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油

在秋天的雨季里，天空是深灰色的，树林里道路两旁的云杉树是深绿色的，道路上的沥青是黑色的，各种各样的颜色都因为压抑的光线和湿气变得暗淡，唯独散落在路上的汽油，闪烁着最梦幻最不同寻常的颜色。汽油与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事物都不尽相同，简直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它会让人想到一个充满冒险的宏伟世界，丰富多彩且无比慷慨。之所以说它慷慨，是因为汽油会变色，似乎可以毫无征兆地出现和消失，总是与最空荡、最丑陋的地方联系在一起。草地、田野、峭壁或海滩都从未出现过这般色彩的戏法，它只会出现在停车场、碎石路、柏油路、码头和建筑工地上。汽油可能出现在水塘里，在因为砂砾和灰尘而变得灰黄、不透明的水面上突然流动起来，但却和水以及周遭的一切保持着分离的状态。如果你在汽油中插上一根棍子，那么还可能会出现新的颜色——紫红色、淡紫色、宝蓝色——一个个弯弯曲曲形似泻湖的图案，如海螺壳和银河一般美丽。这些海市蜃楼般轻盈、五彩缤纷的图案本身就是一个谜，仿佛像是一幅神秘的画。不仅如此，正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汽油本身并没有什么颜色，才更显神秘。我们都曾见过汽油从汽油桶里倒出来，经过漏斗，流入浮动码头旁轮船的红色油箱里。那时的汽油是绝对无色透明的，它让周围的空气似乎在颤抖一般。我们都知道它拥有何等的力量。清理爆炸现场碎石的大型推土机，简单粗暴地将铲斗径直插在碎石堆里，一边抬起碎石一边往后移，随后将它们哗哗地倒入在一旁等待着的卡车平板上，这样的推土机是靠汽油来驱动的；载着沉重碎石的卡车很快就上路了，也是靠汽油发动，还有拖拉机、公交车、油轮和飞机，无一例外。看起来几乎像在海湾上飞翔的赛艇也要靠汽油驱动；在书上读过，但从未亲眼见识过的赛车亦是如此。更不必说我们父母辈的汽车，这些每天在马路上四处晃荡的常见车辆，还有年轻人爱骑的摩托车和轻型摩托车，都得指望汽油。还有犁车、拖拉机、挖掘机、链锯、舷外发动机，等等。我们周围所有具备速度、力量的东西，所有风驰电掣带着轰鸣声的发动机，都需要燃烧汽油。汽油是从石油中提取的，石油则是从地下深处的储油层开采而来。石油是古代的有机物转化而来的，当时地球上还没有人类，只有恐龙这种巨大又简单的生物，那时的花草树木也更大更简单。在我们身边展开的正是这股史前动植物的力量。这一事实意义重大——推土机和恐龙之间的关系对所有孩子来说都显而易见，但在七十年代的许多水塘里，那些微微颤抖的彩色小镜子，它们的神秘之美和这股力量之间的关系至今仍是个谜。 hHKd0iGMgNCWknSVOUVnysli2GVHbBng14XvuSc2YIXu9fhooFEDln6F3eoodt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