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力是指我们理解语境的能力的术语。全人类都具有这种能力,而这种能力的首要特点可能就是它的有限性:每个人都能理解一些东西,但没有人能够理解一切。但是,每个人的理解能力的极限都各不相同,我们每一个人的理解能力本身也会有变化。痛苦的经历或对外界条件的高度敏感会降低理解能力,而坚强的意志则会提高理解能力,但这并不意味着智力是一个相对量,而只是说它是具有潜力的,即它可以被充分开发,也可以不被充分开发。智力的概念本质上是比较性的,因为如果理解语境的能力像挠痒痒的能力一样,对每个人都毫无差别的话,那么智力的概念就没有意义了。只有当你的智力比别人更高时,你才算得上更聪慧。由于智力本身也是一种语境,你只能以自己的能力来理解,所以那些比你更聪明的人往往很难甚至不可能被你看出来。更聪明的人会把你看得很清楚,你所有的思维局限对他们来说都显而易见,而你却不会把更聪明的人看成比自己更聪明的人,只会看到自己的思维局限所能理解的聪明人的一部分,这有点像狗把所有人都看成狗。在主张平等的社会中,智力是最矛盾的变量之一,因为智力所代表的差异是不可逾越的,而不可逾越的差异从根本上说是非平等的。从这个方面来说,智力类似于美貌,美貌在平等社会里也是一个有问题的变量。从过去到现在,解决办法都是假装它不存在,或者假装它不重要。这种游戏从学校就开始了,在学校里,智力和美貌的信息传递是悖论式的:一方面,我们被教导外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在,每个人的价值都是平等的;另一方面,这种每个人都认同的、渗透到所有知识层面的基本价值原则又不断与现实产生矛盾,无论在老师、其他成年人还是同学那里,漂亮学生总是会得到更多的关注和优待。智力同样也违背了平等的契约,但是以不同的方式,因为美并不构成威胁,也许是因为它是无法回避的,具有某种终极意味,而智力却是一种威胁,因为我们都知道如何思考,我们都能理解各种语境,而有些人思考得更好,有些人理解的语境更多,理解得更容易,这让人难以接受。这种威胁是持续存在的,但在学生时代似乎更加尖锐,因为这是人生中少有的几个阶段之一,在这段时间里,人们的智力和理解能力不仅要不断接受考验,而且还要分等级,这样人与人之间在这方面的所有差异都暴露无遗。与我一起上学的所有聪明人都曾一度试图掩盖自己的聪明,淡化自己的聪明,因为聪明的后果就是被排斥,不受欢迎,甚至是被霸凌。在我的同学中,漂亮的那些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相反,他们都很受欢迎。我读高中时,最聪明的学生叫格尔蒙德,有一次课间休息时,我们用黑色记号笔在教室一整面墙上的告示板上写了几个大字: 格尔蒙德是丑八怪 。我们故意这么做,觉得这很有讽刺意味,因为小学生就会这么干,而我们现在是中学生,模仿小学生的行为让我们觉得自己改变了信息的意味,使其变得与众不同,无伤大雅。但对格尔蒙德来说不是这么回事。他看到后脸色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过,他装作若无其事,这一刻就这样过去了,至少对我们来说是这样。但是没有人去把那些字擦掉,所以对他来说肯定是不一样的,因为在接下来的学年里,他不得不每天都看到这句话。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但我知道,成年后,社会对于智力的看法就会发生变化,因为即使是一个平等的社会,也需要有人以过人的智力脱颖而出,而学校的主要作用不是传授知识,而是筛选,让聪明的学生最终站到正确的位置上,而其他人则学会理解人与人之间没有区别,这样他们以后就可以接受聪明人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