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时期”的说法是阿瑟发明的,用来向那些年纪小的孩子解释他或里根无法控制由谁出现在光圈下的心理“混乱时期”。在这个时期,内在人格可以自由出入,而“不受欢迎的人”则会趁乱出现,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正是在这个所谓的“混乱时期”里,阿达拉娜在俄亥俄州立大学校区内“许愿”让里根离开光圈,并用他的枪劫持了年轻的学生。在哈丁医院,阿达拉娜和心理医生特纳在会客室谈话时,哭着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她说这样做是为了寻求关爱,而这种需求是那些男孩无法理解的。她在两周内做了三次错事,但并不知道这种事即使是发生在两个女人之间,也算是强奸罪。
哈丁医生帮助男孩们融合时,阿达拉娜在一旁默默地观望着,最后终于明白自己必须为侵犯那三位女性承担责任。
在利玛医院,阿达拉娜发现“混乱时期”再度来临,便又跑了出来。但她无法忍受房间里像厕所一般难闻的气味,只好躲在黑暗中听其他人说话。不过她不明白他们在谈论什么。除了里根外没有人发现她。里根骂她是个婊子,斥责她竟然做出那样的事,还说只要有机会一定杀了她。
阿达拉娜大叫着说,她会抢先自杀的。
阿瑟想和她谈谈但没有成功,因为此时拥有控制权的是里根,一切都乱了。阿瑟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航空管制员,面对漆黑一片的雷达屏幕,明知所有飞机都在盲目飞行,却还努力避免飞机发生碰撞。
后来,戴维出来用头去撞监狱的墙,小克丽丝汀也大哭起来。只有小孩才能让里根平息怒火,尤其是克丽丝汀。里根认为“混乱时期”对那些闯进光圈的孩子来说太危险,并且会危害到大家。于是他宣布,虽然他在这个危险的监狱里拥有支配权,但愿意让阿瑟分担责任,由阿瑟来决定谁应当出现在光圈下。
阿瑟很快就让亚伦出现了。
亚伦一动不动地躺着,生怕身体会像易碎的饼干一样被压碎。在医生开的镇静剂中,有一种治疗精神分裂症的三氟拉嗪安定片(Stelazine),他吃后感到口干舌燥。他只觉得床在快速地打转,乃至于他不得不用手抓住塑料床垫才免于被甩出去。
他赤裸的上身盖着一条短毛毯,痒得连汗毛都竖起来了,却不敢伸手去抓。最令他不安的是,他必须强迫自己睁大眼睛,才能看到周围的环境。在“混乱时期”,他无法和任何人沟通,因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很快就被好奇心害惨了。
亚伦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再用双手揉揉脸,总算恢复了知觉。他仔细地查看了这个新房间:土棕色的砖墙虽然擦过,但看起来仍然坑坑洼洼;一张凹凸不平的床,一个满是蟑螂的厕所;一个抽屉没有把手的生了锈的柜子;墙上挂着一面破损的镜子。他怒火中烧,真希望手边有个鼓能帮他排解焦虑的情绪。无奈之下,他只好用手指敲打着柜子。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金属相互碰撞的巨大声响。钥匙发出的咔嚓声打破了沉寂,令他的背脊冰凉。那是看守的钥匙。
他明白了,这里不是医院病房而是监狱!
他的喉咙发紧,浑身又湿又冷。他擦干因为恐惧而流出的泪水,以免被人发现,然后瞪着门口看是谁来了。
一个胖看守斜眼看着他,笑着说:“起来吧,疯子!吃饭啦!”
亚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看到自己的脸,他差点儿笑出来。他不再颤抖了。又不是第一次来到一个新环境,有什么可怕的?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他不禁来了情绪,就好像听到了比利生父讲的经典笑话——那个以说笑为主的喜剧演员莫里森,站在迈阿密的舞台上于关键时刻说的令人拍案叫绝的笑话。
他自杀前在便条上写道:“最后的笑话。小孩:妈妈,狼人是什么?母亲:闭嘴,把你脸上的毛梳整齐!”
钟声敲响了。
“吃饭了!排队领饭,你们这些笨蛋!”
一个人回嘴说:“去你的,死胖子!”
