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在汉武帝之前,汉、秦代都是以法家思想为政权的统治思想。
先秦儒家理论不为当时的统治者所接受,在秦代甚至还遭到“焚书坑儒”的毁灭性打击,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是由于先秦儒家初创之时,自身的理论也存在缺陷。先秦儒学的内容体系充满着浓重的、温柔淳朴的伦理亲情色彩,显得“迂远而阔于事情”,与当时的社会现实相差太远,不为新兴地主势力所接受。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董仲舒的君权神授和天人感应学说被汉武帝采纳,从此,儒家思想和封建法律相结合,出现儒、法合流的趋势,这有利于封建统治者推崇的父权、君权、夫权的维护,此后儒法合流被延续下来,成为历代统治者制定政策的理论基础。
道教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它形成于东汉时期,是中国传统道家思想和神仙方术结合而成的一种宗教。道家修命,就是要延年益寿,修炼成仙。道家说,人死不了,人可以修炼成仙。人到底能不能够成仙,自古以来的道家都说能,但那些说能的人,却没有一个能真正成仙。年限一到,生命自然终结,魂魄西归,躯体埋葬于地下。
佛教进入中国之后,提倡一种终极的人文关怀。佛家思想认为,人死之后,灵魂就会转胎投世,追问人的来世怎么样。
圣人以神道说教,中国历代帝王对各路宗教,一般都是秉承支持的态度。事实上,道家的思想跟皇帝的想法很合拍,原因在于,皇帝最关心的是两件事,一是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能否坐稳,二是自己的寿命能否更长,最好是长生不老。道家认为,人可以修炼成仙,成仙了当然就能长生不老,这样一来,做皇帝的自然就喜欢道教。
北宋建国之初,就曾有过宰相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这说明,宋初统治者仍然视儒家思想为本源。从太宗朝起,宋代便开始崇尚道教,至真宗时,崇道之风更盛。太宗之所以崇尚道教,源于“烛影斧声”的千古传说。
开宝九年(976 年)十月二十日夜,宋朝的缔造者,太祖赵匡胤拖着病体来到太清阁观看天象,起初,星光灿烂,天空晴朗,心里很高兴。可是,没过多久,突然阴云四起,雪雹骤降,赵匡胤见势不妙,赶忙退回寝宫。
由于当时正是大雪天,赵光义进宫比往日稍微迟了一点,突然,内侍慌慌张张地赶来传召,说是皇上病情突然恶化,请晋王赶快进宫。
赵光义走出门,习惯地抬头看看天,天空阴云密布,雪还在纷纷地下,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他暗暗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寝宫内,赵匡胤躺在逍遥椅上,喘气急促,见赵光义进来,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出声,赵光义等了半天,仍然没有听到皇上的口谕,只好靠近前,安慰他好好养病。
赵匡胤瞪着双眼看着门外,赵光义看看赵匡胤,又看看门外,点点头,叫内侍全部退出去,关好门后,重新回到赵匡胤的身边,静静地看着赵匡胤,等着听他说话。
内侍们退出寝宫,远远地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向内张望。大家听到赵匡胤似乎是在嘱咐赵光义什么。由于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大家见到寝宫内烛影摇动,或明或暗,好像是赵光义急步后退躲避之状。猛然,听到有斧子戳地之声。突然听到赵匡胤大声叫道:“就让你好好地去干吧!”声音激动,颇为惨烈。
内侍们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由于事先有吩咐,又不敢进去。过了一段时间,里面的声音停止了。
夜深了,赵光义神色紧张地走出寝宫,吩咐近侍,说皇上睡着了,让他好好地休息一会儿,不要打扰他。说罢,匆匆而去。
次日,赵匡胤突然驾崩。
这就是赵匡胤之死、被称为“烛影斧声”的故事,正史不见此事,野史的记载却是有声有色。
历史的真相到底如何,留给后人的只是一个谜。之所以称之为谜,是因为典籍没有记载,历史没有标准答案,这也是谜的魅力。此后关于赵匡胤之死的种种说法,都是后世文人的推理、想象,并不是历史的真实。
赵匡胤死时没有立遗嘱,这也是一个谜:是因为死得太仓促,来不及立,还是因为已经有金匮之命,根本就不需要立?谁也说不清楚。
“烛影斧声”成为千古之谜,留给后世无限的猜想。
有一种解释对赵光义很不利。这种解释认为:所谓“烛影”,根本就是烛光之下,赵光义亲手杀死了自己患病的哥哥;“斧声”则是赵匡胤平时片刻不离手边的水晶玉柱斧,在激烈的打斗中发出的声音。
太宗赵光义继兄长之位,因“烛影斧声”之说,倍感舆论的压力。为了平息社会舆论,他便编造出了一个莫须有的道教神灵“翊圣”降临显圣的神话,证明自己入继大统是皇权神授,并非从兄长手中篡夺而来。尽管没有多少人相信,他自己却宣扬得沸沸扬扬。他封此神为“翊圣将军”,在终南山修建上清太平宫,命道士张守真主持其事,凡遇到军国大事,都要派人前往祭祷。其实,这只是掩人耳目,连他自己也未必相信。
