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工作一时没有着落,柯大卫只好临时来到一家名叫“夜来香”的酒店当服务生。
这里是滨江市著名的酒店一条街,分布着众多的宾馆、酒店和娱乐场所。每到夜晚,彩灯高悬,五光十色,人头攒动,生意火爆。
这天晚上,酒店一楼夜总会的舞厅里光影模糊,气氛暧昧,众多男女亲密相拥,伴着舒缓的音乐翩翩起舞。这天晚上,舞会正在进行,突然,闯进来十几个年轻人,清一色的“小平头”。他们个个酒气熏天,坦胸露背,上面刻满了鹰式纹身,东倒西歪地坐在舞池边上。现场气氛暧昧,令人躁动,他们终于按捺不住,晃进舞池。一位长得又矮又丑的“小平头”借着酒劲,伸手邀请一位打扮时髦、高挑靓丽的小姐跳舞。小姐见他酒气熏天,粗俗不堪,于是转过身,表示不愿意与他跳舞。“小平头”却不依不饶,伸出一双毛绒绒的黑手把对方强行拽入舞池。
看见这一情况,旁边一位身着黑色T恤、臂上文着虎豹的“光头”走了过来,勒令他放手,说小姐是自己的舞伴。“小平头”不肯放手,双方于是发生了激烈争执。“光头”一个电话,叫来十几个同伙。这伙人个个剃着光头,腰里别着一把砍刀。“小平头”的同伙见来者不善,纷纷操起随身携带的钢棍。光头们不甘示弱,一齐拔出了腰间的砍刀。双方开始打斗起来。
发现舞厅内施展不开,“小平头”们有意往舞厅外撤退,而“光头”们紧追不舍。有一位“小平头”体格瘦小,跑得慢了一些,被尾追而来的两名“光头”砍倒,血流不止。“小平头”们见状,忽然像一群疯狗,挥舞钢棍,反扑回来。双方在酒店门前展开了激烈的厮杀。砍刀来回飞舞,钢棍虎虎生风,不断有人被击中。轻者带伤继续战斗,重者倒在地上喋血不止。钢棍逐渐发挥出了独特的优势,“小平头”们占据了上风。“光头”们渐渐支持不住,往后退缩。一名面目清瘦的“光头”忽然双腿一软,跪地求饶。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宽恕,雨点般的棍棒瞬间把他打倒在地。
情急之中,一名高个子“光头”回身拽开车门,拖出一把双管猎枪,然后瞪着血红的眼睛,气势汹汹地向“小平头”们冲杀过来。一阵枪响,“小平头”们被撂倒了一片。
双方越战越勇,凶器的撞击声,喊杀声,惨叫声,怒骂声,响成一片。流淌的血水,丢弃的衣服,失落的凶器,奄奄一息的伤者……现场混乱而恐怖,空气中弥漫着飞扬的尘土和浓郁的血腥气。这时,从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凶徒们急忙抬上受伤的同伙,逃得无影无踪。
参与斗殴的那伙“光头”是虎豹集团董事长白裕富的手下,“小平头”们则是灰狼的手下。殴斗的结果,不分胜负,双方受伤人数几乎相当。不过,几次较量下来,灰狼看到了白裕富的厉害。这家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穷小子了,势力已经壮大到可以与他抗衡了。而他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沧桑,已经有些老气横秋、力不从心了。从那以后,灰狼收敛了好多,有意躲避着白裕富,再没有与他发生正面冲突。
事情发生时,白裕富正在跟一帮人搓麻。听到汇报后,立即让一名副总出面处理。副总根据白裕富的指示,安排受伤的手下住院治疗,给了伤者家属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把他们安抚下来。与此同时,白裕富给区公安局副局长斐彪打了个电话,轻而易举地摆平了这场流血事件。
那天,柯大卫正好当班,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目瞪口呆,胆战心惊。“太恐怖了,此地不可久留。”他正想着心事,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士步履轻盈地走到他的面前。
“小兄弟,怎么啦,脸色不太好啊。”年轻女士注视着独自发怔的柯大卫,搭讪道。
“嗷,太吓人了。”柯大卫木然地站在那里,仿佛自言自语。
“少见多怪,刚出来混吧?”年轻女士掩口而笑,随后平静地问道。
“是,大学毕业后参加了两年支教,来这里没多长时间。”柯大卫机械地回答。
“哪个大学毕业?”年轻女士接着问。
“滨江大学。”柯大卫接着回答。
“哦,大学生,为什么要在这里混?”年轻女士不解地问。
“谁愿意干,没办法。”柯大卫不耐烦地回答。
