷庙里养着富方丈,你却身居富庙,当着穷方丈。”钱密擎着脖子,瞪着眼,一脸不屑地数落道。
“我能怎样?总不能置党纪国法于不顾,要钱不要命吧?”金秉荃反问道。
“没有你说的那么悬乎。全国那么多官员,出问题的只是极少数,概率很低的。只要方法得当,操作周密,出不了问题的。”钱密回答。
“我问你,为什么还有那么些人出问题?”金秉荃又问。
“哎,那是他们不会玩。不打贪的,馋的,懒的,专打不长眼的。在当下的中国,只要政治上别站错队,就不会出问题。还有一条,不要把钱都装进自个的腰包,要适当拿出一部分,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这样一来,即使出了岔子,也会有人出面保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不是有种现象叫边查边腐,边查边升吗?这都是关系网在暗中起的作用。”钱密再答。
“你小子懂得还真不少呢。有些内幕连我都不知道,你却通得很。”金秉荃不仅对这位老同学刮目相看。
“这算什么,别看我不在官场混,见到的,听到的,亲身经历的,未必比你少。”钱密好不谦虚地说。
“奸商,典型的奸商。”金秉荃忍不住骂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不用装清高,比你大的官我见多了,人家都在变着法子捞钱。只有你这样的傻帽还举着贞节牌,自以为是呢。”钱密好不客气地反驳道。
“你这是教唆,蛊惑。我可不听你这一套,到时候你们一推二百五,吃亏还是我自己。”金秉荃脸上一阵痉挛,用力咽下一口气。
“你这样胆小怕事,怎么能干大事,又怎么能当大官?我以前还真是高看你了。”钱密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是有备而来。凭你怎么说,我有自己的主见,不会上你的当。”金秉荃坚持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真心想来投资,有钱大家挣,同时帮你创造一点政绩。”钱密坦诚地表示。
“投资我欢迎,但一切按规矩办,别想让我为你额外开口子,搞优惠。”金秉荃板着脸,答复道。
“不着急,咱们慢慢来。你就是只死猫,我也能赶着你上树。你就是块钢铁,我也能把你烧化。”钱密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说。
“笑话,你太小瞧我了。”金秉荃颇为自信地应对。
“不信,走着瞧。”钱密很不服气地扬言。
送走钱密,金秉荃陷入了沉思。钱密的造访如一枚石块在他的内心激起层层涟漪。他不仅自问:世人皆醉,我有必要保持清醒吗?世人皆浊,我有必要坚守清廉吗?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让哪部分人先富起来?是否应该包括领导干部及其家庭?如果领导干部连自己都不能致富,又怎么能够带领群众致富?没有足够的钱,又怎么能疏通关系?不疏通关系又怎么能不断得到升迁?看来,自己以前确实有些不够开化,跟不上时代发展步伐,应该有所调整,有所改变了。至于出问题的担心也是没有必要的。俗话说,法不责众,大家都那样了,办谁去?谁去办?别人都没有出事,轮到自己就会出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完全用不着杞人忧天。
这天,处理完手头的文件后,完金秉荃把佟镜叫到身边,进行了一番交谈。
“这段时间事情很多,辛苦了。”金秉荃温和地说。
“您日理万机,要说辛苦,您比我辛苦。”佟镜故作谦虚地表示。
“噢?很谦虚嘛。好,谦虚使人进步。”金秉荃赞许道。
“不算什么谦虚,事实就是这样。”佟镜强调说。
“小佟,我考你一个问题。”金秉荃伸手点上一支烟,不慌不忙地说。
“什么问题?”佟镜瞪大眼睛,好奇地问。
“有人说,给领导当秘书,要既会做《隆中对》,又能打洗脚水,你怎么看?”金秉荃高深莫测地问。
“这话似乎有些道理,意思是说既要当好参谋,又要当好服务员。”佟镜略加思索,回答道。
“其实这话只说对了一半。”金秉荃把手里的香烟靠近烟灰缸,轻轻弹了弹,然后猛吸一口,评论道。
“那么另一半是什么?”佟镜迫不及待地问。
“你说呢?”金秉荃并不急于回答,而是把“球”踢了回去。
“当好调查员。”佟镜低头想了想,回答说。