第三代皇帝真宗之后,道教与皇室的关系拉得更近,这位亲手签订了“澶渊之盟”的皇帝,显得有些怪异,时不时能看到天神圣祖降临人间,而且是降临在宫廷里面。而且,神道降临时辉煌灿烂的景观,只有皇帝一人有此仙缘瞻仰,其他任何人都看不到,只能听皇帝绘声绘色的描述。
真宗想利用道教神灵来“镇服四海,夸示夷狄”,于是便有了天书、封禅之事。其实真宗未必就相信道教真有如此大的魅力,只是出于政治的需要,有意让辽国君臣知道,大宋朝有神灵庇护,不要再牧马南寇,侵扰宋室江山。
真宗还煞有介事地导演了一场政治秀。一次,他对辅臣们说:“去年十月的一天,朕刚刚就寝,忽然室中出现一道亮光,一个神人头戴星冠,身穿绛衣,站在床前告诉朕说,来月三日,应在正殿建黄篆道场,届时将降《大中祥符》三篇。”
真宗于是命大臣们做好准备,到了那一天,果然见左承天门屋南角有两丈长的黄帛悬挂在鸱尾上,帛中有书卷之类的东西,外面缠了三道青丝绳线,封口处有字迹隐约可见,这就是神人所降之书。
真宗让人取下来,打开一看,只见帛书上有文字:“赵受命,兴于宋,付于恒(真宗名赵恒)。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
上帝把天下交付给宋朝皇帝赵恒,要传七百年,九则是表示多数,意味着宋朝国长久,绵延不绝。从此,真宗修建道观,优待道士。
经过真宗的提倡,道教在宋朝获得了特殊的地位。传到徽宗时代,道教已非常盛行。徽宗自然也要受到一定的影响,尊奉道教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即位之后,出于政治形势的需要,崇奉道教。
徽宗崇奉道教,大体可分为两个时期。即位之初,徽宗对于道教并无特殊的好恶,后来却逐渐走上崇道的道路,到了政和、宣和年间,崇道则到了近于疯狂的程度。为何出现这种状况呢?究其原因,即位之初,政治还算清明,社会秩序基本稳定,刚登皇位的徽宗也算是一位守成之君,用不着拿宗教来麻醉百姓。后来,徽宗耽于逸乐,沉湎酒色,重用奸佞,朘削百姓,致使廊庙蠹朽,民不聊生,方腊、宋江揭竿而起。更要命的是,北方的金、辽、西夏等强敌环伺,虎视眈眈。面对内忧外患,徽宗君臣一筹莫展。为了安内攘外,徽宗自导自演了一出尊崇道教和神化自己的闹剧,举国上下掀起了一股“道教热”,作为治国理论基础的儒家文化,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徽宗崇道的做派,较之他的先祖毫不逊色,甚或有过之。徽宗崇奉道教源于求子。徽宗继位之后,膝下无子,有个叫刘混康的茅山道士告诉他,说皇上无有子嗣,是皇宫的风水不好,皇宫西北方地势太低,如果把皇宫西北方的地势垫高,皇室一定会子孙繁荣。徽宗信以为真,命人运土将京城西北的地面填高。事在凑巧,京城西北的地面填高不久,王皇后便生下了太子赵桓,随后,其他嫔妃也像鸡生蛋一样,接二连三地生儿育女,大家一齐努力,一共生了三十多个皇子,三十多个公主。在中国古代帝王中,徽宗大概是儿女比较多的了。
徽宗身边美女如云,只要没得不孕症,生儿育女是迟早的事,可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却相信这是道士刘混康给他带来的,于是格外信任刘混康,多次把他召进京师,赐给印、剑、田产。
崇宁二年(1103 年),徽宗特地下诏,准许刘混康修建道观,可以直接奏报灾福。刘混康原号洞元通妙大师,徽宗改为葆真观妙先生,后再改为葆真观妙冲虚先生,先后给他敕书、赠诗七十余次,并向他索要灵丹、仙饵、伤风符、镇心压惊符等。
一天夜晚,刘混康拜罢给上帝的奏章,站在那里久久不语。徽宗觉得奇怪,问道:“这次拜章为何用了这长时间?”
“天门正在放春榜,我多看了一会,故而时间长了。”刘混康所说的放春榜,即人世间的殿试,天帝发榜,然后在人间应验。
徽宗好奇地问:“天帝发榜?前几名是谁?”
刘混康故弄玄虚地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写在纸上,密封保存,以备他日应验。”
第二年殿试完成后,徽宗拆开刘混康密封的纸条,上面写有“二草二木”四字。这一年殿试的前两名是蔡薿、柯棐,刚好应验“二草二木”四字,徽宗大为惊讶,对刘混康的法术更是深信不疑。
刘混康得宠,他的徒弟乘机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为非作歹,夺民苇场、强买庐舍。百姓告到官府,官吏们知道刘混康手眼通天,明知道百姓冤枉,却不敢秉公而断。
道教与佛教地位平等,不分轩轾,大观元年(1107 年),徽宗御笔亲批道士的地位在僧人之上,道姑的地位高于尼姑,人为地把道教抬到佛教之上。次年二月,徽宗又下诏颁《金箓灵宝道场仪范》于天下,以便道士学习。
政和三年(1113 年),徽宗前往圜丘祭天,大臣蔡攸随行,百余名道士执仪仗为前导,队伍刚出南薰门,徽宗忽然手指东方询问道,玉津园之东好像有楼台叠复,那是什么地方呀?蔡攸向徽宗所指方向看了一眼,尽管什么也没有看到,眉头一皱,便心领神会,立即附和道:“臣看清楚了,在那云雾缥缈之间,楼台殿阁若隐若现,有数重之多,复阁回廊,粲然可观。仔细一看,这片建筑离地数十丈,没有根基,若非神宅仙窟,岂能傲立苍穹?”
