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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判断读者

一旦决定了题材和主题,确定了自己有新的想法,就应该问自己:为什么别人要对你的文章感兴趣。这有助于你客观地选择主题。我在讨论《不可解释的心灵淬炼》时,已经说明了这一过程(参见第二章相关内容)。如果我从个人兴趣的角度去审视康姆的文章(考虑到我的经历),那只是一种主观兴趣,我不应该就此写文章。但是,最优秀的年轻人因为他们对理性的忠诚而遭受打击,这一点,每个受过教育的普通人都会感兴趣的。一旦我总结出了这一点,我的主题就有了客观的有效性。

关于题材和主题,第二章已经谈过了,而判断读者是其分支内容。但是,判断读者群不仅是选择题材和主题的问题,还涉及制定大纲和具体的写作。现在,我就来讲一下相关原则。你应该明白这些原则,继而做到自动执行。

判断读者的方法颇为复杂。因其复杂的本质,也就没有制定细则的必要性。有多少不一样的个体,就有多少读者。想要准确地预测读者群?不可能。没有两个读者是一模一样的,或者说没有两个人有同样的心理—认识。但是,你得知道大致的分类。你必须对题材、主题或者大纲一清二楚。同样的道理,对自己的读者群也不应该有半点含糊。你必须在纸上用客观的语言明确你的读者类型。

其实,与人交谈时,你也是在不断地判断听众。与孩子说话是一种方式,与同龄人交谈又是另一种方式,与上司或者更有学识的人交谈,方式又不一样。你没有改变自己的观点,没有夸夸其谈,也没有居高临下,但你清楚对方的知识背景与自己的区别。写作的时候,你主要得判断读者知道多少,这一点决定了你在文章中需要做多少解释和铺垫。

比如说,客观主义者面对客观主义的读者群写作,就不需要一一证明所用的客观主义原则。面向大众写作,也不可能在一篇文章中解释整个客观主义。但是,相较于第一种情况,需要向读者更多地解释、说明某些原则。

你要推测读者的知识框架,否则就无法动笔。你预设读者有某种知识水平,这是你无法左右的,但你要以此为基准来写文章。这是客观的要求。

顺便说一句,如果你面对的是年轻的读者,绝对不要以一种俯就的姿态写作。对读者的知识背景进行预估,作用在于决定文章的复杂程度、抽象概念的多少,以及解释多少。

如何判断读者的知识背景呢?假定你在为客观主义者写作。(对于其他的读者群,原则也是一样的。)首先,确定必要的语境。比如说,你要写一篇关于A干预B的文章。如果一开始就解释什么是A,什么是B,就会没完没了,永远也说不到主题。你必须设定读者知道什么是A和B。那你需要告诉他们的是什么呢?A如何干预了B的领域;人们如何为这种行为辩护;这些辩护为什么不对。提出主题、制定大纲,以及写作——整个过程,每走一步,你都必须问自己,要写这篇文章,你需要知道什么。比如,你不知道A如何一步步干预了B领域。怎么去了解呢?大量的阅读。大量阅读之后,你认为A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态下干预了B这一领域,认为A支持者的论证不成立。好了,这就是你想与读者交流的东西。如果你认为读者已经知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你就没有选择好题材和主题。但是,如果你的读者对此并不了解,你的选择就是正确的。

客观主义的读者如果对这一题材感兴趣,那么他需要知道A干预的不正当性。你不需要证实这一点,可以把这一点作为文章的语境,但必要的时候,你必须在文章中提到这一点。

很多作者错误地对语境采取了中立态度。比如说,某作者知道读者持有某种观点,在写文章的时候,却把他们当作持中立态度的人群。要写文章,他就不应该忽略读者已有的知识背景,更不应该错误地认为读者处于浑然不觉的状态,这就会让读者感到迷惑。我们来假设另外一种情况,你知道某人支持A干预B,你觉得这一事实不证自明,甚至在不引用他的观点的情况下就对他进行批评。这样做,也是忽略了读者的知识。要批评某人,你必须告诉读者他做的事,而且你本来就是想让读者明白A干预B的历史。不要想当然地认为读者知道某人所扮演的角色。

文章中每一部分的语境你都要了解,而且你还要了解读者是否明白这些语境。 问一问自己,什么内容是可以省掉的,什么是你必须告知读者的 。这样,你就能准确地判断你需要告诉读者什么。顺便说一句(至少在初稿的时候),解释过度总是好过解释不够。你不太清楚文章到底需不需要这部分信息,那就写进去,等改稿的时候,你轻轻松松就可以删改。