听到队伍行走的脚步声,亚伦朝门口走去。他看到长长的队伍从一个个走廊聚集到大厅中央,然后向栅栏门走去。他排到队伍后面,想起比利的继父卡尔莫经常命令他“眼睛不要看别的地方!”,于是低头盯着地板。他知道自己能够应付,既然没人吭声,就证明是做对了。
避免和他人的目光相遇,能够保障他的安全,这样既没有人会和他说话,也没有人会阻拦他。没有人认出他,也就没有人会记住他。
“吃饭了!”一个秃头看守叫道。
“是的,弗利克先生。”一位患者答道。
几个掉队的人跟了上来,患者都沿着墙壁站着。
“A病房!列队!”那名看守高声叫道。
到目前为止他还算安全。
队伍像只巨大的蜈蚣一样沿着大厅前行。亚伦一边盯着自己的脚,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瞄着两旁,沿着一条长长的台阶走下去。过道两旁的排气管和煤气管也挤进了队伍的行列。排气管响亮的气流声和机器的叮当声令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怀疑这条过道不安全。倘若头上的哪根管子承受不住高压发生爆炸,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被烤焦。那么,墙上的涂鸦就会成为他们的最后遗嘱。他用手掌在大腿上敲着一首葬礼进行曲慢吞吞的鼓点。
当队伍走进餐厅时,亚伦听到自己在心里发问:我住的是什么病房?为什么让我住在那里?他们知道我是谁吗?他们叫我“疯子”,就是说他们知道。他必须保持清醒,绝不能因为恐惧而睡过去。只有找到阿瑟、里根或其他人,他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如何应对。由于“混乱时期”通常会导致内部纷争,他感觉自己体内马上就要爆发战争了。
他知道自己敏感的胃消化不了那些干豌豆、冷马铃薯和黏糊糊的通心粉,所以只吃了面包和奶油,喝了些饮料。
在回病房的路上,他突然意识到不知道自己住在哪个房间。他怎么这么笨,离开时竟然没看一眼房间的号码?上帝啊!他会不会露出马脚?会有人欺辱他,用怪胎或者其他什么伤人的字眼称呼他吗?
他一面沿着走廊慢慢地走着,一面掏着口袋,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但除了半包香烟,里面空空如也。他走进摆着椅子和长凳的昏暗的活动室,仔细观察着。天花板上布满了嘶嘶发响的排气管,和其他房间一样,这里的墙壁也是土棕色的。长方形的窗户上钉着薄薄的纱窗和细铁条,上面布满了灰尘。灰白相间的瓷砖地板脏兮兮的,缝隙已经变成了黑色。角落里有个加了隔板的小房间把看守和患者区隔离开来,是防止攻击的前哨站。
亚伦坐在角落里的一张长凳上,用手抹着额头的汗水。该死,怎么才能找到自己的房间?
“嗨!你怎么啦!”
亚伦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身材瘦削、留着胡子、长着一双深色眼睛的男人。
亚伦没有回答。
“哦……你就是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的那个有多重人格的人?”
亚伦点点头,想转移话题。
“我住46号房,就在你隔壁。”那人说。
当那个人在亚伦身旁坐下来时,他脑海里蹦出了45和47这两个数字。
“我在杂志上看过你的作品,在电视里也见过,”那人说,“那些风景和静物画真的很棒。我也画,但没你画得好。如果你有时间,也许能指点我一下。”
亚伦一想到“有时间”就笑了,但他没有回答。那个男人望着他,等待他的回应。过了一会儿亚伦才开口道:“行啊,不过我只画肖像画。”
那男人笑得更加友善:“听着,你放松点儿,很快就能习惯这个地方了。你不用担心那个胖子,但千万别相信秃子弗利克,他就会讨好管理员。我叫梅森(Joey Mason),到这儿已经3年了,我当时才10岁。”他眨了眨眼转身离去,又耸耸肩表示不必紧张。
亚伦掐灭了烟,起身去找他的房间。47号房间里的东西他都不认得,于是又跑到45号。看到屋里的小柜子上贴着比利母亲、妹妹凯西和哥哥吉姆的照片,才确定这就是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行李,从纸袋里拿出一些个人用品塞到柜子和厕所之间的空当里。整理东西时,他发现了几封寄给“22号病房,威廉·米利根”的皱皱巴巴的信,才明白自己最近换过病房。梅森刚刚做过自我介绍,那就意味着他搬到A病房没多久。亚伦感觉轻松了一些,因为这里没有人认识自己。
传来一阵敲门声。亚伦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被堵在门口的身高2米多的巨人吓得退后了几步。这个人大概有280磅 重,手臂很长,简直像个丑陋的怪物。
他一只手握着装了冰茶的塑料奶瓶,另一只向亚伦伸过来。“嗨,我叫盖柏(Gabe)。”
“我是比利。”亚伦说,将自己的手放在巨人的掌心里。盖柏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对,他就是吃饭时大喊“去你的,死胖子!”的那个人。病房里也只有他足够强壮敢于这样说。
盖柏宽大的下巴上留着胡子,看起来更像希腊神话中的巨人阿特拉斯而不是《圣经》中被大卫杀死的巨人歌利亚。然而,一头稀疏的金发和一双蓝色的眼睛令他显得十分友善。
“我希望你不是转来的刑事犯。”盖柏温和而友善地说。
亚伦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不知道,那你就不是。我曾经担心你是刑事犯,A病房已经21个月没来新人了。就是说我们这些‘阿瑟曼转来的刑事犯’很快就会被送回各自的牢狱了。”他好奇地望着亚伦,想要得到证实。
“我不是从监狱转送到这里来的。”亚伦说。
这位巨人说到“阿瑟曼”时,亚伦想起施韦卡特曾经说过,在俄亥俄州的刑事法中有一条短命的法规:准许将俄亥俄州各法庭和监狱里的性犯罪者送至利玛医院,以进行心理矫正。施韦卡特说,利玛医院大量使用电击治疗,导致众多患者变成植物人,有些人甚至上吊自杀。州政府已经废除了这条极不人道的法规。当局还下令将从阿瑟曼转来的刑事犯人送回原来的惩治教育机构,但心理健康局一直拖拖拉拉地不执行。
“你为什么被送到利玛?”盖柏问。
“我因精神异常而获判无罪,”亚伦说,“但是因为几个政客施压,他们就把我从一个市立精神病医院转送到这儿来了。”
盖柏点点头,啜了一口瓶子里的冰茶。“大家都用杯子喝,不过杯子里的水不够我塞牙缝的。你喝吗?”
