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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张景岳重用参、熟之我见

张景岳名介宾,字会卿,明代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他批判性地继承和发展了前贤的成果,开创了非风论、八阵方、阳常有余论,完善了命门学说,为中医学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其主要著作为《类经》《景岳全书》,其中后者共六十四卷,以《传忠录》为首,《脉神章》继之,伤寒为典,杂证为谟,妇人为规,小儿为则,痘疹为诠,外科为钤,用药三百多味,以人参、熟地黄、大黄、附子为药中四维,更推人参、熟地黄(以下简称参、熟)为良相、黄附为良将。其对使用参、熟独有创见,余初不以为意,然用后每有验效,始叹先生为法眼。现不揣浅陋,从使用参、熟之历史背景、使用范畴及个人临证心得几个方面,略陈管见。

一、驳丹溪阳常有余,辨真阳为之大宝

金、元、明代是医家辈出,各抒己见,百家争鸣之医学发展昌盛时期。景岳身历其境,以其雄厚的理论功底及丰富的临床经验,对于金元四大家的学术思想,另具慧眼地进行了评述,既吸收其所长,又不全苟同,而独树一帜。其中对于丹溪所言“阳常有余,阴常不足”说,景岳最初颇信服,继则疑信相半,终则大加反对。认为:“丹溪但知精血皆属阴,故曰阴常不足。而不知所以生精血者,先有此阳气。倘精血之不足,又安能阳气之有余?”他认为阳既非有余,阴亦常感不足。故主张要善于补阴扶阳。并指出真阴真阳在人体的作用极其重要。《景岳全书·辩丹溪》中说:“人得天地之气以有生,而有生之气既阳气也,无阳则无生矣。”并着重指出了著名的“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观点。对于丹溪重用黄柏、知母作为养阴药物,景岳亦不以为然,指出:“知柏止堪降火,安能补阴?若任用之,则戕伐生气而阴以愈亡,以此补阴,谬亦甚亦。”对多用苦寒折火方药,认为是“大背经旨,大伐生机之谬谈”。与之针锋相对,提出了以温补为主的治疗大法。

另一方面,一个人的学术思想的形成与其所处之特定环境有密切关系。景岳在医学上受薛立斋影响,薛为太医院使,为统治阶级服务,喜用补药治病,故景岳亦从之。另外,他之所以多用温补,可能与其所接触之人多属阳虚之患者有关。因其出身于官宦世家,所交游者亦多豪门巨户。这些阶层之人穷奢极欲,疾病往往由精气不足引起。因饮食无度伤脾,性欲不节伤肾,加之当时社会动荡,生活不定,身体容易耗损虚衰。笔者认为,就景岳所见之证,似有失全之处。所以如“凡临证治病,不必论其有虚证、无虚证,但无实证可据而为病者,便当兼补,以调营卫精血之气。亦不必论其有火证、无火证,但无热证可据而为病者,便当兼温,以培命门脾胃之气”(《景岳全书·论治篇》)等显属矫枉过正之言。

二、参、熟为良相,用之有擅长

景岳从《内经》“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的论述中,悟出了“故惟高明见道之士,常以阳衰根本为忧,此热方之不可不预也”。这就为重用温热药提供了理论依据,而在温热药中尤喜用人参、熟地黄,更以人参、熟地黄、大黄、附子为药中四维,仿官制,推参、熟为良相,黄、附(大黄、附子)为良将。余细考新方八阵之补阵29方,参、熟同用者有大补元煎、五福饮、七福饮、三阴煎、五阴煎、补阴益气煎、两仪膏、赞化血余丹等8方,用熟地黄者22方,其适用范围遍及心、肝、脾、肺、肾五脏,尤其是肾、脾、肝三脏,因其为先后天之故也。未用熟地黄者仅7方,而7方中仍有3方在加减项内用熟地黄。在新方八阵189方中,用熟地黄者有50方,由此可见景岳之善用喜用参、熟。