“有那么点意思,准确地讲叫信息员。记住,秘书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帮助领导搜集各方面的信息。比如各级领导每天都忙些什么?谁跟谁经常在一起?既要当好书记员、服务员,更重要的是要当好信息员、情报员。一个秘书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他就不能算是一个称职的秘书。”金秉荃说到这里,略作停顿,猛吸了几口香烟,思绪随着腾起的烟雾飞扬起来。
“其实,从本质上讲,官场、战场是一致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不仅至今适用于战场,同时被广泛运用于官场和商场。‘兵者,诡道也’;‘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孙子兵法》中许多观点,以及《三十六计》中的‘瞒天过海’、‘借刀杀人’、‘趁火打劫’、‘无中生有’、‘笑里藏刀’、‘欲擒故纵’、‘远交近攻’、‘假痴不癫’、‘釜底抽薪’,‘美人计’、‘反间计’‘连环计’等计策,至今仍有很强的生命力。我建议你好好研读一下,最好能做到活学活用。我们已经捆绑在一条船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像打仗,打胜了,大家都好;打不胜,大家都倒霉,甚至死无葬身之地。”说到这里,金秉荃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甚至有些阴沉可怕。
“哦,原来如此。今后,我一定尽心尽力,做一个出色的秘书。”听了金秉荃的一席话,佟镜如醍醐灌顶,兴奋地叫了起来。
在大学里,柯大卫虽然学的是数学专业,但对文学却情有独钟。功课之余,他经常跑到中文系旁听。
中文系的老师大多个性突出,讲起课来神采飞扬,形象生动。N教授个头瘦小,长着一个圆圆的脑袋,乍一看,形神兼备,活灵活现,仿佛阿Q再世。他在讲台上讲课,台下则报以会心的微笑与喝彩,课堂气氛于是活跃起来。主讲古代文学的N女士是一位在读博士,讲起课来旁征博引,滔滔不绝。看到台下谦谦学子们座无虚席,洗耳恭听,一时受到感动和鼓励,课讲得越加绘声绘色,声情并茂。讲到动情处,每每唏嘘感叹,泪水涟涟。主讲现代文学的H老师有些神经质,有挑灯夜吟的习惯,时常把大作拿到课堂上向学生们炫耀一番,以此证明自己不但会讲,而且能写。
听讲的同时,柯大卫开始尝试涂鸦。虽然写得粗糙和稚嫩,虽然耳畔时常传来讥笑声,但却乐此不疲,近乎疯狂。他崇尚古人“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坚韧,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仿佛贾岛再世。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的习作终于有一篇被校刊采用,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接连有几篇稿子见诸报刊。
于是,他成为校园里小有名气的文学青年。有一次,学校举行朗诵比赛,他自己创作并朗诵了长篇抒情散文《大地之子》,并荣获一等奖。
业余爱好冲击了专业课的学习,大一下学期,他有两门功课不及格。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任课老师押送罪犯似地把他和几个同伙带到办公室补考,一路上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嘲讽的目光。那一刻,柯大卫羞愧难当,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文学社团里,柯大卫认识了中文系的才女叶青。叶青是典型的来自江南水乡的美女,身材瘦弱,面容清丽,资质聪慧,咋一看,颇有几分林黛玉的气质。共同的爱好,使他们很快成为好朋友。学习之余,他们经常一起徒步到江边的码头看风景。繁忙的塔吊,穿梭的船只,平静的江水,时常让他们流连忘返。
有时还一起探讨交流,赋诗作文。随意出一题目,你一言,我一语,凑成全诗,或者联对子,你说上一句,我对下一句。还有时比赛背诵名家名作,你一首,我一首,看谁背的多。谁输了,谁就认罚。叶青喜欢李商隐,柯大卫则酷爱李贺。叶青天生多情善感,背到动情处,往往泪水涟涟,语声幽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泪流涟涟,伤心断肠。”柯大卫见状,装出一副怜香惜玉的神情,摇头晃脑地说。
看到柯大卫一副穷酸模样,叶青忍不住破涕为笑。日久生情,叶青对柯大卫产生了朦胧的好感。柯大卫心里明白,却故作懵懂,不予回应。因为在他心目中,她是神,是仙,只可以视为知己,而不敢有非分之想。