徽宗问:“看见人了吗?”
蔡攸连忙回答说:“既然有殿台楼阁,当然有人在活动,臣看到好像有一批道童手持节盖,在云雾出入,连眉毛都看得很清楚。”
君臣二人的一唱一和,迅速传遍了京城。第二天,徽宗下诏,在天神显灵之地修建道观,命名为“迎真”,并作《天真降灵示现记》以记其事,同时命蔡京将此事宣付史馆,载入史册,昭示后人。
徽宗意犹未尽,又于次年御笔钦定每年的十一月五日为天佑节,以纪念天帝降临京师上空,庇佑天下苍生。
司马迁的《史记》一书中列传第一篇是伯夷传,第二篇是管晏列传,第三篇是老子与韩非合传。徽宗竟然下诏改变《史记》一书中的次序,先将老子的传记与韩非分开,单独成篇,并列在《史记》众列传之首。命人仿效唐朝制度,把老子的《道德经》分章句书写刻在石碑上,立于京师神霄玉清万寿内。以蔡京、郑居中、余深、童贯兼任神霄玉清万寿宫使,白时中、王黼、蔡攸等兼任副使。这样一来,朝廷大员都变成了宫观官员,每逢上朝,宫殿上一片羽服黄冠,如同道场一般。
道教既然受徽宗的推崇,道士的身份自然就看涨。徽宗最早宠幸的道士是刘混康,其后便是郭天信和魏汉津。后来,郭天信因张商英的案子受牵连,被贬出京城,魏汉津也老死了。
徽宗时代权势煊赫的道士,最有名的王老志、王仔昔、林灵素三人。
王老志是濮州人,事奉双亲颇为孝顺,以孝闻于乡里,进入仕途后,做了一个小官,办事公平,不受贿赂。后来,他在市廛偶遇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自称锺离先生,此人便是八仙之一的锺离权,他传授王老志炼丹之术,王老志于是弃妻抛子,结草庐于田野之间,替人看风水、决疑难,颇为灵验,一时声名大振,人称活神仙。
王老志不但能呼风唤雨,还有未卜先知之能。一天,大臣韩粹彦偶然与王老志相遇,寒暄之后,王老志赠给韩粹彦“凭取一真语,天官自相寻”十个字,一个月之后,韩粹彦被提为礼部侍郎,礼部官员称天官。
翰林学士强渊明出差路过濮州,见到王老志,王老志写了“四皓明达”四个字给他,对他说:“渊明他日必贵,我与你当在京师相见。”强渊明茫然不解。
政和年间,刘贵妃薨逝,追谥为明达皇后,制书由强渊明起草,强渊明才悟出“四皓”的真意,即刘贵妃的赐号。
太仆王禀将王老志推荐给徽宗,王老志奉召进京后,蔡京将他请到自己的家里,盛宴款待,至于两人说了些什么,无人知道。
次日,王老志进宫面圣,交给徽宗一个锦囊。徽宗打开锦囊一看,里面竟是他早年写给乔、刘二妃的情诗。徽宗吃惊不小,因为这是他与妃子之间的隐私,外人不得而知,于是认为,这个道士确实神通广大,便赐号洞微先生。
王老志谢退之后回到蔡京的家里,朝中文武百官纷至沓来,询问吉凶祸福。王老志来者不拒,但不多言,只给求问之人书写几句谶语,众人不解谶语,也就似信非信。后来,很多谶语竟然都一一应验了。大家认为王老志有些道行,求问的人更多。王老志畏惧将来因此而罹祸,奏请禁止士大夫求字问卜。
王老志不慕富贵,生活俭朴,每天只吃一餐,且只有汤饼四两,冬夏衣服各一套,仅此而已。尽管如此,他的老师锺离权还责备他穿罗绮衣服,处富贵之中而不知满足。王老志共有六七套衣服,后来都还给蔡京。
王老志走红之后,蔡京的府上门庭若市。蔡京担心自己会步张商英的后尘,便与王老志商量,叫他不要与朝中人士来往,专心巴结皇上。
王老志似乎不受蔡京的束缚,制一面乾坤鉴送给徽宗,请徽宗坐在镜子前,静观内省,消灾避祸。同时又劝告蔡京,不要贪恋权位,要急流勇退。
蔡京当然是听不进这样的话。
王老志见蔡京媚君,朝政越来越混乱,萌生去意,在京城待了一年之后,便以恩师驰书来责怪,说他不该贪恋红尘富贵为由,上书求去。
徽宗身边不能没有术士,他当然不会放王老志走。王老志见求去不得,便装病,再三上书求去。徽宗见王老志去意已决,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也就批准了。王老志获得批准,当天就离开京城,回到家乡濮州,不久病死家中。徽宗赐金赙葬,追赠他为正议大夫。
蔡京的本意是想借王老志来蒙蔽徽宗,王老志不但没有照他的意思办,反而还向徽宗灌输清心寡欲的理念,且还劝他急流勇退,蔡京对王老志有所不满,王老志的离去,他并不遗憾,更没有挽留。
王老志离去后,蔡京又推荐了一个名叫王仔昔的道士。为了与王老志相区别,时人称王老志为大王,称王仔昔为小王。
王仔昔是豫章洪都(今江西南昌)人,自幼学儒,后来从道,隐居嵩山,自称曾遇见东晋道士、净明道派的祖师许逊,许真人传授他无穷的法术,能知过去未来之事。
蔡京打听到王仔昔之后,极力向徽宗举荐。徽宗召见王仔昔,面试过后,赐号冲隐处士。恰逢天旱,宫中设坛祷雨,徽宗派小黄门向王仔昔索要神符。
王仔昔悄悄对小黄门说:“皇上在宫中设坛祈祷,并不是祷雨,而是替爱妃祈祷。”
小黄门好奇地问:“祈祷什么?”