其重用参、熟之绪,是为补虚治形学说。他指出:“无论阴阳,凡病至极,皆所必至,总由真阴之败耳。然真阴所居,惟肾为主……虚邪之至,害必归阴。五脏之伤,穷必及肾。”而用熟地黄正为合拍,“味甘微苦,味厚气薄,沉也,阴中有阳。本草言其入手足厥、少阴经,大补血衰,滋培肾水,填骨髓,益真阴,专补肾中元气,兼疗藏血之经……性平禀至阴之德,气味纯静,故能补五脏之真阴”。正由于熟地黄能救阴、补精血,所以一切精血亏虚之证,如肝肾亏虚,精血不足,宫血不充,肾水真阴不足,精衰血少,脾虚失血,劳倦伤阴,精气不化;或阴虚内泛,以致外惑不解,及气血双亏,须发早白,形体不充等,皆可用之。而人参配伍熟地黄,则“补气以人参为主,而芪术但可为之佐。补血以熟地黄为主,而芎归但可为之佐。然在芪术芎归,则又有所当避,而人参、熟地黄,则气血之必不可无。故凡诸经之阳气虚者,非人参不可。诸经之阴血虚者,非熟地黄不可。人参有健运之功,熟地黄禀静顺之德。一阴一阳,相为表里。一行一气,互主生成。性味中和,无逾于此,诚有不可假借而更代者也”,是扶阳滋阴的理想配伍。二者相配,阴阳气血亏虚之证,皆可治之。又如正虚之瘟疫患者,若参、熟并用,可收补中托里之功,并认为该证“其成初感寒邪,但见脉证真虚、邪不易散等证,则人参、熟地黄之类,开手便当速用,愈早愈妙”。

必须指出的是,景岳绝非一味填补之流,其用补用泄,均视辨证情况而定。总之,其用参、熟,机圆法活,左右逢源,上下呼应,瞻前顾后,已臻化境。

三、应用辨治举隅

笔者在临证中常用二者相伍,治疗气血亏虚已极之患者,如实体肿瘤或血液肿瘤化疗后、某些肺心病患者等。我们的体会是,其病由来已久,参、熟必须长时间、大剂量使用,否则不易取效。

如胃癌,基本属于中医“噎嗝”“反胃”“积聚”“伏梁”等范畴。其病因病机,一方面是由于人体正气不足,特别是脾胃功能虚弱所致。另一方面是由于长期饮食不节,情志抑郁不畅,痰火胶结,气虚血瘀而成。根据我们的体会,其临床分型可分为脾虚胃寒、瘀毒内阻、脾肾阳虚三型,晚期以脾肾阳虚型最为多见。本病病情复杂,典型的单一证型并不多见,往往兼夹为患,故须视辨证而定,不可拘泥。

胃癌属脾胃病之一,中焦虚弱、纳化失常是其最常见的症状,所以临床上首先要重视脾胃的辨证。总而言之,脾病多见阳运不健,因脾为阴脏,得阳气乃行;胃病多见亢燥闭塞,因胃为阳腑,得阴津乃降。脾病其势趋下,多在脘腹,因脾气宜升;胃病其势上逆,因胃气宜降。病在脾者,纳谷难化,腹胀不舒;病在胃者,食欲不振,脘胀不适。脾胃虚弱者,头晕短气乏力,便溏。若脘部隐痛,喜按,疲劳后加重,此为虚寒,早期患者可且攻且补。发展至晚期胃癌,阳虚日趋严重,此时运用补法,实为治疗之关键。这既是补虚的需要,又是为攻邪创造条件。肾为先天之本,脾胃为后天之本,均是人体正气之根本。正如李中梓所云:“水为万物之元,土为万物之母。二脏安合,一身皆治,百疾不生,夫脾具土德,脾安则肾愈安也。肾兼水火,肾安则水不挟肝上泛而凌土湿,火能益土运行而化精微,故肾安则脾愈安也。”“善为医者,必责其本,而本有先天后天之辨。先天之本在肾,肾应北方之水,水为天一之源。后天之本在脾,脾应中宫之土,土为万物之母。”此时用红参、西洋参、生晒参配伍熟地黄,药性平和,不燥不腻,有大补胃气、益胃阴之双重功效,其中以生晒参、西洋参的效力最佳,而红参则惜其燥耳。同时还可使用归脾汤、参苓白术散等加减用之,若肾虚之证突出,可以归附八味丸主之。

又余翻检医籍,在日本出版之《代谢》杂志1993年版中得知,日本有大浦氏者从人参中提取出有效成分“蛋白质合成促进因子(prostisol)”,动物实验证明能促进RNA、蛋白质、脂肪酸的合成,并有明显的代谢促进作用。村田勇用之治疗28例手术切除癌症病灶,以及广泛转移至淋巴结及其他脏器不能进行根治手术的胃癌病人,结果23例有效,用药后体重增加,症状改善,生存期延长,红细胞及淋巴细胞增加,IgM上升,提示人参中有效成分对胃癌患者的免疫功能、网状内皮系统均有一定影响。此亦可从另一角度为重用参、熟治疗胃癌作一注解。

景岳先生之用参、熟,理法严谨,方药效简,不落古人窠臼,对后世影响颇深,笔者仅识沧海之一粟而已,仅冀能对同道有所裨益耳。 M50KFsG+tCgZ/ZwafwunSGogS8GE4Xd8lYsxYdfylTLD3ut+BXIemUlOAnm4v2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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