此处,一条重要原则就是:人生来思想是一块白板。作者认为某件事情理所当然,往往觉得这件事情是不证自明的,而事实上,这件事情很复杂。除了自己的知觉和感受,没有什么是不证自明的。所以,在写作过程中,你应该这样想:除了逻辑关系本身,没有任何东西是不证自明的。(事实上,逻辑也不是不证自明的。但是为了交流,你必须假定对方知道什么是逻辑关系。)至于其他部分,既然人生来思想是一块白板,你就必须判断:要理解你的观点,需要哪些必要的知识。如果有缺失,你就必须交代这些东西。

涉及有争议的主题,你则必须留心那些广为流传的错误。这不是别人是否赞同你观点的问题,而是要了解某些错误是否广布于文化中,而最优秀的读者可能还不知道你如何看待这些问题。在《客观主义认识论导论》一书中,每一章的最后,我都提到了某种当前的错误,以说明如何表达我的立场。比如说,在第四章,我讨论了量化的问题,然后提到了某些心理医生,他们检测膝跳反应而不是讨论心理学原则;还提到了神秘主义者,凡是重要的东西,他们都认为不可量化。不要假设读者会自动联想,越是新内容,他们越不会去联想。当然了,你无法穷尽所有可能的联想,但你可以指出几个主要的。

要谈错误的观点,你自己的意思首先就不能被误解。如果你的立场与大众的观点相左,你必须游刃有余地表达清楚自己的观点。如果办不到,最好放弃这个题材。本来是能够讲得很清楚的题材,可新手往往错误地顺带提及某个有争议的话题——也许是作为例子——这样做只会造成混乱。我并不是说你不应该提及这些话题,而是不应该顺带提及——在这种情况下,你无法清楚完整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无论为什么媒介写作,你都必须判断读者知道多少。但是,你一定要面向读者中最优秀的人写作。

“读者类型”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实际上,任何类型的读者中都有逃避者和各种各样心理—认识很糟糕的人。读者群的认知水平并不能决定他们的心理—认识。作为读者,孩子们可能比教授们更聪慧、更专注。因此,不需要考虑心理认知状态不佳的可能性。一旦确定了读者的知识水平,就要面向这一认知人群中最优秀、最专注的心灵写作。

有些人心理认知有问题,面向他们写作就不妥。用理性的方法来对不理性的人讲话,这本来就是矛盾。如果你有不理性的读者,你根本就无从判断他们会选择听什么,不听什么,以及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联想。逃避型读者阅读一篇文章,他本人都无法预测自己会忽略什么、整合什么,你也无法预测。这就是非理性的本质。

所以,不要做心理分析。不要去考虑照顾读者心智上的弱点。比如,不要对自己说:“我讲的是新东西,是反传统的东西,我怎样才能让读者打开思维?我怎样才能减弱对他们的震撼呢?”考虑这些问题,就是想做不可能的事情,只会让自己的思维停滞。如果对方选择不接受,或者说对方即便想整合这部分信息,却没有能力办到或者暂时没有能力办到,你就没有办法与对方沟通交流。一个人缺少全神贯注的能力,那是心理治疗师该关心的问题。与人打交道,必须与他们的显意识思维打交道。

写作的过程中,要做到完全理性。假定读者处于最佳状态,你也必须达到这一状态。也就是说,确定读者大致的状态,接下来,你仿佛就是读者群中的一员,你是面向自己在写作,而且面对的是最好的你,最具洞察力的你。最为严格的认知思维是什么样的?你必须做出预测,而你唯一可以全面预测的只有你自己的思维——你自己的思维在最连贯、最清楚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从这个角度而言,写作的过程,就像自己在说服自己。

为了做到客观和明白,问一问自己,面对像自己这样严格的人,怎样才能把事情说清楚。怎样才能说服自己?据此进行预测。假定你对素材一无所知,只有依靠文章本身来寻找答案。审视自己的文章,就像对待陌生人的稿子一样,细致严格。不这样做,思维上的不妥之处就会体现在你的文章中。(写作有助于你的心理—认识,反之亦然。你的心理—认识水平越高,写作就越容易。)

要做到客观明白,很不容易。这一过程的反面就是主观化。你很容易就会想:“如果我写给自己看,我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无论我怎么写,即便只是几个速记符号,对我而言也是清楚明白的。”但是,写作要求的是严格的客观。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面向自己写作,必须把自己放到 仿佛不了解题材的位置上

你作为读者的心理,可以用来指导作为作者的你。有了问题,如果你能做到客观,最好的咨询者就是你本人。能够在作者和读者两种身份下切换视角,就是最好的客观性训练。这种训练也能提高你修改稿子的能力。写作过程中有太多的问题,可能多得让你喘不过气,你可能会失去判断自己作品好坏的能力,所以转换视角很有用。如果已经无法判断自己作品的好坏,转换视角能让你退出来,问问自己:“如果我是 读者 ,我觉得这篇文章怎么样?”你脑子里塞满了各种未解的写作难题,换个角度能清扫你的脑回路,给你读者的新视角。

