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修路必堵车似乎成了规律。
107国道都阳段全线塞车，过往车辆比小脚女人走得还慢，密密匝匝的汽车就像蚂蚁出洞一样挤在国道上，远看像停车场，近看是车博会，各种类型、各种品牌、各种颜色都有，美不胜收。沿线居民看到商机，做起塞车经济——提着小篮卖饮料、饼干、茶叶蛋。
对三铺镇餐馆而言，梦寐以求的一天终于实现。却没有出现梦寐以求的效果——没有人下车进餐馆。难道肚子不饿？饿得发慌，可是不敢下车，怕吃饭时路通，只得耗在驾驶室里挨饿。
四大金刚每天围着车辆转来转去，脑子盘算着如何受益。杀黑可以赚钱，但是这时候杀黑有些不仁不义。可是不能两手空空？张钢发现彩头，运鸡车上满地鸡蛋，可以无偿拿来卖钱。小儿科，叶虎不屑这种小打小闹；要就不做，做就做大事。做什么呢？司机急什么就做什么。对了，另辟蹊径。
在都阳境内还有一条106国道，107在修路106没有修路，把车带到106国道不就解决堵车问题？
探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叶虎一伙找到了一条最佳线路——从三铺镇街头上机耕路，经茶场小学，进南北干渠，过闸门，沿渠堤走十五公里，下渠堤走五公里山道，就进入106国道。不过有两处断口，一处是上渠堤的地方，一处是下渠堤的位置。
这个好办，只要给钱就有人愿意干，何况修桥补路是积德行善的事。
只花半天时间就把路填平。
可以通车了，却不能放行，他叶虎又不是慈善家，也不是公路段段长，堵车与他何干，凭什么修桥补路？付出要有回报，白干谁干？叶虎坐帐调遣：林森带两个哥们在机耕路入口处指挥车辆；张钢带两名弟兄在闸口设卡收费，标准是大车五元，小车两块；张大昌在下渠堤处指挥车辆上山道。不能只收钱不服务。
一切就绪，可以放行。
林森手拿着一面纸糊的红旗，指挥车辆进入机耕路。
死水一般的107国道顿时动起来，就像是一条舞动的龙灯似的周身在动。爽，司机开始唱歌。
停。
以为又是堵车，却是收费。五块钱小意思，就怕路不畅。
看到106国道就放心。
忙碌一天，统计结果出来，15个小时收了15万，平均一个小时一万。乖乖，这么多？俗话说得好，赚钱不费力，费力不赚钱。真是这回事，比杀人放火拦路抢劫都来得容易。
容易就心虚，叶虎说收手。
分完钱后各自回家。
进门见爷爷和大伯坐在家中，叶虎意识到家里出事了。
父亲瞪大眼睛问他怎么现在才回。
他想说又不是一天两天这样，每天都是这么晚回家。念在爷爷的份上给父亲一点面子，没有顶嘴。在这个家，除了爷爷之外他不在乎任何人。之所以在乎爷爷是因为爷爷疼他，高中毕业那年他要父亲给他找工作，口刚开父亲就骂人：“不争气的东西，考不上大学还有脸来见我……跟老子复读去，明年再考……直到考上大学为止。”不想复读，再读也考不上大学。但是，上大学是所有农民儿子的惟一出路。父亲没有门路给他找工作，自己都是临时工，充其量也只能给儿子找个临时工。还是爷爷疼他，带他进县城找大伯叶天。没想到两兄弟一样的德行，观点惊人一致——复读。叶天的大女儿叶章也在复读。
复读是要他的命，叶虎一气之下南下广东打工……
“虎子，明天有没有事？”爷爷问。
“他有么屁事？”父亲替他回答。
“你的事才是屁事！”叶虎顶牛。
“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叶地摆出权威。
叶天说不要吵了，谈正事。
正事就是把程海云送到县精神病院，具体分工是：叶天出车，叶地出人，叶真如出钱。
叶真如现在有钱，父子的房屋拆迁补偿费由他掌管。当然叶天比他更有钱，不过不是私人的，是公家的，只有支配权。茶场六公里路段加各种补偿金一共是46万元。他不仅还清了茶场债务，还剩28万元。打主意的人来了，首先是主管局向他伸手，被他一口拒绝；困难时期看不到人影，现在好意思开口。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一点不给不行。叶天想买一辆北京吉普，只有主管局同意才是合理合法开支。没办法，最后买了两台北京吉普，局长一台叶天一台。其次是村民打主意，嚷着按人头分钱。出此主意的人又是张良兵，道理很简单，祖宗的田地人人有份。林祖伯不同意，叶真如不赞成，张德中在牢里，张良兵翻不起大浪。钱保住了，叶天的日子好过了……
叶地将任务分解给儿子。第二天按计划行事。
四大金刚还缺一人，叶虎让张大昌去喊张钢。
张钢称病。
人数也够，开始行动。
由于老房子拆迁，程海云母子三人及叶真如夫妇住进三铺镇供销社仓库里。行动人员到达后，叶真如夫妇在门口迎接。程海云及两个女儿还在睡觉，大家商量用什么办法最妥。老方法不管用，过去是用骗的办法把程海云骗到医院。现在她不准人近身，怕到精神病医院。说来也怪，只要医院铁门咣当一声关上，她的病就好了，就像做梦一样醒了。却不能出院，出院后十天半月就发作。这一次病得比任何一次都严重，脑子完全不管用，生活失去自理。是拆房子引起。拆之前公公婆婆给她说清楚，国家要修路，拆了旧房建新房。她说好。拆了一半她突然不准拆，说叶亮从英国回来找不到家。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她站在残垣断壁不肯走。很危险，几个人把她抬走。房子拆完后推土机开来，三下五除二把老房基铲得不留一丝痕迹。她四处找房子，四处都是又四处都不是，每一家房子都像她家从前的房子，她要人家滚，说房子是她的，搞得人家莫名其妙。多亏有爷爷、奶奶照顾，叶小云、叶片云的生活才没有受到影响。出了一个这样的媳妇是家门不幸，街坊邻居说是报应，说叶真如坏事做多了才有这个报应。现在街坊邻居最恨的人是叶真如，恨他吃独食。
商量好后由奶奶把两个孙女先喊起床。
叶小云、叶片云起床后三大金刚提着绳子蹑手蹑脚地向程海云睡床摸去。就像电影里的坏人，他们要杀妈妈。母女连心，爸爸一直不在身边，母亲是姐妹的最爱。“妈妈快跑，有人要杀你！”两姐妹同时尖叫起来。
程海云睁开双眼，果然有三个人向她扑来。以为真要杀她，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地逃命。
居然势不可挡。
叶家父子也加入了“抓捕”队伍。
六个人把她围在中央，看来是在“劫”难逃。
包围圈一步步地缩小，就在这时小云和片云挣脱奶奶的手，不顾一切地冲向前……两姐妹一人抱住一个，死活不肯松手。
程海云再一次逃脱。
追！
一个前边跑，一伙人后边追；跑的是女人，追的是男人，这种场面在三铺镇少有……所到之处，鸡飞狗叫。
终于抓住。
母亲被五花大绑，女儿心如刀绞。两姐妹拼命上前营救，被两位伯伯抱住。伯伯告诉她，他们不是要杀她母亲，而是送她母亲去看病。爷爷奶奶一旁证明。
母亲好可怜。
吉普车开走，姐妹俩手拉手站着不动——妈妈，快点回家，女儿不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