“什么专业?”年轻女士追着问。
“数学。”柯大卫回答。
“干秘书行不?”年轻女士紧追不放。
“给谁干?”柯大卫毫无思想准备,傻傻地笑了笑。
“给我干。”年轻女士肯定地回答。
“请问你是……”柯大卫警惕地瞄了这位年轻女士一眼。
“我的公司以房地产开发为主,兼营其他。你如果感兴趣,可以来帮帮我,我们共同发展。”年轻女士热情地邀请。
“请问老板尊姓大名。”柯大卫满怀疑惑,进一步打探。
“我姓伏。”年轻女士一边自报家门,一边从坤包里随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柯大卫。柯大卫双手接过来,只见上面赫然印有海天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伏美姣的字样。原来这位女士是一位大老板,柯大卫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只见她鸭蛋脸,丹凤眼,身材标准,五官匀称,肌肤细嫩,真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袭桔红色的套裙十分得体,一头齐肩短发拢在耳后,秋波流转,摄人魂魄,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高雅,清爽,热情,干练。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眼下没有好的去处,不妨先到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老板手下磨练一下,起码比在这种地方好得多。”柯大卫心下思量着该怎样答复对方的邀请。
“多谢伏老板,我愿效犬马之劳,只是没有经验,担心做不好。”柯大卫终于下了决心。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边干边学,慢慢摸索。”伏美姣注视着柯大卫鼓励说。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了。”柯大卫从伏美姣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令人渴望而又让人畏惧的东西。一时间,他犹豫起来。
“那好吧,给你一天时间准备,后天正式上班。”伏美姣郑重其事地吩咐道。
“好,后天见。”机会难得,柯大卫终于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一言为定,后天见。”伏美姣一只手挎着坤包,伸出纤纤玉手向柯大卫挥动了几下,然后猫腰钻进轿车。车子随后缓缓启动,驶向繁华的街道。
晚上,躺在床上,柯大卫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白天发生的血案。朦胧之中,他仿佛被一伙歹徒追打,穿街过巷,跋山涉水,四处逃跑。跑着跑着,一条又宽又深的山涧横在眼前。歹徒们见状,得意地冷笑着逼了上来。这时,山涧对面走来一男一女,搭起一座桥,带他逃离困境。他们一路前行,经过一个鲜花盛开的地方,走着,走着,他就赶不上趟了。他只好央求他们慢一点。那男人却置之不理,继续匆忙赶路。他大声疾呼,表示抗议,那男人大为恼火,拉起女人就走,把他抛在了身后。那女人无法改变男人的决定,只能频频回头,用目光给他一些鼓励和安慰。前路漫漫,荆棘丛丛,他没有就此停顿,而是振作精神,继续向前走去,一直走去……
新的工作让柯大卫感到新奇而惬意。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于发现自己不过是一条供养在温室、供人观赏的鱼儿,一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而伏美姣那高深莫测、充满期待的眼神让他无法面对,倍感尴尬。
这天,眼看快到下班时间了,柯大卫慢慢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突然电话响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摁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伏美姣温柔甜蜜的声音:“小柯,你在忙什么?”