滨江市经济新区工委招考一批科员。柯大卫感到机会难得,于是报名参加考试。凭借两年的支教经历和丰富的知识储备,他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鲤鱼跳龙门,有幸成为政策研究室的一名科员。接到录取通知,他兴高采烈,那劲头不亚于当年考上大学。
“小柯,祝贺你高升。”伏美姣第一时间送上祝贺。
“这算什么高升,换个地方上班罢了。”柯大卫轻描淡写地说。
“怎么不算高升?从打工仔到公务员,这个跨度是蛮大的嘛。”伏美姣强调说。
“不管在哪里干,干什么工作,我都不过是普通一兵。”柯大卫谦虚地表示。
“将军都是从士兵中产生的,不做普通一兵,怎么能当上将军?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想提醒你,以后高升了,别忘了起步的地方,别忘了培养、关照你的人。”伏美姣莞尔一笑,打趣道。
“多谢老板高看,乌鸦、羊羔尚且懂得反哺、跪乳,小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一定知恩必报。”柯大卫信誓旦旦地回答。
“好,我会一直关注着你的成长,有什么困难,尽管回来找我,只要伏姐能帮上忙的,一定全力相助。现在不是时兴人才投资吗?权当我在你身上先期投资了。”伏美姣用热辣辣的目光看着柯大卫,口气温和地表示。
“多谢老板厚爱,我一定努力奋斗,不辜负老板的期望。”柯大卫深受感动,连连表态。
“大卫,恭喜你。”叶青听说柯大卫考取公务员,特地赶来祝贺。
“谢谢。”柯大卫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随声回应。
“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啊。”叶青看着柯大卫,钦佩地赞扬道。
“祸福未知,姑且一试吧。”柯大卫故作谦虚地回应。
“将来发达了,可不要忘了老朋友啊。”叶青努力地笑笑,面露几分醋意。
“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柯大卫以问作答。
“谁知道呢,人是会变的。”叶青回复道。
“我理解。”柯大卫微笑着说。
“其实你并不懂我的心。”叶青语气幽怨地说。
“我懂,但我不能。”柯大卫分辩道。
“为什么?”叶青反问。
“许多事情不需要理由,也找不到答案。”柯大卫避开叶青火辣辣的眼睛,胡乱搪塞道。
“难道你从来没对我动心吗?”叶青见对方故意躲闪,于是直截了当地追问。
“说实话,我喜欢你,但这是有别于爱情的另一种感情,是一种超凡脱俗的感情。”柯大卫努力解释道。
“你……”叶青失落地低了头。
“叶青,今生今世,就让我们互相做个知心朋友吧。”柯大卫满怀歉意地提议。
“既然如此,那只好这样了。”叶青无奈地答应,脸上努力地挤出几丝笑容。
“你现在工作称心不?”柯大卫见叶青表情尴尬,忙转移话题。
“马马虎虎。”叶青淡然作答。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有机会还是另辟蹊径,找一个更适合你的职位。”柯大卫鼓励道。
“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吧。”叶青感激地看了柯大卫一眼,回答道。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叶青工作的单位是一家外企,距离较远。柯大卫主动提出送叶青回单位。已是午夜,公交车停开了,出租车又不见踪影,他们只好步行。那天晚上没有月亮,路灯也没有亮,四周漆黑一片,他门只好借着微弱的星光和远处依稀可见的灯火,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前行。路过一处公园时,一群不知名的大鸟突然惊叫着从两边高大茂密的树林中蹿起。叶青吓得浑身哆嗦,脚步一歪,扑到柯大卫身上。四周一片寂静,柯大卫明显地感受到叶青剧烈的心跳,一股暖流迅速传遍他的全身。过了一会儿,叶青站直了身子,难为情地理了理头发。他们互相鼓励,继续前行,终于来到叶青单位的大门前。叶青向柯大卫道了谢,向宿舍楼走去。走了一段,又冷不丁折转身,向他招了招手,然后迅速消失在楼道里。
经济新区机关原来的办公区建于六十年代初,是一片青砖灰瓦的平房。房间狭窄,设施简陋,光线欠佳,与周边的环境相比,有些不太协调。虽然不断有人提议实施搬迁,改善办公条件,但历届领导班子勤俭持家,把资金用于发展经济,改善民生,一直没有同意。
