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王是周朝第一任天子。周武王死后,儿子周成王继位。周成王死后,太子钊继位,是为周康王,天下安宁,刑罚都放着不用有四十余年。
随后,周康王的儿子周昭王继位,王道开始有所微缺。所谓王道缺微,就是不再用文教和德化,而是使用霸道的武力。
根据考古出土的青铜器铭文,周昭王带着王师和诸侯联军,对南方江汉流域的偏僻蛮夷进去进行远征。
昭王先是命令南宫带兵征讨虎方,然后自己亲自大张六军,从丰镐出发,向南穿越秦岭,来到汉水,渡过汉水,南征诸楚荆。诸楚荆,泛指汉水以南到长江的江汉地区的土著。周昭王捉到了若干战俘,还弄到了江汉地区的铜作为战利品,同时也确实把当地一些土地封给了随性立功的贵族。
回去修整了一年,尝到甜头的周昭王又去了,这一次更加深入,一直打到了长江、洞庭湖流域,结果他死在渡汉水的归程上,整个全军覆没,六师尽丧,据说是被淹死的。
周昭王的儿子周穆王于是也不敢再去江汉地区了,而这时淮夷又兴盛起来,居然“敢伐内国”,侵扰河南省东南部。于是周穆王指派卿士率领军队,多次在陈、蔡、胡一线与淮夷、徐戎开战。周穆王的丰镐京的六师已经没了,于是他主要使用屯扎在洛阳周围的八师。
徐国是淮夷中的一家,徐国国君徐偃王很不好惹。据说在与徐人的战斗中,周穆王的司机还立了功。他马车有四匹马,驾御起来自然不容易。周穆王的司机叫造父,因为战功,周穆王封给造父赵这个城邑,得到赵氏。他就成为现代赵姓的始祖。
造父是个有名的司机,于是人们就慢慢联想出周穆王喜欢驾车巡游天下的说法。乃至形成神化,说造父载着周穆王去了昆仑山的西王母那里,和西王母在瑶池之上开怀畅饮。
其实,周朝初期对蛮族的征战,一直没有停止过。通过战争,周王获取土地、人口和矿产。周王和戎狄部族的战争,对他来讲是有利可图的。但是,在文献中,却只是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周穆王打算征讨犬戎(西部的蛮族),大臣祭公谋父进谏,说应该修文德,发展民生,而不是靠武力打击,先王都是不用武力的。周穆王不听,结果去打犬戎,只得到了四只白狼四只白鹿回来了(这东西算是祥瑞),根本没打着犬戎。蛮夷们一看大周的军队不过如此,从此就不再来朝拜周王室了。
(汉朝的学者和大臣,大多认为对外打仗,会损害民众生活,给国家带来动荡和贫穷的后果,所以他们在写历史的时候,也趁机表达自己的观点。不过,在我看来,周昭王、周穆王的远征,可谓是王朝性命尤关的使命所在,同时它延迟了内部土地有限人口增多的内部矛盾比如土地纠纷的发展。)
周穆王当了五十五年天子,驾崩了,儿子周共王继位。周共王一次去泾水上玩,密康公跟着他,结果遇上三个美女,这三个美女都朝着密康公奔之了。所谓“奔”,就是不经婚礼仪式而与谁私奔、同居。
周共王看密康公一下奔了三个,而自己一个都没奔着,心中郁闷,于是第二年,就把密康公的密国给灭了。事前,密康公的母亲曾经劝密康公,说你把那三个美女献给领导吧,你官小,你有领导没有,不气着领导吗?你一下奔仨,何德以堪,不献出去,你必亡国。结果密康公没听。
【作为小贵族,却占大头,这就叫“德不配”,密康公不懂这个道理,结果丧失了性命。史料记载这个故事,只是想说明:贵族们应该各安其位,知足不辱。它基本也符合孔子说的克己复礼曰仁。】
周共王死后,相继是周懿王、周孝王、周夷王在位,国家无事。到了周夷王的儿子周厉王时,开始试图加强王族的实力。
周厉王宣布王畿地区的山林川泽都归他个人,谁都不许进去打渔捕猎。
从前周昭王南征江汉流域失败,周人只好立足于关中地区。周穆王以后的青铜器铭文就常有贵族因土地纠纷的诉讼记录,说明关中地区土地已经紧俏了,人口在增加。周王赏赐给别人的土地,都变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说明周王直接拥有的土地也在减少。姬姓各氏贵族在关中拥有颇多的土地。
周厉王的命令,明显是想把山湖林地划归王室私有,从而增加王室势力,对抗各氏贵族。这就跟汉朝的盐铁国家专营是一个意思。按理说这也无可厚非,王室有了财力,才能组织对外战争或防御。周厉王也确实跟淮夷打了一场规模不大的仗。但他的独占山泽政策,引发了国人不满。