“皇上的爱妃是不是患有目疾?”
“对呀!”小黄门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王仔昔取过朱砂,画了一道符,当场焚符成灰,放入一个小砂罐里,兑上水交给小黄门,吩咐道:“你将这罐水带回去,请皇上的爱妃用此水洗眼睛,眼疾立刻就好。”
小黄门没有奉旨,不敢轻易将这些东西带进宫。王仔昔笑道:“放心吧!如果皇上怪罪下来,一切罪过都由我来顶,治好了皇上爱妃的眼疾,说不定你还有赏呢!”
小黄门不得已,只得将符水带进宫,呈给徽宗。
徽宗听了小黄门的介绍,也是暗暗心惊,因为他早晨赴坛,确实曾为爱妃的目疾默默祈祷,这件事只有宫里的近侍知道,宫外的王仔昔是不可能知道的。他觉得王仔昔真的很有神通,便命爱妃用王仔昔的符水洗眼睛,几天过后,爱妃的眼疾竟然奇迹般地好了。徽宗大喜,晋封王仔昔为通妙先生。
此后,徽宗更加信奉道教,命在福宁殿东侧造玉清和阳宫,将安道像贡奉在里面,日夜顶礼膜拜。
政和四年(1114 年)正月,徽宗创立道教官阶,共二十六品,接着又添设道宫二十六等,各地道士蜂拥而来,京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道士的身影。道士的势力仿佛要超过朝中大臣。王仔昔尤其受宠,徽宗下令在宫中修建一座圆象徽调阁,让他居住。许多官僚依附于王仔昔,让他为自己打通关节。
中丞王安中实在看不下去了,上疏谏诤,说朝廷聘请术士,要问清来历,不能让他们与大臣交往。并且还在奏疏中说蔡京引用匪人,欺君害民。
徽宗虽然颇为赞同他的说法,但并没有对蔡京怎么样。
蔡京知道这件事后,吩咐儿子蔡攸在徽宗面前哭诉,说王安中诬陷父亲。
徽宗对蔡家父子的话,似乎总是相信的,于是下诏改任王安中为翰林学士。不久,又改任为承旨郎。并因此而对王仔昔有所猜疑,渐渐疏远了王仔昔。
徽宗时代最为跋扈的道士是林灵素。林灵素是一个妖道,他蒙骗君主,祸国殃民,北宋灭亡同他有很大的关系。
林灵素本名灵噩,字通叟,温州人。林灵素家世寒微,少年时皈依佛门,因学习不认真,遭到老师的笞骂,于是弃佛学道。年轻的时候,苏东坡曾给他看过相,说他将来必大富大贵。可是,林灵素一直没有富贵的机会,发迹之前,落魄于江湖,去酒店喝酒,赖账不还,赌场赌博,输得一塌糊涂。还不起赊欠,欠下赌债,便耍流氓,自行毁容。所以林灵素是一个阴阳脸,一半脸像骷髅,一半脸红润。债主们惊惧不已,害怕出人命,便免了他的酒债,赌债也没人敢讨了。政和年间,林灵素到了京师,寓寄在太乙宫。左阶道徐知常向徽宗举荐了林灵噩,说起这段经过,近乎荒唐。
一天夜里,徽宗做了一个梦,梦见东华帝君派仙童召他去游神霄宫,景致十分幽渺。醒来后,一切恍惚又记不清楚,于是命徐知常访求神霄宫事迹。
神霄宫只是一个传说的仙景,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
徐知常对此一窍不通,无从下手,而此时王老志已死,王仔昔被杀,徐知常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筹莫展。有一道生见徐知常愁容满面,便问他为何闷闷不乐。徐知常便把皇上叫他访求神霄官事迹的难题告诉他。
道生安慰地说:“先生不急,有个人知道神霄宫。”
“哪一个?”徐知常迫不及待地问。
道生说 :“寓居在太乙东宫的温州道士林灵噩,经常对我说神霄宫的事迹。”
徐知常大喜过望,立即呈报徽宗。
徽宗立即召林灵噩进宫,询问道:“神霄宫是个什么所在?”
“神霄宫是东华帝君的治阙。天上的长生大帝君、青华大帝君,都是玉皇大帝的儿子。”林灵噩看了一眼徽宗,故弄玄虚地说:“臣当年在天上侍奉玉皇大帝的时候,见过陛下。”
“真的吗?”徽宗惊喜地问。
林灵噩绘声绘色地说:“陛下是玉皇大帝的长子玉清王降生人间。臣是仙府散卿,姓褚名慧,因陛下临凡御世,所以也跟着下凡,来辅佐陛下。”
“是啊!”徽宗也跟着装神弄鬼地说道,“朕今日见了你也很面熟,朕记得你当年骑着一头青牛,那头牛到哪里去了?”
