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007
巴黎博斯克大道41号
高速公路公司经理先生
收
经理先生:
前不久,贵司向我求取授权,希望在所办杂志上刊登我的短篇小说《南方高速》中的片段,我当然愉快地同意了。
这次,换我向您申请一项性质极为不同的授权。我与妻子——同为作家的卡罗尔·邓洛普,共同研究其可行性后,想进行一次冒失且相当超现实的“探险”。我们将驾驶大众康比 汽车完成一次从巴黎到马赛的高速公路旅行,携带一切所需物资,沿途经停六十五个站点,平均每天两个。也就是说,我们将用一个多月时间走完巴黎—马赛的线路,其间不离开高速公路。
在进行这场小小冒险的同时,我们还会写一本书,用文学、诗意和幽默的手法来讲述其中的各个站点、各种事件与经历,毫无疑问,路上的事一定不少。这本书也许会叫作《小小站点中的巴黎—马赛》,高速公路将是它毋庸置疑的主角。
以上就是我们的计划,(除去站点的给养之外)每十日会有几位朋友为我们补充物资,有了他们的支持本计划才能实现。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据我们所知,汽车不能在高速公路上连续行驶超过两天,为此我们写信请您授权,让我们过收费站时不要遇到麻烦。
如您认为我们撰写该主题书籍的想法对贵司并无不利,且认为授权我们在高速公路上每日经过两个站点,以此“居住”一个月并无不妥,盼尽快回复,我们计划本月二十三日出发。同样请您理解,身为作家,我们不希望该计划被报纸报道,否则探险家的孤独感就被破坏殆尽了。待到书籍出版之日,所有故事自然会公之于众。
经理先生,对您的好意,我们先提前谢过,希望您允准。献上我与妻子的真挚问候。
胡里奥·科塔萨尔
这封信于一九八二年五月九日寄出。五月二十三日,最后一次徒劳地打开邮箱之后,我们意识到,对一家商业公司来说,就算电脑再过载,秘书再暴躁,两个星期的时间也足以回复我们谦卑的请求。于是我们四目相对,紧握对方的手,异口同声道:
探险的伙伴啊,明天下午四点,向目的地进发!
我们当时的意思是,驶出马特尔路,沿着小马厩路往共和广场方向一直开到奥斯特里茨 火车站(好兆头!),然后一路驶向意大利门,在那里满怀决心地开启南方高速之旅。我们的第一阶段将从科贝伊开始。
所有这些计划都面临着一个并不让我们意外的事实——我们俩都是迷路专家,哪怕开到东方高速或凯旋门都不让人意外。不过一旦撞上正确的方向,谁还能阻拦我们?事实恰恰相反,我们找对了路,已经可以拿出第一个三明治了,我们心想,只有我们了,竟然只有我们进入了冒险的第一阶段,而此时的读者对这场冒险一无所知,一如当时的我们。
从《马可·波罗游记》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必然推论:在其他时代,探险家不但能够收到回信,还能得到我们这个苍白病弱的不幸时代所不能提供的礼遇。
当年大可汗委托尼科罗·波罗 两兄弟与其外交男爵向教皇转交公函,吩咐人转交给他们的是一块加盖王印、依据本国礼节加以签印的金板。信函中说,三位信使由大可汗派遣,在他们途经的所有要塞中,凡是受大可汗管理的各国统领都应尽心尽力提供必要的住宿、船只、马匹和护卫,以及旅途所需的一切必要物资,以礼相待,如大可汗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