人们都作诗讥讽他“不可救药”,他还不许人们发言,自己发明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成语。
于是,各级贵人们生气了,带着国人冲进王宫,向周厉王讨说法。周厉王指天划地地大喊:“我是上天的儿子,自然界的一切,包括你们这些人头,都是归我支配的,我·····”
国人们不听他罗嗦。一起鼓噪,把周厉王打得狼狈东逃了。
周厉王一直往东逃,逃到了一个叫彘的地方住下(今山西省霍县)。彘就是猪,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损他老人家,还是这个地方猪太多。
周厉王在那里待了十几年直到死去。这就说明,驱赶他走的不是普通的民众。因为,如果是普通的民众叛乱,而周朝又没有灭亡,那他肯定就有很快回去的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像唐玄宗安史之乱,也就八年就回去了。
他一直不得回去,只能是各氏贵族的抵制。所以,这次叛乱是贵族叛乱,虽然教科书一般叫“国人暴动”。而《史记》其实也没有“国人暴动”这个词。国人暴动一说,在我看来并不成立,而且词意含糊。当我们习惯性地用君主和民众的矛盾来解读上古历史时,发现它往往不如君主与贵族的矛盾关系更有用,这在后面的春秋战国时段也是如此。
周厉王跑了以后,一个贵族,被称为共伯,名字叫和,被推举出来主持政府。史记上说“共和执政”,指的就是“共伯和”这个人执政。
但这不是指共和制。共和制是君主+贵族+民执政官的古罗马政体模式。
共伯和,共是他的氏,伯是官职,和是名字。他应该是一个王畿地区的有采邑的大贵族,或者是王畿以外受封的小诸侯国君。共国,是一个诸侯,在今河南共县地区,据说是以前共工治水的地方。共伯也许封地就在那里。
周厉王在彘那个地方客死他乡后,得到了一个厉的恶的谥号。实际上,他的问题是君臣关系的彼此消长斗争,不涉及道德判断。他只是想加强集权,也就是说,从君主+贵族体制,向君主专制推进。
周厉王一死,他的儿子太子静在丰镐都城继位,是为周宣王。周宣王给历史带来了一段“宣王中兴”。周宣王向东与东夷作战,向西北与猃狁作战,取得一定战果。所谓猃狁(念作险允),是鬼方的后身,匈奴的前身。
周宣王能够主动出击,去殴打猃狁,算是历代周王中了不起的了,因此后人称赞说这是“宣王中兴”。
周宣王的中兴,表现在诗歌里就是:“夜其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就是说周宣王的院子点着蜡烛仿佛不夜之庭,周宣王的马车响着清脆的铃声,从外边开回来了。銮铃是扁圆形的球,銮内有铜丸,随着车身的摇动而铃声叮当,銮的数量有讲究,周宣王天子八銮。这是一段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啊。
周宣王依旧在尝试推动专利政策,表现为他封了若干管理山泽的官。可见他在方向上没有改变父亲周厉王“与贵族争利”的倾向。此外他还对诸侯进行强干涉,表现在鲁国的这件事上:
鲁国国君鲁武带着长子括和小儿子戏,到镐京来朝见周宣王。周宣王很爱这小儿子戏,就要求鲁武公把戏立为鲁国太子。周朝大臣樊仲山父进谏说:“废长立少,不顺啊。不顺,就会出乱子。如果鲁国这么干,把小的立为太子,诸侯必都这么学。这时候,如果你去诛杀这样的诸侯,那是自诛王命。所以诛杀也不是,不诛杀也不是。您好好考虑考虑吧。”
周宣王不听。终究让鲁国立了这小的当太子。继位后是为鲁懿公。
鲁懿公九年,作为弟弟,他哥哥括的儿子伯御果然和鲁国人一起攻杀了鲁懿公,而把伯御立为了鲁君。随后周宣王就去伐鲁,杀掉了伯御,而把鲁懿公的弟弟立为了新君。
史记说,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诸侯多违背王命。周王再命令或者建议他们干什么,他们就不听了。因为王命下达得太不怎么样。
笔者按:
周宣王的这个例子中,他想对诸侯干涉得更深,这是他加强君主专制和集权的要求。只不过,当时是君主+贵族的政体,他一厢情愿地想转化为君主专制,是并不容易做到的。所以他碰了软钉子,诸侯从此消极抵抗。要想加强君主集权化管控力,非得先有国家行政体系的整体变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