道家的祖师爷是老子,传说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所以人们把道士称为牛鼻子道人。
“青牛寄放在外国一个很远的地方,不久就会回来。”林灵噩大言不惭,徽宗却深信不疑。
政和七年(1117 年),高丽国果然进贡一头青牛,徽宗将这头青牛赐给林灵噩为坐骑。
一次,徽宗问林灵噩懂何法术。林灵噩吹嘘道:“臣上知天宫,中知人间,下知地府。凡天上、人间、地府的事情,臣全都知晓。”
徽宗认为林灵噩是仙人,一时高兴,赐林灵噩名灵素,号通直达灵玄妙先生。
林灵素获得徽宗的信任之后,可以自由出入禁宫,宫中眷属,也不必回避。
这一天,徽宗正在偏殿围炉烤火,林灵素自外而入,徽宗赐他在身边就座,两人聊了起来,正聊得起劲的时候,林灵素突然离座,毕恭毕敬地站立一旁,徽宗问他这是何意。林灵素谦恭地说,“九华玉真安妃大驾将至,臣礼当恭迎!”
“九华玉真安妃?”徽宗惊问道,“九华玉真安妃在哪里?”
“陛下稍候,马上就要到了。”林灵素说罢,拱手站立一旁。
徽宗正在迟疑之际,只见三五个宫女,簇拥着一个丽姝进来,徽宗一见是自己宠爱的小刘贵妃,大笑不止。林灵素却恭恭敬敬的拜伏殿下,口中说道:“恭迎神霄侍案夫人!”
话音刚落,崔贵嫔轻移莲步,带着几名宫婢又冉冉而至,林灵素从地上爬起来,口中说道,“这位贵人,在仙班中与我同列,不必行大礼”,说罢只是一揖,便回座位坐下。
徽宗看了看两位贵人,再看看林灵素,似信非信。
次日早朝,徽宗问林灵素,朝廷大臣当中有没有仙人。林灵素见徽宗真的信了自己的鬼话,胆子更大了,信口开河地说,蔡太师是天上的左元仙伯,王黼是神霄文华吏,蔡攸是园苑宝华吏,当年都侍候过玉皇大帝,其他如郑居中、刘正夫、盛章、童贯等人,也都位列仙班,被玉帝派下凡,辅佐神霄宫玉清王。
昏君佞臣们一听,人人都喜笑颜开,怪不得君臣之间相处得如此融洽,原来都是上天的安排。
徽宗认为林灵素是仙人,有通天彻地之能,决定在玉清和阳宫供奉了神像,请林灵素在玉清和阳宫设醮祭祀。
林灵素却说玉清和阳宫太窄小,做法事很不方便,必须另建一座宫殿。
徽宗当即批准了林灵素的建议,并命林灵素主持这项工程,内侍梁师成、杨戬任监理,协助林灵素。
林灵素将道宫的地址选在延福宫东侧,规划自延福宫东门至景龙门,绵延数里,紧连皇宫。宫殿修成之后,取名上清宝箓宫。根据徽宗的意思,林灵素在景龙门城上修了一条复道与皇宫相连,便于徽宗前往上清宝箓宫。徽宗还诏告天下,将天宁万寿观改为神霄玉清万寿宫,殿上设长生大帝君、青华帝君神像。
上清宝箓宫,是一座史无前例、无与伦比的超大型道教宫观,耗资千万贯。不久,林灵素主持了祭祀大典。因为林灵素说小刘贵妃是徽宗在天上的原配九华玉真安妃下凡,所以徽宗携小刘贵妃参加大典,文武百官一律穿羽服、戴黄冠参祭。
徽宗知道,许多大臣对此相当冷淡,后宫郑皇后也有所不满,因为小刘贵妃被指认为徽宗在神宫中的原配,几乎动摇了深得人心的郑皇后的中宫之位,幸亏小刘贵妃并无夺宫之意,才使矛盾没有进一步扩大化。
一天,徽宗去上清宝箓宫祈祷,林灵素问他,是想求昊天上帝之诏,还是想求见青华帝君之面?徽宗回答说两样都想求,并叫林灵素指点迷津,让他如愿以偿。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陛下日夜凝想,一定能够成功。”林灵素神秘地说,“但帝君只在夜间降临,且都是在梦中,他是不见凡夫俗子的。求见期间,陛下只能与玉真安妃同宿。只要陛下心诚,一定能见到帝君的。”
于是,徽宗天天宿在小刘贵妃宫里,以求做个好梦。
几天之后,林灵素问徽宗是否见到了帝君,徽宗一脸茫然。林灵素提示说:“陛下晚上做了梦吗?”
“好像做了个梦!”徽宗若有所思。
“这就对了。”林灵素高兴地说,“一定见到了青华帝君,是吧?”
“好像是的。”徽宗皱眉道,“好像还说了几句话,没听懂,也没记住。”
“陛下当然听不懂了。”林灵素接着问道,“陛下没看见帝君身边还有一个人吗?”