比如说,你犹豫要不要加入某个细节,终极裁判应该是作为读者的你。这种情况下,就没有适用于所有文章的绝对规则。转换视角,装作你不了解这一题材,问自己,是否觉得这一细节会更清楚地说明问题。如果你能客观地作答,就以自己的答案作为标准。我说“客观”,意思是,无论留下这一细节,还是舍掉这一细节,你至少能够给出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如果你的理由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应该保留这条”,就没有资格称为客观。)别忘了,这篇文章是在你的心理—认识和你的知识结构之下写成的。自己做读者,就是用统一而可靠的判断标准来衡量整篇文章。文章整合得好,什么应该加进去,为什么要加进去,终极裁判只能是你自己。

判断读者的另一个方法:知道文章的目的——你想要读者拿你的文章来干什么。换言之:你脑子里不能同时有几个目的,也不能同时有几个读者群。这件事情一定要想清楚,否则会在潜意识层面影响写作。

给大众看的文章也一样,只有一个目的:与有理解力的非专业人士交流知识。你也许有不一样的目的,比如激励读者行动起来。如果是这样,整篇文章都应该采取不一样的写作方式。但是,同一篇文章,不能既面向同行,又面向普通的非专业大众。如果你想在一篇文章中容纳两种类型的读者,包含两个目的,就会同时做两件事情——一边告知非专业人士信息,一边告诉同行如何实践。这么一来,你的所有段落都会出现冲突,最终溃不成军。

比如,关于教育方法论的大众文章,就不同于面向教师的专业文章。相对而言,非专业人士对这一题材知之甚少,只是对教育方法论的原则感兴趣,想要用这些原则来处理生活中的教育问题。普通的读者会对什么感兴趣呢?他们可能会想知道客观主义的方法与杜威 的方法有什么不一样。因此,你就可以告诉读者,根据客观主义的方法,老师们会引用原则,并且用例子具体化这些原则;而杜威的方法局限于具体事物,回避原则和整合。教师的动机和兴趣则不一样,他们在技术方面的水平更高。面向教师写作,你就必须提供技术上的细节,讲一讲如何才能达成某些效果。你要讨论应该给学生什么类型的练习,寻找什么样的错误,残存的杜威式教育如何妨碍学生的理解,如何进行矫正,等等。对于专业人士,“怎么做”就是适合的角度。但是,非专业人士不会对此感兴趣。这基本上就是非专业人士的理论科普和专业人士的应用技术之间的区别。你的读者决定了你写作的目的。

我的大多数文章的确都有行动总结,但只是泛泛而谈。比如《美国被伤害的少数人:大生意》 一文,就是想要告诉读者反垄断法的本质,是一篇大众化的启蒙文章。我举例讲了反垄断法的历史,展示出其中我不同意的地方。总结的时候,我说,我们应该支持修改法律,最终废除反垄断法,特别是其中的监禁条款。但是,我没有教读者如何反抗反垄断法;我揭露了反垄断的负面影响,继而给出了一个积极的方向。既然负面的趋势越演越烈,那么就可以指出某种可能的行为(没有细谈)。但是,如果我在给出结论的时候大谈特谈,说大家应该召集社区中反对反垄断的人,应该与我交流,我要组织一个委员会,那就不合适了。这样一来,这就变成了行动性质的文章。如果我的目的是要组织委员会,我写文章的方式肯定不一样。我必须简要地概括出反垄断的错误所在(假设读者知识层面比较高),然后我的关注点就不会在历史,而是去鼓动人们行动起来,告诉他们能做些什么。这一类的行动文章叫作宣言。宣言这种体裁本身没有错,但你必须知道什么时候用才合适。不要混淆宣言与提供信息的普通文章。

读者都喜欢针对大众的文章。这类文章通常是按照分级的原则写的。专家从中获得的东西比普通读者多,但普通读者也应该得到有价值的内容。每个人根据自己的能力而有所收获,或者说,根据已有的知识而有所收获。如果一篇文章清楚明白,读者能客观地代入这篇文章多少东西(即他已经明白的内容),那他就能相应地从文章中得到多少东西。如果是好文章,读者思维活跃,就能刺激他进一步了解不明白或不知道的方面。这不是文章的目的,却是好文章额外的福利。

许多题材都可以从多个角度处理,如果你没有清晰地界定读者群,很有可能就想同时在一篇文章中混入多个角度。无论想要写哪一类文章,你必须在选择题材和主题的阶段就决定谁是你的读者,你想要与他们交流什么内容。 ltPdO8v4K5O5+nbxH6W9LkcF6BBPE52Hruxu3RUt+gAGloDECAHl84g90jK+Dp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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