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旷是经济新区土矿办副主任,大学毕业,身上笼罩着“调干生”、“十佳”青年、后备干部等一系列耀眼的光环。虽然工作十分努力,却一直得不到升迁。不过,土矿办主任林坤因年龄原因很快要退居二线,冯旷觉得机会难得。但他跟金秉荃不熟,担心直接上门要官吃闭门羹,于是想让连才牵线搭桥,帮忙运作。
“连主任,老主任要退下来了,我想接任,您能否帮忙运作一下?”冯旷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
“小冯,这种事很难办哪,如今想进步的人太多了。”连才面带难色,回答说。
“我兢兢业业干了这些年,身上的光环一大串,为什么不能提拔重用?”听了连才的话,冯旷心里凉了半截,于是不满地质问道。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工作干得好是应该的,要想进步,还得靠这个。你没听说,过去是任人唯亲、任人唯上、任人唯拍,现在已经变成任人唯钱了。”连才把右手举在空中,几个指头凑在一起捻了捻,毫不顾忌地说。
“我明白,需要多少?”冯旷往前凑了凑,追问。
“先别说这个,还不知人家愿不愿意要呢。”连才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答。
“凭您和上面的交情肯定没有问题,就看您是不是当事办啦。”冯旷担心连才不肯出面,于是恭维道。
“不能那么说,面子和交情值多少钱?”连才意味深长地问道。
“您放心,小弟不会让您白跑的。”冯旷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于是赶紧承诺说。
“凭咱俩的交情,什么钱不钱的。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不知老弟肯不肯答应。”连才欲言又止。
“只要您老兄帮我升了官,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即使上天入地,也在所不辞。”冯旷夸口道。
“先说好,不管答不答应,不许恼。”连才欲言又止,不放心地叮嘱说。
“您放心,只要能让我升迁,我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冯旷满口答应。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冯啊,你那位小蜜长得真漂亮,简直就是天女下凡啊。”连才砸吧着嘴,不怀好意地说。
“您……什么意思?”冯旷疑惑地问。
“咱们都是男人,你应该明白。”连才见冯旷装聋作哑,于是厚颜无耻地强调说。
“这……”冯旷脸上的肌肉剧烈地痉挛,心里如翻江倒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不要为难,我绝对不会强求。”连才看到冯旷为难的样子,以退为进,故意提醒道。
“这算什么事……”冯旷心神不定地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不同意就算了,权当我没说。”连才摆了摆手,生气地打断冯旷的话。
“哎,您没理解我的意思。”冯旷见连才急了,赶忙解释道。
“你……”连才瞪着被酒精刺激得有些潮红的眼睛直盯着冯旷,脸上充满疑惑。
“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不用说一觉,就是……”冯旷仰起头,一脸的慷慨激昂。他想: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不会掉下馅饼,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这就对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连才听后,喜不自禁,干笑了几声。
“谢谢连哥。”冯旷感动地致谢。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种事可是需要花钱的。”连才把脑袋往前凑了凑,板起面孔说。
“钱没问题,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争这口气。大哥,您不知道,在人家屁股底下干活,那滋味不好受啊。”冯旷肯定地回答。
“这可是你自己的决定,可别后悔。”连才提醒道。
“不会的,看您说的。”冯旷蛮有把握地说。
“好,算你识时务,你的事我接了。”连才答应道。
“给个痛快的,多少钱?”冯旷迫不及待地问。
“你也是官场中人,应该了解行市。”连才直盯着冯旷,不急不慢地回答。
“十万?”冯旷小声问道。
“不……”连才仰起头,两眼瞅着天花板,不屑一顾地从鼻孔中挤出一个字。
“二十万?”冯旷再次问。
“不行。”连才瞥了冯旷一眼,头摇得像货郎鼓。
“三十万?”冯旷小心翼翼地问。
“不够。”连才回过头,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
“那是……”冯旷猜不出,只好转而问连才。
“四十万,至少这个数。这里面有好多环节,缺了哪一环都不成。”连才语气肯定地说。
“这么多?”冯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情不自禁地问。
“你是个聪明人,羊毛出在羊身上,先投入后收获,市场经济嘛。”连才点着头,鼓励说。
“好吧,我答应。不过这不是个小数目,我得想法凑一凑。”冯旷终于咬着牙,下了决心。
“抓紧时间,僧多粥少,夜长梦多,我听说有不少人惦记着那个位置呢。”连才漫不经心地叮嘱道。
“小弟明白。”冯旷保证道。
随后几天,冯旷把自己对连才的承诺一一兑了现,然后迫不及待地等候消息。大约过了个把月,连才打来电话。冯旷以为事情有了眉目,高兴异常地来到他的办公室。
