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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虎豹山庄

盘龙河发源于盘龙山,蜿蜒曲折,穿山越岭,注入一片低洼地带,形成辽阔的盘龙湖。盘龙山孕育了盘龙河,盘龙河造就了盘龙湖,盘龙湖又浸润了周边肥沃的土地。

多少年来,盘龙湖水质清澈,生态良好,里面生活着上百种鱼虾和几十种候鸟。每到秋季,成千上万的大雁、仙鹤、天鹅从遥远的北方长途跋涉,来这里栖息过冬,场面甚是壮观。当地人把这盘龙湖看作是上天恩赐的圣水、血脉相通的母亲湖。多年来,湖区的百姓靠她哺育,与她和谐相处。

盘龙湖生态良好,却十分脆弱,一旦破坏,将很难恢复。正因如此,历任领导班子无一例外地采取了谨慎态度,规定并坚守着一条红线:严禁在盘龙湖周边五公里以内的地区实施任何商业开发。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盘龙湖周边地区的商业价值越来越大,诱惑力越来越强。开发商们瞪着血红的眼睛,一直贪婪地盯着这块肥肉。他们使出各种手腕,企图说服决策者们,突破保护红线。这个时候,他们需要一位有胆量、又有势力的人物打头阵。经过一番物色,他们把目光集中在了虎豹集团董事长白裕富身上。

他们的眼光没有错。白裕富的确是一位超重量级的人物,不仅在经济新区首屈一指,在整个滨江市也是龙头老大,不仅在白道上呼风唤雨,黑道上同样畅通无阻。看到同伙们轮番登门拜访,这样瞧得起自己,白裕富很是自豪,终于答应亲自出马,摆平这件事。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重新降世的救世主、凯旋归来的大英雄。

“各位老兄放心,这事就包在老弟身上了,你们等着听好消息吧。”白裕富胸有成竹地对同伙们说。

他之所以答应得这样痛快,其实并非为了他人,而是出于一己之私。盘龙湖周边商机无限,他早就垂涎三尺,急不可耐,打算在那里建几个工厂,开发几处房地产。

“多谢白老板,事情办成了,你就是大伙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啊。祝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开发商门争先恐后地表示。在他们心目中,白裕富就是带给他们滚滚财运的福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白裕富的祖辈曾经是滨江一带有名的豪绅兼富商。白裕富八岁时,他爹因病去世,之后与母亲相依为命。为了生活,初中没念完,他就跟着别人在街上摆起了小摊,后来又倒卖衣服,再后来跟别人合伙走私汽车、烟酒,从而掘得第一桶金。前几年,适逢国营企业改制,头脑活络、善于钻营的白裕富觉得机会难得,下本钱买通了有关部门的头头,低价收购了几家国营大厂,搞起了对外加工贸易。短短几年,他麾下的虎豹集团资产已经有十几个亿,经营范围囊括了外贸出口、房地产开发、矿山开采、宾馆、夜总会、洗浴中心、典当行、拍卖行、地下钱庄等所有的暴利行业,员工达数万人,保安加保镖就有数百人。

虎豹集团总部设在虎豹山庄,位于经济新区的黄金地段,一色的欧式别墅,依山傍水,环境清幽,高墙深院,戒备森严。为经营庞大的财富王国,白裕富建立了一支等级森严、组织严密的管理团队,从社会上雇佣了一帮打手。除了外出,他大部分时间都坐镇虎豹山庄,遥控指挥着各路人马。坐骑是一辆加长的劳斯莱斯,车内舒适宽敞,既可休息,又可办公。他的车队经常横冲直撞,招摇过市,路人纷纷避让,唯恐躲之不及。

白裕富坚信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人性中都有黑暗和脆弱的一面,只要投其所好,对症下药,就没有攻不下的堡垒。多年来,他的这套办法屡试不爽,许多官员成为他的俘虏,乖乖地听他调遣。为了打开盘龙湖周边开发的大门,必须征服经济新区的当权者。主意打定,他亲自出马,到盘龙湖湖心岛打了几只白天鹅,邀请工委书记金秉荃来虎豹山庄做客。

接到白裕富的邀请,金秉荃犹豫了半天。这位经济新区乃至整个滨江市数一数二的民企老板财大气粗,背景神秘。对于这样一位人物,过于亲近不好,过于疏远也不行,所以一直不冷不热,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此前,白裕富曾多次邀请他去虎豹山庄做客,多次上门送来礼品和礼金,都被他以种种借口予以回绝。这一次,他同样可以编出许多理由予以婉拒。然而他又清楚,为以前的事,白裕富已经生了气,私下里说:“老金这个人架子太大,不好交往。”甚至放话说:“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再这样下去,我就让他从经济新区滚出去。”

关系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金秉荃不得不认真考虑了。他知道这位财神爷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真的弄扭了,他到上面一鼓捣,自己的位子就悬了。为了这事丢官走人,岂不冤枉?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人虽然有缺点,但一般都重情义,交往好了,可以为我所用,何乐而不为?