“好像是有个人。”徽宗有些迷糊了,思维随着林灵素的问话转。
“那个人就是我。帝君是来宣旨的,帝君将旨意交给我带来了。”林灵素随手从袖内抽出一卷天书,递给徽宗说,“这是天书云篆,陛下一定能看懂。”
徽宗接过天书云篆一看,见上面的字是李斯所创的小篆,落款盖有“昊天上帝”之印,看罢喜形于色,立即命林灵素筹备开一个千道大会,并诏命天下,所有道观都要派员参加千道大会,他要在这次千道大会上宣布青华帝君降临、颁下天书之事。
北宋在真宗时期曾有过天书的闹剧,百余年后,徽宗重演了先祖的闹剧,所不同的是,真宗天书的闹剧是由佞臣王钦若一手导演,徽宗的天书闹剧则是由妖道林灵素一手策划。事同人不同,北宋的皇帝和他的臣子们,疯狂得真是够可以的了。
政和七年(1117 年)四月,千道大会如期召开,林灵素在上清宝箓宫讲经,道士不期而至者数千人,徽宗亲临现场观看。当时,在皇帝的倡导下,全国的道士都有官职级别,按资格享受工资俸禄和福利待遇,致使人们趋之若鹜。此次为了吸引人听经,朝廷花钱数万缗,设有大斋,凡与会听经者,除饱餐斋饭外,还可以领到三百文制钱。有饭吃,有钱领,这样的好事,当然就有人干了,于是乎,每逢召开千道会,一些无业游民、市井无赖,找一块布蒙着头,纷纷前来赶场,冒充道士的人,比正宗的道士、尼姑的人数还要多。
林灵素坐在一个显眼的地方,东拉西扯,信口开河。其实,林灵素对道经只是略知皮毛,并不能讲出大的道理,但他却具有演讲大师的素质,讲法的时候,他能天上、人间、地府,信口开河,编得煞有介事;三教、九流、十家,牵强附会,说得天花乱坠;滑稽、野语、村言,夹杂其中,贩夫走卒都听得懂。因此,林灵素讲道,常常会引得哄堂大笑。不仅普通听众喜笑颜开,就连徽宗本人也是忘形大笑,完全没有了君臣之礼,师道之尊。
林灵素又号召吏民到宫中领受神仙秘箓,朝中官员争先恐后。徽宗派人告诉录院,说自己是天帝元子,为神霄殿帝君,只因怜悯中华到外盛行金狄之教(佛教),苍生无依无靠,于是恳请天帝,愿降生尘世,为天下百姓之主,引领天下人归于正道。此时的徽宗已被道教迷惑得如醉如痴,竟授意道录院上表章,册封自己为道教君皇帝。道录院不敢怠慢,连忙起草了一道昊天上帝的奇特的诏书,并由林灵素宣读:
朕察中华众生遭金狄之教(佛教)所愚弄,命长子长生帝君下界,兴中华之正教。怎奈众生愚昧,仍为金狄之教所迷。因此,朕命青华帝君传谕,敕封长生帝君为中华教主道君皇帝。钦此。
道院主事紧接着宣布,上徽宗为“教主道君皇帝”的封号。
徽宗堂而皇之地登上法坛,一身二职,以皇帝的身份兼任道教教主,台下出现了一道史无前例的独特风景:徽宗以道教教主的身份接见教众,教徒们欢声雷动,向皇帝教主行教礼,拜呼谨遵教令。徽宗以皇帝的身份接见文武百官,文武百官则向教主皇帝行君臣之礼,朝贺呼万岁。皇帝当了道教掌门,这在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
中国历史上,有不少帝王崇佛崇道,最典型的是南北朝时期的梁武帝萧衍,他曾三次舍身同泰寺。梁朝的大臣上朝时,惊奇地发现皇上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皇上出家了,大臣们只好捐钱给寺庙,把皇帝赎回来。同泰寺修得金碧辉煌,百姓却被搜刮得饥不得食,寒不得衣,最后只能造反。徽宗是文化人,一定读史,也一定会知道这段历史,为何不引以为鉴呢?只能解释为,徽宗崇道,已到了近乎疯狂、不计后果的地步。
皇太子笃信佛教,曾策动佛教徒与林灵素斗法,只因林灵素有徽宗支持,结果佛教徒败北。皇太子请求赦免僧人之罪,徽宗不听,下诏将僧人送入开封府刺面决配。
林灵素的威望越来越高。据说其麾下有弟子二万,出行时与宰相、太子争道,人称“道家两府”。
在宋朝,两府指东府、西府,东府是宰相,西府是枢密院,宰相管政务,枢密院管军事。林灵素的地位能与宰相、枢密院分庭抗礼,可见他的气势之大。所以,很多奸邪小人都来贿赂林灵素,以求官职。时人写诗讽刺说:
当日先生在市廛,
世人哪识是真仙?
只因学得飞升后,
鸡犬相随也上天。
大臣们见皇帝崇奉道教,上行下效,纷纷投其所好,上朝不穿朝服而穿道袍,每当朝会之时,金銮殿内,但见黄冠羽扇,满廷乌烟瘴气,形成一道史无前例的奇观。道教作为宗教的一个分支,提倡并无可非议,而作为一国之君,废国事而痴迷于道,耗巨资大修寺院,广开道场,对于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则是一场灾难。
林灵素目中无人,气焰嚣张,四面树敌,遭到很多人忌恨。政和末年的一天,林灵素在上清宝箓讲道,道人俗人赴会者达数千人,大家都毕恭毕敬,虔诚地听讲,唯独有一道人昂然而立,怒目而视。林灵素呵斥道:“你有何能,竟敢如此倨傲无礼?”