“连哥好。”一眼瞥见连才满脸乌云,冯旷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候道。
“来了,坐吧。”连才抬起眼皮,望了一眼旁边的沙发,有气无力地嘟囔道。
“有事吗?”冯旷接着问道。
“看你这话问的,没事找你干什么?”连才冷冷地回答。
“哦,是那事?”冯旷惴惴不安地追问。
“事情办得不顺,本来礼我替你送上了,老大也答应了,可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市里有亲戚,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听到这里,冯旷顿时从头凉到脚。
“连哥,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冯旷心情沉重地问。
“怎么办?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找一个更大的关系,把对方压下去。”连才叹了口气,回答说。
“我表哥在省城做官,不过,多年没走动了。”冯旷无可奈何地透露道。
“好,赶紧去找他,把关系恢复起来。”连才一听,马上来了精神。
“又要花上一笔,这是雪上加霜啊。”冯旷情绪低落地说。
“事到如今,只好豁出去了,不能半途而废啊。”连才鼓动说。
“看来只好这样了。”冯旷破釜沉舟地答应说。
第二天,冯旷急不可待地赶到省城,登门拜访表哥。表哥热情接待了他,所求之事,表哥满口答应。临别,冯旷把准备的红包塞给表哥。表哥坚决不要,几经推辞,才终于收下。随后。给金秉荃打了个电话。
接到冯旷表哥的电话,金秉荃下了决心,起用冯旷。冯旷的情况他已经做过全面了解,既然此人上面有背景,用了他不仅增加了一个忠实可靠的亲信,而且可以结交一批人,对自己将来的升迁也极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另外,这人恭敬有加,没有一点傲气,是一匹既容易驾驭,又骏朗体面的良马。重用了他,可以给自己的队伍增加一员大将。
“小冯啊,这次让你接任土矿办主任可不容易,我力排众议,得罪了不少人呢。”金秉荃挺身坐在宽大的意大利进口沙发里,看着曲背弯腰站在面前的冯旷,极力表功说。
“金书记,您的大恩大德冯某终生难忘。今后俺就是您的人了,您指向哪里,俺坚决冲向哪里,您让俺打狗,俺绝不打鸡。”冯旷态度诚恳地表着决心。
“大胆干,有什么问题及时汇报,我会全力支持你的。”金秉荃点着头,满意地说。提拔了冯旷,等于加深了与他表哥的感情。这样想着,金秉荃目光变得格外柔和而亲切。
“您就是俺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千言万语表达不出俺对您的感激之情。”冯旷说着,突然双腿着地,跪到金秉荃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小冯,这样就不好了,快起来。”金秉荃不习惯这一手,于是赶紧把冯旷扶起来,顺便鼓励了几句。冯旷见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告辞而归。
坐上第一把交椅后,冯旷从内到外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与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穿着打扮,抽烟喝酒,屁股下的坐骑,都上了一个档次。昂首挺胸,器宇轩昂,连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姿势都大不一样,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着十足的官气,一颦一笑表现出充分的优越。见了比他官职小的人,他眼睛向上,视而不见;然而,见了官比他大的人,态度马上转变,热情无比,极力讨好。
有一天,冯旷像往常一样走马观花、蜻蜓点水地下基层。由于司机开车过快,不小心闯入路边的稻田,压坏了一大片秧苗。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汉正在田里除草,见状走上前来,与他们理论。冯旷让老汉帮忙把车从稻田里推出来,然后趾高气扬地上了车。老汉赶紧索赔,冯旷紧皱眉头,冲着老汉厉声呵斥:“赔什么赔,几棵秧苗值几个钱!”说完,命令司机开着车一溜烟跑了。
对以前慢待过他的人,冯旷铭记在心,千方百计实施报复。在这个过程中,他感受到了权力的魅力,因而倍感得意和痛快。
副主任游谷奇无论资历、能力,还是威信,都胜过冯旷,只因为不屑于迎合官场的坏风气,所以多年得不到提拔。对冯旷的提拔,他从心里不服。冯旷看他也很不顺眼。有一次办公会上,冯旷故意找茬。他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冯旷见他当众顶撞自己,大为恼火,立即向金秉荃告状,罗列了他一大堆罪状。金秉荃偏袒冯旷,很快下令把他调走。
各方面关系理顺之后,冯旷开始挖空心思敛财。他的人生哲学就是花钱买官,用权捞钱,然后当更大的官。“不捞钱拿什么往上送?不往上送靠什么升官?不升官怎么能捞更多的钱?再说了,大家都这样,我不这样行吗?”他时常这样理直气壮地安慰和鼓励自己。
中层干部张积极一心要求进步,向冯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冯旷拍着他的肩膀鼓励说:“好好干,有的是机会。”此后,张积极工作更加努力,工作成绩斐然。然而,过了一年,仍不见动静。他再次找到冯旷,冯旷仍然热情鼓励:“继续努力,总会有机会的。”有位挚友了解情况后,对他说:“哼,都什么年月了,不花钱,想办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张积极恍然大悟,赶紧给冯旷送了一笔数目可观的礼金,结果立竿见影,很快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