柯大卫不知伏美姣的意思,于是顺口答道:“正要下班呢,老板。”
伏美姣轻笑了一声,温情脉脉地说:“下班后一起吃饭吧。”
听了伏美姣的邀请,柯大卫心里一怔。自从来到这里,他还从来没有单独跟她一起吃过饭。
“不会是鸿门宴吧?”柯大卫心下胡思乱想着。
“怎么,你有别的安排?”对方不见回音,于是追问道。
“我只是不想麻烦老板。”柯大卫如梦方醒,赶紧回答。
伏美姣听后哈哈大笑,说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一顿饭而已。”
话已至此,柯大卫已无法拒绝,于是只好答应:“那好吧,遵命。”
伏美姣见柯大卫答应下来,随口叮嘱一声:“下班见。”
下班时间很快到了,柯大卫锁好房门,来到地下车库门口。一会儿,一辆崭新的红色宝马缓缓驶来,停在他的身边。驾驶室的窗玻璃缓缓下滑,露出一张娇媚的笑脸,里面传出半是邀请、半是命令的声音:“上车吧。”
柯大卫应了一声,伸手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车门关闭的一刹那,车子已经如离弦之箭,驶上马路,汇入滚滚的车流。
“想吃啥?”伏美姣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随便,啥都行。”柯大卫信口回答。
“啥叫啥都行,表达太模糊,不像个大男人。说,西餐还是中餐,料理还是火锅?”伏美姣把柯大卫挖苦了一通,随口问道。
“吃茶点,听音乐吧,既简单实惠,又优雅舒适。”柯大卫被逼无奈,只好投己所好。
“英雄所见略同,我们就去‘难忘今宵’音乐茶馆吧。”伏美姣善解人意地答应道。
车子转过几个路口,拐到江边一栋三层红色小楼。楼前的停车场上已经停有几辆车,伏美姣把车子开到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然后与柯大卫下了车,走进茶馆。
二人找了一个优雅安静的小间,点了几样菜肴、点心,一壶红茶,外加一瓶法国拉菲红酒。随后,在曼妙动听的音乐中慢慢享用,随意闲聊。
“老板,为什么突然想起请我吃饭?”柯大卫喝了一口茶,满脸疑惑地问。
“你来我这里工作,我不应该有所表示吗?”伏美姣理由充足地反问。
“我工作平平,并没为公司做出什么特殊贡献,老板这样高抬,我真有些受宠若惊了。”柯大卫谦虚地表示。
“做好分内的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对公司最大的贡献,你当然应该受到优待。”伏美姣认真地纠正说。
“多谢老板关照。”柯大卫感动地回应道。
“大卫,今天是什么日子?”伏美姣看着柯大卫,挑战似地问道。
“什么日子?”柯大卫不解地问。
“你真的忘了?猜猜看。”伏美姣微笑着,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应该是……”柯大卫漫无边际地冥思苦想了一气。
“真是的,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伏美姣见柯大卫沉吟多时,仍回答不出,只好开口道破。
“是啊,我倒忘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柯大卫又惊又喜,反问道。
“傻小子,我手里有你的档案啊。”伏美姣得意地回答。
“哦,谢谢老板,还是你心细。这些年一直在外漂泊,时常忘记过生日。”柯大卫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不但知道你的生日,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伏美姣说着,从LV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柯大卫。柯大卫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漂亮的瑞士金表,还有一张信用卡。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老板,我可消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柯大卫把红包送回伏美姣面前。
“谁说你无功,我说你有功你就有功。”伏美姣语气肯定地回应道。
“老板,这可不行,别的事我可以听你的,这件事不行。”柯大卫继续推辞说。
“别一口一个老板,听起来怪生疏的,以后叫我伏姐好了。让你拿你就拿着,否则就是瞧不起我了。”伏美姣和蔼可亲却又不容置疑地把红包送回到柯大卫面前,顺势握住他的手。
“老板,别这样,让人看见不好。”柯大卫又羞又急,忙把手抽回来。
“小样,还害臊哩。有女朋友了没有?看上了哪个,姐给你做主。”伏美姣吃吃地笑了一阵,然后借梯下楼地说。
“没有……谢谢老板关心。”柯大卫语无伦次地回答。
“闲话少说,既然庆贺生日,就应该喝个尽兴。今天,姐高兴,咱们两个谁都不准辞杯。”伏美姣说着,倒了两大杯红酒,顺手递给柯大卫一杯。接着,一饮而尽。柯大卫虽然不胜酒力,但经不住对方盛情,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奉陪。
伏美姣一边频频劝酒,一边讲起自己充满辛酸的创业之路。说到动情处,禁不住热泪长流,失声啜泣。看着眼前这个貌似刚强,其实柔弱的女子,柯大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象征性地安慰、劝解了几句。过了一段时间,伏美姣终于收起眼泪,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喝多了。”伏美姣说完,起身结了账,然后与柯大卫一起走出茶馆。
“老板,你能行吗?要不打电话把司机叫来。”柯大卫不放心地问。
“没事,轻车熟路,一会儿就到了。我不送你了,你自己打车走吧。”伏美姣星眼迷蒙,樱口微喘,笑眯眯地说。然后,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启动了轿车。柯大卫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伏美姣的轿车驶上街道,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之中,然后才转身打了一辆的士,回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