亚伦笑着拒绝了。
这个温和的巨人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尖尖的声音:“看着点,你这只大驼鹿,把整扇门都堵住了!”一个小家伙从盖柏的胳肢窝下钻了出来说道:“嗨……”
“这讨厌鬼叫鲍比·斯蒂尔(Bobby Steel)。”盖柏说。
与盖柏这个大块头站在一起,斯蒂尔显得更加矮小了,像只小老鼠。他长着一双棕色的小眼睛,深色的卷发,牙齿整齐,但前面的门牙突了出来。
“你从哪儿来?”斯蒂尔问。
“哥伦布市。”亚伦说。
“我有个朋友也是从那儿来的,”他说,“你认识理查德·凯斯(Richard Case)吗?”
亚伦摇了摇头。
盖柏将斯蒂尔推出门外,“让比利喘口气吧!他不会走的。”他冲着亚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住A病房的35个反社会者都能照顾自己,但22号病房的那帮家伙可办不到!”
他们两个人走后,亚伦坐在床上琢磨这对奇特的伙伴。就像隔壁的艺术家梅森一样,他们似乎很友善,都欢迎并且接受他。A病房的患者显然比22号病房的智商高出许多。但由于反社会者可能构成威胁,所以这里的保卫措施更加严格。
“我不是反社会者。”亚伦大声说。他很清楚这个词在法律中是指那些屡教不改、无可救药的罪犯。这个词经常出现在死刑案件检控双方的辩论中。由于此类犯人没有同情心、良知丧尽,亦无法从经验或惩处中吸取教训,因而被判处死刑,以确保他们永远不能返回社会。
考尔医生曾经向比利解释过,虽然他精神异常,但不同于这类反社会的罪犯,因为他不但有良知,而且对其他人也有感情。
他根本就不该来这里!他或者是汤姆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亚伦脱掉鞋子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或许能放松,让他的头脑清醒一点。然而,外面实在太吵了。说话、挪动家具和脚步声在空气中汇集成一片低沉的嗡嗡声,就如同比赛过后在活动室响起的议论声一样。他敲了敲床头的铁栏杆。
听到钥匙的声响,他知道看守正朝这边走来,于是停止了敲打。人们发出的声响随着金属的碰撞声逐渐消失了。每当钥匙发出的声音在自己门前停止时,亚伦就知道一定是看守把钥匙握在了手里,所以他立即坐起来,好让来者知道他处于戒备状态。
走过来的人与亚伦个头差不多,大约有6英尺高,长着一双深色的眼睛,乌黑的头发垂在前额。他身上穿的米白色上衣整齐地塞在宽松的灰色长裤里,然而却无法掩盖凸出来的肚子。他穿着制服裤子和锃亮的皮鞋,一定是个警察。他大约40岁。
“比利,”他说,“我是山姆·罗斯利(Sam Rusoli),叫我罗斯利先生。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大家是怎么说你的。你要想在这里过得好点,就必须听我的,听懂了吗?”
罗斯利威胁的口吻令亚伦想起了过去那些丑恶、痛苦的往事。他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流露出恐惧。
“这儿归我管,我有自己的规矩。你只要听我的,还有我下属的话,我就不会为难你,”说完他威胁着笑了笑,“你不会想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对吧!”
