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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之夜,华灯初上。街道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张灯结彩,大红的条幅和硕大的灯笼上,都写着“欢度新年”或“庆祝元旦”字样。如果把徐州比作碗盆,那喜庆的氛围早就盛得满满盈盈,要往外面溢涨了。

王义轩正带着两名保卫干事,在徐州地委和行署大院里转悠,仔细的巡视着每一处犄角旮旯。那个年代以“阶级斗争”为纲,要时刻严防敌特分子搞破坏。他已经调到地委20多天了,职务是地委保卫处长兼秘书科长,仍然可以配枪;只要半年之内无大错,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晋升正处级。正处级就是正县级,旧社会里就是响当当的“七品”县太爷,一方父母的威仪,算个入流的官了。当然了,共产党干的是革命工作,讲究的是“为人民服务”。不能贪图享受、当官做老爷。话虽这么说,王处长还是难掩内心的狂喜,第一时间内就把这个“喜讯”装进挂号信里,寄给了蔺王庄的父母亲。

他能爬上这个位置,得益于他的一笔好字。王处长的字,苍劲和娟秀完美结合,布局合理得体。他并未师承任何书画大师,完全是自己独创的“野路子”。既不放荡形骸,也非中规中矩。是那种不草、不行、不隶、不楷的特有字体,特别易认,怎么看怎么舒服。“书为心画”。心中有诗、有画的人才能练出一笔好字。王彭生一直固执地认为,如果父亲不在坎坷的“仕途”上颠簸,而是潜心字画,肯定是可以成为“宗师大家”的。

当时的徐州地委书记,看到了王义轩写的单位《年终总结报告》和个人的《述职报告》,顿生浓浓的不舍之意。叫秘书到组织部查阅一下王行长的履历,政治条件合格,军事素质过硬。那还有什么说的,这就是进入党政核心机关的绿色通行证。其实早在“淮海战役”之初,他的字就被另一位更高级的首长看上过。

1948年冬季,碾庄战役刚结束,团里叫独立加强营的政委王义轩写一份《战后总结》上报到师部。这份报告有幸让粟裕司令员看到了。就其军事水准而言在粟司令眼里只能勉强凑合,但是那笔独一无二的“王体”字好的不得了。粟司令看了又看,有些爱不释手。于是问清部队番号,给王义轩所在的纵队首长打电话要把他调到司令部。王义轩写完报告稍事休整,就带着他的独立营驰援双堆集,攻打黄维去了。纵队和王义轩联系不上,只能等战役结束之后再说。

在攻打双堆集的战斗中,王政委负伤住院,伤愈后转至地方部队,被分配到邳县武装部,不久又调至铜山县武装部。淮海战役刚一结束,粟司令又总督大军渡江,无暇顾及此事,这事就不了了之了。这对王义轩来说,人生之中失去了一次可遇不可求的重大机遇。如果他有幸追随在粟司令身边,替粟司令抄写个《军事报告》什么的,说不定可以送进中南海,被毛主席亲览也未可知。

后来王处长有一位堂弟王兴才,是个复员军人,退伍后一直得不到安排。多次寻找未果之后,他请堂兄写了一份《申请报告》,送到县里的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问题很快得到了落实。不知是内容翔实生动,让领导动了恻隐之心,还是他那笔独树一帜的“王体”字,又一次得到了领导的赏识。

彭生的妈妈还是铜山县粮食局的统计员,一般干部,行政23级,月薪49块钱,相当于工厂里的五级工。但她自幼养尊处优惯了,按照乡下人的说法,是个“大发手”。花钱如流水,没有计划和节制,经常熬不到5号发工资,囊中就开始羞涩了,和现在的“月光族”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因为铜山县有县无城,县直机关都在徐州的市区或市郊,王义轩觉得老婆无需办理工作调动,因为他们的家安在建国东路,到地委和铜山县粮食局的距离是差不了多少的。

每逢节假日,王处长回家的时间总是很迟的。一是怕敌特分子借着节假日的热闹劲,趁火打劫搞破坏。再者就是身为共产党员的王处长,把红色的江山看作是自己的,多干一点工作是应当应份的,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和拥护,驱动着他忘我地工作。当然,如果有年轻漂亮的女学生、女同事找他探讨“革命理想和抱负”,他也非常乐意奉陪。每次回家晚了,都要向老婆大费周章地一再解释;看来用“工作忙”来搪塞一下,确实是挺不错的借口。

赵慧中做好晚饭,仍不见丈夫的踪影,心中免不了有些愠怒。今天可是元旦呐,这么喜庆的日子夜不归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何居心?准是又和……这个日子还有什么过头?日子都不想过了,吃饭自然更没有胃口。

赵慧中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倒掉,想想丈夫薄情寡义,也寡廉鲜耻,我凭什么伺候他呢?家里的落地钟敲响了九下,赵慧中翻起左腕校对一下,时间没有误差。可是丈夫还没有回来,她心中那股愠怒的火苗蹿得更高了。这就进一步印证了她内心的想法“一准又和哪个小狐狸精鬼混去了。”

背叛,对于女人,特别是大家闺秀,是不可容忍的。越是大户人家越懂尊严越要面子。父辈还是两腿叉在地沟里的泥腿子,侥幸弄个小官就耍花花肠子,算什么东西?无非是个胥吏,胥吏而已!

赵慧中怒火中烧,不住地咀咒丈夫。她不停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自己的男人嚼烂。可是骂能起到什么作用?俗话说“南京到北京,就数挨骂轻”。骂得再厉害,他也不痛不痒,照样喝酒吃肉,照样当官。“把他告下来,就像去年让他扒掉军装一样。”赵慧中咬咬牙,拧开钢笔吸满水,铺开信笺纸,准备写告状信。

对有文化的人来说,写个举报材料并不是难事。但是弹劾和自己息息相关、至亲不至爱的人,心灵多少会受到一点触动。“给他来个先礼后兵吧。”有文化的人通情达理,她想先问清事情的原委,看丈夫今后如何表现。说好了就“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至少是相安无事的。抓破脸皮就是“睚眦必报,锱铢必较”。彭生的妈妈把下唇咬出了血渍,仿佛那片嘴唇不是自己的,而是日本鬼子的。

主意拿定了,谋定而后动,事情就异常地顺畅了。共产党是不会袒护“陈世美”的;只要把这封告状信送到纪律检查委员会,不论你有多大本事,该提的肯定不提,该降的肯定得降。“得罪烧锅的,吃不上熟馒头”。连老婆你都拢不住,我看你怎么在社会上混? jdVic3qTSTPBqB+vWbAjN5of6VvOouXp3BkZ+toPOm9qduuEVLUaQAJbigqNcoL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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