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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畜饲养一部分是为了让动物亲近人类，例如将它们纳入到语言交流中来——人一咂嘴，马儿就开始小跑；一唱起悲伤的歌曲来引诱奶牛，它们便在夜晚跑了进来；一说“坐下”，狗狗就会蹲下后腿坐在地上。家畜饲养还有一部分是为了让人亲近动物，也就是给予它们空间，并满足它们的需求。给奶牛造个牛棚，准备好干草、饲料和水，帮它们铲掉粪便，或是骑骑马，驯驯狗，轻轻拍打猫咪。在所有的畜牧业中，都有一个人和动物相会的地带。在极少数情况下，人和动物从不相会，这种饲养是单方面的，人类见到动物，并满足它们的需求，但动物并不会亲近人类，那么问题就是，这样的关系是否还能继续被称为家畜饲养，还是说这算是一件别的事情了。养貂就是这么一个极端情况。貂有食物，有水也有暖气，但它们攻击性强，又胆小，无法被驯服且不通人性，一有机会，它就会一口咬上给它喂食的手，又或是从笼子里逃出去，奔向森林。比起家畜，貂更像是一个囚犯。它害怕人类。养蜂也是一个极端例子，但原因不一样。蜜蜂并不知道它们被人类包围了，对人的照料、想法和计划全都一无所知。养蜂其实就是要尽可能地重塑蜜蜂的自然环境，以此来获取并控制其劳动成果，也就是蜂蜜，同时还要防止它们逃逸。话说回来，“逃逸”这个词用在这儿并不恰当，因为逃逸的前提是拥有逃离的意志，而蜜蜂生来就具有蜂拥的本能。养蜂人的任务就是压制这种本能，转移它们的注意力。然而，与蜜蜂的交流却是完全单向的；养蜂人与蜜蜂建立关系，并为它们创造了一个人工世界，蜜蜂却始终只和同伴打交道，活在自己的现实当中。假如养蜂人不走运，或是没什么本事，又或是他创造的幻想被打破了，那么蜜蜂就会成群结队地离开蜂巢，转而去其他地方建立新的社区。养蜂人的困扰在于，他们提供给蜜蜂的东西，蜜蜂自己就能得到，蜜蜂是完全自驱的昆虫，要它们一直待在养蜂人的盒子里，是没有保障的。当养蜂人抽出装满蜂蜜的盘子时，他就好像任何一个入侵者一般，等待他的就是被蜇的命运。为了做好这种形式特殊的畜牧业，养蜂人培养出了一种特殊的敏感性，最大程度地接近了蜜蜂的现实生活。你会看见他们身穿白色套装，头戴白色帽子，脸上还戴着网格面罩，在户外的蜂巢旁小心翼翼地做着一些古里古怪的动作，而蜜蜂则缓缓地跳着奇特的舞蹈，向人类展示着它最温顺，或许也是它最美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