道人回答:“贫道无所能。”
林灵素又问:“既然无所能,为何如此?”
道人反问道:“先生既然无所不能,为何也在此?”
林灵素虽然能说会道,竟然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徽宗在幕后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随之召见道人,询问道人有何本事。道人拱手回答:“臣有雕虫小技,能生养万物。”
徽宗随即命人于道院寻找可以播种的种子。结果只找到一包茴香籽交给道人。道人在两名卫卒的监视下,将茴香籽种在艮岳之下,然后被安排在院中住宿,并有人监护。三更时分,道人忽然不见,各处寻找,踪影全无。次日查看道人播种的茴香,竟然生长得已是郁郁葱葱,蔚然成林。徽宗这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林灵素并非万能的神仙。
墙倒众人推,种茴香的道人小试身手之后,林灵素又碰到一件难堪的事情。一天,有一客人来访,自称是林灵素温州的同乡,有一小术愿一试身手。来客也不等林灵素应允,便撮一把土放进炉子里,取一杯水喷在案子上,将茶杯盖在喷过水的案子上。试验还没有得出结果,徽宗突然驾到。林灵素慌忙出迎,客人也不辞而别。
徽宗进屋后,闻到香气浓烈,非比寻常,便问林灵素这是什么香,林灵素说是他所焚之香,徽宗便让林灵素取香再焚,却无一点香味,一连换了几次,还是没有香味。徽宗非常诧异,再三诘问,林灵素只得承认刚才有一客人来访,并说还有喷水覆杯之事。
徽宗命人取杯子,不料杯子像生了根一样粘在案板上,怎么也拔不起来,林灵素亲自去取,杯子却粘得更紧。徽宗出于好奇,亲自去取,居然很轻松地就拿起来了,只见杯下下压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有诗一首:
捻土为香事有因,
如今宜假不宜真。
三朝宰相张天觉,
四海闲人吕洞宾。
张天觉即张商英,历仕神宗、哲宗、徽宗三朝。张商英当宰相时,更改蔡京弊政,获得忠直之名。后来因与方士郭天信往来,被贬谪亳州,他还攻击过哲宗时的大臣司马光,被排入元祐党籍中,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一时难以分辨,此诗中有“如今宜假不宜真”之说。徽宗细细品味,觉得这是含沙射影,而这个影显然是指林灵素了。于是对林灵素平时所为之事产生了怀疑。
徽宗平日宠幸林灵素,常亲临他的住处,这一天又去了,偶尔抬头仰望,隐隐约约看见三清阁牌匾上有两行金书小字,但看不清楚。因阁太高,而牌匾又在飞檐之外,非人力所能为,感到非常惊讶,命人架上梯子上去看,只见上面写的是:“郑子卿居此两月,不得见上而去。”
徽宗寻思,郑子卿何许人也?有何事要见朕?为何在此等了两个月而难得一见?于是问林灵素,郑子卿是怎么回事?林灵素支支吾吾地说:“此人是一位道士,其他详情一概不知。”微宗见林灵素神情慌乱,知道他有所隐瞒,于是命人将牌匾取下来,置于宫禁。自此,林灵素渐渐失宠。
还有一件事对徽宗的触动非常大。宣和初年,京师发大水,林灵素奉命与众道士在城上作法止水,城上役夫数千人,见到林灵素,拿起棍棒一拥而上,要打死他,林灵素吓得比兔子还跑得快,一下子逃得没有踪影。微宗这才知道林灵素怙恶不悛,积怨甚多。又听说林灵素与宦官近幸树党纷争,心中甚为厌恶。后来,又发生了林灵素与太子争道的事情。太子向徽宗告状。徽宗一怒之下,下诏将林灵素驱逐回乡,后来徽宗又下诏将林灵素贬往楚州,林灵素尚未到达楚州,在途中便一命呜呼了。
在道士队伍中,并不都是骗吃骗喝的假道士,也有人品甚佳者。女道士虞仙姑,居颜有术,年过八旬,容颜姣好如少女,善行大洞法。一次,蔡京设宴招待虞仙姑,酒酣耳热之际,突然一只猫溜进来,虞仙姑指着猫问蔡京:“太师认识此猫吗?它是章惇。”
虞仙姑其实是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意在讽刺蔡京与章惇是一路货色。因为章惇在哲宗朝任尚书左仆射,蔡京由他引荐入朝,有恩于蔡京。蔡京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甚为恼火。
还有一次,徽宗召见虞仙姑,问她说:“天下纷争,干戈四起,天下何时才能够太平?”
虞仙姑回答说:“要想让天下太平,皇上当用贤人啊!”
徽宗问:“仙姑所说的贤人,指的是谁?”
