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仍然能够将人类与原始生物,如鲨鱼、鳄鱼和鸵鸟等联系到一起,因为它们有眼睛可以看,也有大脑,虽然很小,所以它们可以根据自身情绪,比如渴望或恐惧来采取行动。但水母不一样,它们太过原始,太过简单,我们找不到与它们的共同点。在它们身上找不到任何人类的生命特征。即使水母在六亿年前就来到了世界上,并且是最早从单细胞演变成多细胞的生物,它们也是和我们同时代的生物。我们所谓的生命,活着,也是它们所享有的一种恩典。外观上,水母看起来像铃铛,后面拖着长长的面纱。有些水母几乎是完全透明的,叫作玻璃水母。还有一些是橙色或蓝色的,叫作火水母。它们生活在海洋里,当它们漂浮在水中,身上仿佛有种奇特的、近乎庄重的尊严感。它们可以通过收缩或伸展身体来向前移动,就像缓慢抽动的肌肉一般。但在洋流中,它们的行动能力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最终无法控制自己的去路。这些海洋中的铃铛既盲又哑,但并不麻木,因为它们虽然没有大脑,身体里却有神经纤维,它们也许感知不到我们概念中的饥饿和欲望,但会进食和繁殖。如果我们要思考生命的意义,那我们就绕不开水母或者蘑菇,因为这两者都是世界上最早的多细胞生物。它们为什么活着?它们的生命由何组成?或者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它具有什么价值?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曾经钓到过玻璃水母,并拿着它扔来扔去,好像雪球一般,它们握在手中刚刚好,砸到背部或是大腿上的时候,那感觉非常恶心。在海里游泳的时候,我们会时刻盯着有没有火水母,所有人都被长长的透明触手蜇过一两次,大家都记得这种灼痛,比被荨麻草扎了还要糟糕,或许是因为假如完全被触手缠住,所接触的面积就会比较大。从橙色的圆形身体到释放出的光线,火水母在水中看起来就像一个个小太阳。尽管水母要比我们知道的任何东西都特别,但这种特别从未让我们感到震惊。它们是世界的一部分,就像苔藓、海藻、青草或火焰一样。十一岁时,我和父亲一起沿着居住的小岛外缘的峭壁散步,直到那时我才发现了水母的美妙之处。我们走到山的边缘,在大约七米深的水下,聚集了几百只火水母,它们在海里悠悠晃动,像残骸一样被海浪冲到了宇宙的这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