这可不是在询问。
罗斯利向门口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拍拍胸前的身份卡说:“别忘了这个名字。”
主管离开后,亚伦转身望着铁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想到自己要被这么个具有反社会倾向的人管束,感到十分沮丧。他记得哈丁医生曾经警告过:“暴力只能导致暴力。”然而,在这里除了使用暴力,还能用什么来保护自己?
一边脸挨了打就马上送上另一边,只能让人打碎下巴。但此刻他决不能睡过去,否则里根就会出来掌控,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在从阿森斯心理健康中心转走的几天前,考尔医生曾经警告过他这一点。考尔医生向他解释过什么是多重人格障碍,还说将他与世隔绝会令他陷入持久的危机之中。然而,在和蔼的考尔医生将他们彻底融合,并教会他如何进行防卫之前,他们就把他从阿森斯心理健康中心转走了。这种感觉就如同他打鼓或是画人像正进行到一半之时,将他的双手切断一样。他们为什么不能等他痊愈,再把他关到这里来?他要记住哈丁和考尔医生告诉他的话,但他担心一切都为时已晚。
“我恨这个‘混乱时期’,阿瑟!”他在心里大声叫道,“我的脑袋里塞满了东西,快要爆炸了。我必须离开,阿瑟,你听见了吗?我必须离开。我出来太久了,感觉糟糕透了。真的非常糟糕。还是让其他人站到光圈下吧!”
就在这个时候,感谢上帝,他的脚下裂开了一个洞。他立即滑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在“混乱时期”,未融合的比利(或称“分裂的比利”)才能意外地获得站在光圈下的机会。
当著名的心理学家科尼利亚·威尔伯(Cornelia Wilbur)在富兰克林郡监狱第一次唤醒他时,比利才知道自1970年企图自杀之后,8年来其他人格一直让自己沉睡。这些都是科尼利亚博士告诉他的。
与此同时,科尼利亚还解释说,他才是那个从妈妈肚里生出来的真正的比利。他是所有人格的核心。
他起初难以相信,以为这个心理学家疯了。比利苏醒后,在哈丁医院以及后来的阿森斯心理健康中心,不时获准出现在光圈下接受治疗。
转送到利玛医院之后,他再次被其他人格禁锢起来,以免受到病房里那些危险人物的骚扰。
“分裂的比利”走出病房,环顾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我每次醒来都会遇到麻烦,马上就会有人告诉我,说我干了坏事。”
他真希望见到玛丽。她写信告诉他,她现在感觉好多了,考尔医生已经不再为她治疗了。他盼望她到这个新地方来探望,驱散自己心中的阴霾。
听到钥匙的撞击声越来越接近,他转过身去,看到两名看守走进了大厅。那个矮个对高个看守说:“他在那儿,刘易斯。”
刘易斯说:“你守在这儿。”
矮个点点头,站在通往活动室的门口守着,刘易斯向他走来。“分裂的比利”看到那个高个看守戴着一顶棒球帽,又长又卷的头发从下面露出来。他一只手搭在墙上,站在比利身旁,肮脏的衣服散发出一阵阵汗臭味。
上帝啊!别让他伤害我,比利心想。
“比利,我是来告诉你一件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事。”他咧开少了一颗门牙的嘴,邪恶地笑着。
“什么事?”比利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恐惧。
高个子敛起笑容,怒声吼道:“关于你的健康。”
“分裂的比利”退后几步:“你什么意思?”
刘易斯从身后的裤兜里掏出一个锯短了的扫帚把,用它抵住比利的下巴,将他逼到墙角。“你这个怪胎在这里是活不长的,要想好好地活着,就得签一份卡尔·刘易斯《监狱人身及意外伤害保险》,”他放低扫帚柄,在自己手掌上敲了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哪个看你不顺眼的人走到你背后,用椅子砸烂你的脑袋,或是用刀割开你的喉咙。你别不信,这些怪胎为了一根棒棒糖什么都做得出来。签了这个,我担保你没事。”
“怎么签?”
“你这个下贱的强奸犯,你的命对别人来说一钱不值。我知道你卖画赚了不少钱,所以我相信你会付钱的。星期五之前先给我50美元。我可没和你开玩笑。”他在比利的脚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和他的同伙扬长而去。
独自站在活动室里的“分裂的比利”滑倒在地上,双脚虚弱地颤抖着。他想自杀,就像从医生那儿得知他体内有人对那三个女人做了可怕的事时所想的一样。玛丽曾告诫过他:“你要活下去,比利。有一天你得为这个社会做出补偿。你要接受治疗,然后才能健全而自由地开始一个全新的生活。”
考尔医生亦曾告诉他:“要和他们斗争,比利,你一定要活下去。”他希望“老师”能回来。
他盼望着玛丽来看他。
“我没有神经病,”他低声自语,“我没有迷失自己,我还有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