“范纯粹!”虞仙姑不假思索地说。
徽宗把虞仙姑的话告诉蔡京,蔡京上奏说:“范纯粹是范仲淹之子,范纯仁之弟,虞仙姑说此话,显然是受了元祐大臣指使。”徽宗大怒,将虞仙姑逐出朝廷。
有一个叫张虚白的道士,小名张胡,邓州南阳人。徽宗对他很尊重,每次召见他,必赐酒数杯,张虚白虽醉,但仍不失君臣之礼,对皇上更是谦恭。徽宗让他掌管龙德太一宫,又为他创建诸庵,如超然、致道、运机等,还有十几处小轩,室名牌匾都是徽宗御笔亲书。这些建筑幽邃华丽,远在其他道观之上。张虚白博学多才,精通术数,经常在酒后发出预言,神奇的是,每每被他言中。他曾醉后枕在徽宗的膝盖上睡觉,每当这个时候,总是要直言无忌地发表一些评论,甚至是针对徽宗本人。徽宗从不计较,只是说:“张胡,你又醉了!”宣和年间,金国人俘虏了辽国的天祚皇帝,派人来通告宋室。徽宗将这件事告诉了张虚白。张虚白缓缓地说:“天祚帝在海上筑宫室等候陛下,已经很久了。”天祚帝是公认的荒淫无度之君,而且亡国后成了俘虏。张虚白此言一出,众人大惊,无不为他捏一把汗。微宗却面无愠色,拍拍张虚白的背说:“张胡,你又醉酒说胡话了。”
张虚白官至太虚大夫,从不自我炫耀。一天,六名健卒抬着三个红漆木盒送给张虚白,说是皇上所赐。开箱一看,尽是纯金。张虚白说:“此乃朝廷之物,不是道士所能用的。”于是辞而不受。
张虚白多次出入宫禁,终日论道,但却从不干政。靖康年间,京城失守,徽宗被迫至金营议和,与虚白不期而遇,叹息地说:“你平日所言都应验了,朕没有听你的意见,如今追悔莫及。”
张虚白回答说:“事已至此,无可奈何,愿陛下保重身体,以往之事已不可挽回了。”道士中像张虚白这样品质正直的人,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几家欢喜几家愁,徽宗崇尚道教,佛教自然要受到冷落,甚至是打击。政和年间,徽宗下诏各州都要设神霄宫,以道观改建,如果道观规模太小,就将当地的佛教寺院改为道观,揭立匾榜。把佛寺改为供奉道教神像的神霄宫,是对佛教徒的亵渎和侮辱,但皇帝下了圣旨,佛教徒敢怒不敢言。由于朝廷扬道抑佛,致使道观香火鼎盛,门庭若市,而寺院却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地方官员为了讨好皇上,不惜横征暴敛,资助道观,许多平民百姓因此而破产。
在中国历史上,自佛教传入中国后,其地位便越来越高,大有取代本土的道教之势,徽宗抑佛扬道的做法,引起了佛教徒的不满和抗争。襄州一个叫杜德宝的僧人毁体燃香,以死表示抗议,有司仰承林灵素的鼻息,拘捕了杜德宝,并上奏朝廷。当时担任大理寺正卿的王衣认为,依照有关法律,毁坏自己的身体只能处以杖责,不可以拘捕,应该立即放人。林灵素大为恼火,找到徽宗,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杜德宝流放了。王衣就因为说了几句公道话,便被撤职,给了个有名无实的宫观官。
有的佛教徒则用曲折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上表请求加入道教,他说:“习蛮夷之风教,忘父母之发肤,倘得回心而向道,便更合掌以擎权。”
还有一个叫饶德操的僧人,写了一首《改德士颂》的诗:
自知祝发非华我,
故欲毁形从道人。
圣主如天苦怜悯,
复令加我旧冠巾。
旧说螟蛉逢蜾蠃,
异时蝴蝶梦庄周。
世间物化浑如梦,
梦里惺惺却自由。
德士旧尝称进士,
黄冠初不异儒冠。
种种是名名是假,
世人谁不被名谩。
衲子纷纷恼不禁,
倚松传与法安心。
瓶盘钗钏形虽异,
还我从来一色金。
小年曾著书生帽,
老大当簪德士冠。
此生无我亦无物,
三教从来处处安。
反抗最激烈的佛教徒,竟甘冒杀头的危险,寻找机会斥责徽宗。宣和六年(1124 年)上元节,京城车水马龙,观灯的民众蜂拥而来。按照惯例,天子要登御楼观灯。开封府尹为防不测,提前在西观做了部署。徽宗率六宫坐在楼上观灯,重幕密帘,百姓无人知晓。但这一年却是徽宗只身一人坐在西观上,宦官及左右无一人跟随,楼下万头攒动。正观看之际,忽然,有一个身穿黑色布衣的僧人从人群中跳出来,手指帘幕,冲着徽宗大声说:“你是天子吗?你有何神力,竟敢破坏我教?我今天告诉你,报应马上就到了。我并不害怕你,你能破坏诸佛菩萨吗?”僧人义正词严,声震屋瓦,帘幕内的徽宗和台下的观众都听得一清二楚。
开封府尹不敢怠慢,立即派人把僧人抓起来,徽宗十分震怒,命有关部门严加惩处,并亲临观看。
僧人毫无惧色,大声说:“现在落在你手里,如何惩处,悉听尊便,难道我会害怕吗?今天骂你,是要让你知道,尽管你是皇帝,你也毁灭不了佛教。”
徽宗大怒,命人将僧人零刀碎割而死。
宣和七年(1125 年)二十月,金人南侵,北宋江山大堤已塌,宋王朝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徽宗为争取民心,宣布罢道官,恢复道教的地位。种种迹象表明,徽宗大肆崇道,纯是一场闹剧。至于后来金人入侵时,有人借道教之名骗取荣华富贵,又在实际对阵中贻误战机,更是加速了北宋的灭亡。
徽宗崇道的闹剧,虽然不是北宋灭亡的主要原因,但无疑是一剂非常猛烈的毒药,加速了北宋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