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泽睦郎走出K医院,刚来到停车场,正好有一辆出租车从对面驶进医院,在他身边停下了。片泽吃惊地抬起头,只见剧作家武边丰一郎从车窗伸出手来向他招手。
“嗨。”片泽也笑着打了个招呼。武边旁边还坐了一名男子。
“你刚从和贺那里出来吗?”武边从车窗探出头来问道。
“是啊。你刚来吗?”片泽走近出租车。
“对。现在正准备进去探望。”
片泽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先不要去。”
“为什么?”
“田所佐知子刚来。刚好在我说得正起劲的时候跑来的,挺不自在的,所以我就抽身走开了。要去的话,最好过一会儿再进去。”
“怎么,会有这事?”年轻剧作家吐了吐舌头。
“那好,先下车吧。”武边下了车,一起来的那名男子也跟着下了车。这是张生面孔,片泽不认识。细高挑的个子,头上戴着贝雷帽,年龄在三十岁上下。他以目光向片泽致意。
“我来介绍一下,”武边说,“这位是前卫话剧团的演员宫田邦郎。”
“请多关照。”话剧演员向片泽躬身施礼。
“我姓片泽,是画画的。”
“久闻大名。武边先生和和贺先生常说起您。”
“哦?你认识和贺?”
“前些天我曾经给他们俩介绍过一次。关川当时也在场。”武边接过去说道。看来很可能是武边要去医院,宫田邦郎临时起意才贸然跟来的。
“在这儿干站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到那边去喝杯茶吧。”武边朝周围看了看,发现对面有一家小咖啡馆。三个人便走进那里。正赶上大中午,店里很清静,只有两三位客人,看来似乎都是来探视病人的。
“和贺怎么样?”武边用毛巾使劲擦了擦脸问。
“据说撞车的时候胸部撞到前面的靠背上了,不过看来并不严重。”
“是吗?他整天在干什么?”
“仍然不断有人前来探访,说要去美国,劲头足着呢。”
戴贝雷帽的演员宫田邦郎坐在旁边,拘谨地听着。
“和贺坐出租车很罕见。”武边口中含着咖啡说,“他有私家车,都是自己驾驶,这次为什么要去坐出租车呢?”
“说得是啊。”片泽想了一下,随口说道,“难道是出什么故障啦?”
“也许吧。要不然就是违反交通规则被暂时吊销驾照了。这家伙开车的速度相当快。”说到这里,武边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他是在什么地方遇上车祸的?”
“是在巢鸭站前。”
“噢?他怎么跑到那个地方去了?”武边有些不解。
“不知道,没有问过。不过也是啊,照这么说,他是有什么事才从那里经过的吧?”
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辆出租车就和贺一个人吗?”
“好像是。那上面若是同时坐着田所佐知子可就有趣了。”
“你别犯糊涂了。田所佐知子坐在里面是正常的,而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才更有趣哩。”
“啊,是吗?”
“出租车上若是有别的女人也一块儿受伤,那可就有好瞧的了。和贺这家伙,保不准马上就得跟田所佐知子解除婚约。这才叫有意思呢。可惜呀,车上只有他一个人。”
两个人不禁相视大笑起来。片泽看了看旁边的演员,不知这位老兄在想些什么,皱着眉头,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但意识到片泽在看他时,他便很懂礼貌似的马上摆出一副笑脸。
武边望着演员说道:“你这种人最好也多注意点。一不小心跟女孩子乘出租车碰上事故什么的,那可就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麻烦来了。瞧瞧,我们这位仁兄可是相当受欢迎的呢。”
“还是别说这些无聊话了。”宫田苦笑。他肤色有些黑,但五官端正,很有立体感,给人的感觉很帅气,很有点演员的样子。
“不,即便是和贺跟别的女人一起乘出租车这件事暴露了,跟田所佐知子的婚约也不会解除的。说不定反而会加速结婚。”片泽又把话题转回来了。
“哦,为什么?”剧作家反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吗?是佐知子在迷恋和贺,她一直在主动追求。”
“怎么?是这样吗?”
“女人哪,一旦喜欢的男人身边出现了竞争对手,就会格外拼命去追。若正在相恋的男人跟别的女人有来往被发现了,心里就会又气又忌妒,这是极其正常的现象。如果因为男人不正派或是别的什么,彻底分手,从此不再来往,这样的女人往往都是理智型的。至于那些头脑发昏坠入情网的女人,反倒会更加神魂颠倒,穷追不舍呢。”
“哎呀,这么说好像你经历过似的。”听到片泽的解释,武边不禁笑出声来,说,“有这么回事吗?田所佐知子对和贺真是这样的?和贺也真够走运的。不管怎么说,佐知子背后还有田所重喜。只要有他的势力和财力做后盾,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大展身手了。”
“可是,和贺对佐知子的老爸根本不买账。这些话都是佐知子自己说出来的,还说她很为和贺不把老爸放在眼里而高兴呢。”
“田所佐知子也太天真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家伙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和贺还是要依靠田所重喜的。”
贝雷帽乖乖地在一旁听着。大家随后又闲聊了一些别的话题。
“差不多了吧?”武边看了看手表。
“是啊,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现在进去该差不多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那好,失陪了。”
“再见。”
演员也慢吞吞地跟着站起身来,冲画家说道:“失礼了。”
“哪里哪里。”片泽也客气地回了一句。
三人来到阳光普照的马路上。片泽原路返回停车场,朝停在那里的私家车走过去。剧作家和年轻演员步行穿过宛若公园般的K医院的院子,朝住院楼走去。穿过走廊,他们在一间特护病房前停下。房间号码就在脑袋的上方。认准房号后,剧作家敲了敲门。
没人答应。武边又重新敲了敲。这次也没有回应。武边和宫田邦郎互相看了一下。这时,门开了。“请!”探出头来的是佐知子。见是武边,忙笑着说道:“哎呀,欢迎。”
佐知子面颊红润,显得容光焕发,嘴唇上的口红有少许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