金秉荃主政以后,觉得老办公区已经不适应改革开放的需要,于是决定建设新的办公楼。为此,他围着城区转了一圈,考察了好多地方,终于选中了一片开阔的稻田。这片稻田位于盘龙湖北岸,背靠卧牛山,冬暖夏凉,视野开阔,风景优美。他断定这是一片难得的风水宝地。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他特意花重金聘请了一位风水大师。大师应邀而来,经过实地勘察、论证,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于是,金秉荃信心倍增,立即组织实施,仅用了半年时间,一处高大新潮的现代化办公新区矗立在世人面前。
新办公区拥有五座楼,两座高层办公楼并排立于中间偏后,分别属于区工委和管委会。东、西和后边建有一圈附属楼房,簇拥着两座主楼,给人以众星捧月之感。工委研究室位于工委办公大楼的第二层。
上班第一天,伏美姣让司机开着自己的车把柯大卫送到工委办公大楼。在当地人眼里,这里是一个威严和神秘的地方。因为不到上班时间,所以整个楼层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清洁工不急不慢地打扫着卫生。站在长长的走廊上,他突然感到空前的陌生、空阔和孤独。于是,又走下楼,在大院里来回踱步,一边细细端详周边的环境。直到接近上班时间,他才重新来到研究室。
研究室内部分工很细,有六个业务室,有管宏观政策的,管经济的,管工交的,管文教卫生体育的,管政法的,管农业、农村的。柯大卫被安排到调研一室,也就是宏观政策调研室。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他四顾茫然,手足无措,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别着急,慢慢来。”室主任梁志的一句话给了他一些安慰和温暖。
开始一段时间,柯大卫天天守着一堆报纸和材料,反复揣摩研读。后来,又跟在梁志身后抄写报告。
抄写需要一手好字,而柯大卫此前一直疏于此道,字写得天马行空,横不平,竖不直,更谈不上秀气美观了。无奈之下,他只好买了一大堆字贴,利用空闲时间拼命练习。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的字终于有了明显进步。
柯大卫自从来到这里上班,几乎没有休过一个完整的星期天、节假日。加班成为家常便饭,遇有紧急任务,还要加班到深夜,甚至通宵。长时间伏案书写,累得他腰酸背痛,精神疲劳,拇指指甲里也充了血,钻心地疼。为了应付紧张繁重的工作,他查阅有关资料,自创了一套室内保健操:梳发,摇头,叩齿,揉眼,按耳,拍手,翘腿,提臀,扭腰,搓腹,背部撞墙。他试着坚持了一段时间,身体状况渐渐有了好转。
过了一段时间,梁志安排他搞一次专题调研。这是他进入研究室以来第一次独立工作,他从心里感谢领导的信任,决心把这项任务完成好。然而,由于事前准备不足,问题设计不科学,所以调研过程中,他虽然专心致志,却不得要领。没办法,他只好要了一大堆材料,打道回府。虽然经过反复研究,但待要动手写时,又感到无从下手。硬着头皮写了几行字,感到不如意,扯起来揉成纸团,扔进纸篓。如此写了扯,扯了写,反复了好多遍。以前写诗作文,天马行空,挥洒自如,如今守着一堆稿纸却眼高手低,一筹莫展。
“以前的灵感、才气哪去了?”柯大卫不断追问自己,责备自己,逼迫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把报告写了出来。没想到,梁志翻了几下,就扔在一边。他拿起来,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反反复复进行修改,仍然没能过关。没有办法,梁志只好把任务转交给同事计荫。计荫比柯大卫早来两年,业务比较熟练,比较受梁志的器重。他自己也常常以骨干和栋梁自居,表露出一副舍我其谁的神气。
几天后,梁志再次给柯大卫安派了任务。他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把报告写出来,没想到梁志看后,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时间紧迫,梁志只好亲自捉刀,做了较大幅度的修改。连续几次的失败,柯大卫的自信被打得粉碎,他甚至变得自轻自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