经过深入思考,金秉荃决定应约而往,见机行事。从工委办公大楼出发,半个小时,他的专车已经来到虎豹集团门前。

大门为穹窿式,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高大,宽敞,气派,用时下的话说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外侧雄踞着一对巨型青铜猛虎,内侧俯卧着一双玉雕猎豹,张牙舞爪,眼露凶光,面含杀气。来访者身临其境,不禁头皮酸麻,心生寒意。

白裕富带领一班手下从办公楼里面走了出来,在楼前列队迎候。金秉荃的车子刚停下,白裕富立即走上前来,双手遮挡在车门上方,嘴里连声叫道:“金书记大驾光临,热烈欢迎。”一班手下跟着齐声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金秉荃见现场气氛热烈,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含笑,走下座驾,与白裕富等人一一握手。寒暄过后,宾主一行参观了山庄的各处景点。

他们首先来到山前公园。虎豹山前,大门内侧,是一湾人工开挖的湖面,形状宛如一对金元宝。公园依湖而建,大小景点星罗棋布,小巧玲珑,浑然一体,别具特色。沿着蜿蜒曲折的木栈桥,他们依此游览了湖心岛,石假山,荷花池,鱼港,竹林。然后踏上石板路,攀到半山腰,观赏了正阳亭,虎豹园,孔雀台,观音庙,卧佛像。最后,来到白楼用餐。

白楼位于山庄右侧,是一座欧式别墅,共三层。外观看并不特别显眼,里面却装修豪华,标准不亚于五星级宾馆。餐厅、客房、洗澡间、娱乐室、健身房一应俱全,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专门从外地高薪雇佣的女服务员身材高挑,相貌出众,装扮入时,姿态妖冶,成为白楼最亮丽的风景。

“金大书记,盘龙湖周边开发势在必行,不能再等了。”几杯酒下肚,见金秉荃面色红润,微含醉意,白裕富于是切入主题。

“湖区开发是一个两难选择,历届领导班子都不敢下这个决心,因为大家都不想留下破坏生态环境的千古骂名啊。”金秉荃不急不慢地回答。

“什么骂名不骂名,老兄言重了。你们官场上的人应该考虑什么?考虑进退去留。你们的价值是用官位衡量的,有了官位就有了一切。成大气者不拘小节,为了升迁,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白裕富开导说。

“你的话倒是很实在。”金秉荃笑了笑,评论说。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清高,官职再大也是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人就有私心。一心为公的人压根就不存在,是你们捏造出来胡弄老百姓的。”白裕富毫无顾忌地回敬说。

“看不出,你老弟还挺有想法的。”白裕富的话让金秉荃无法反驳,只好胡乱应付道。

“为官之道贵在与人为善。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屎壳螂多了垫翻车。大人物不能得罪,小人物也不能得罪,因为他们手里握有选票,得罪了他们就等于自毁前程。”白裕富见金秉荃态度暧昧,于是进一步威胁说。

“老弟的心思我明白,我会认真考虑的。”金秉荃终于心有所动,于是端起酒杯,先喝为敬。

“忠言逆耳,兄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金兄步步高升。俗话说,众怒难犯,把大家惹恼了,你脸上也不好看,是吧?”白裕富软硬兼施地回敬了一杯。

“实施全面开发,难免会造成湖水和湖区周围环境的污染啊。”金秉荃担心地说。

“你的目标是尽快创造政绩,实现升迁,管他污染不污染干啥?”白裕富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五公里红线是前几届领导班子一直坚守不变的,不能在我手里破了规矩吧?”金秉荃看了白裕富一眼,仍然坚持己见。

“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合适宜的政策就应该突破,否则怎么开创新局面?”白裕富跃跃欲试地说。

“你们这些商人啊,眼里只剩下钱了。”看着白裕富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态,金秉荃忍不住笑着说。

“赚钱是商人的本分,不赚钱,让我们干啥去?再说了,我们也是为发展经济做贡献嘛。”白裕富强词夺理地反驳说。

“裕富,你这么关心湖区开发,不是有什么私心吧?”听够了白裕富的闲扯,金秉荃忍不住问道。

“不瞒你说,大家心里着急,委托我出面通融一下。另外,我自己也想在那里投点资。”白裕富毫不隐瞒地回答。

“搞什么项目?”金秉荃问。

“还没定,等考察一下再说吧。我先跟你打个招呼,到时候你可得网开一面,多多支持啊。”白裕富回答。

“行,你白老板想干的事我敢不支持?我可不想卷铺盖走人啊。”金秉荃笑呵呵地抢白道。

“咳,我可没这么说,你别听外面胡说八道。他们这是有意造谣,离间咱们兄弟的关系。”白裕富听出金秉荃的意思,于是赶紧拾起酒杯,连敬数杯。 2fGGQ9BsPnJxkdRS6PmDDJB9u+4DS8el1IAWwNIysFXQrTVjw6TJDfCvoSPGLkB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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