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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本是同根先后生,同乡相煎何太急

围绕阿炳究竟出生于哪一年,从来就众说纷纭,故1952年重新为阿炳修建的墓碑背面碑文记载,阿炳“生年有1887、1892、1893、1898等四种说法,存疑”。 今天音乐界采用的是阿炳1893年生辰说,而否定了其他几种说法。

1、学界否定1892年与1898年生辰说的理由

关于1892年生辰的说法,虽有一些口述史料为证,但一是均缺乏直接证据或重要旁证,二是著名民族音乐史学家杨荫浏先生的看法,也成为此生辰说不能成立的重要依据。他认为,无锡市公安局清查户口的档案以及无锡市崇安寺派出所1950年登记户口时保存的户口册,“则显然是把虚岁误作实岁,在推算上提前了一年。” 另外,据了解,1949年前夕两三年间,国民党为了潜伏特务需要,在上海及其周边有意不进行常规户籍登记,这也为我们依据当时的户籍来进一步考证1892年生辰说法的可信性带来不小的困难。故此说法在1950年前后就基本上被学界否定了。

关于1898年生辰的说法,主要来自无锡作家许亿和的记述,其于上世纪60年代在当地文联工作期间,通过采访阿炳的邻居、道士、医生等做成笔记,以此为依据确定阿炳生于1898年。这个说法同样缺乏来自阿炳本人及其亲人的直接证据,还由于找几个人采访,做一下记录,再根据这一记录形成甚至称不上第二手材料的文章发表,并不是难事;主要是黎松寿认为,“杨老(指杨荫浏-作者注)出生于一八九九年,阿炳若是诞生于一八九六年或一八九八年比杨老仅大三岁和一岁,年方十三四岁的阿炳是否已经掌握琵琶的基本演奏技巧还难说,更难信能教杨弹琵琶。” 因此,这个说法虽然得到当地史志办承认并被采用,但同样因证据不足而没有被我国音乐界正式采纳。

2、杨荫浏先生提出却又否定了1893年生辰说

目前音乐界纪念阿炳或举办学术活动,基本上沿用1893年生辰说,这主要是依据杨荫浏先生回忆其与阿炳在当年录音现场里的一段对话:阿炳“说‘我是癸巳年(1893年—作者注),属蛇。’我说‘我是己亥年(1899年—作者注),属猪。’巳亥一冲,很容易记,不会忘掉。” 由于杨荫浏与阿炳是同乡,是对阿炳音乐的最早解读者,他的说法得到了学界认可,并沿用至今。

但这个说法后来暴露出来的几个问题无法自圆其说。一是杨荫浏与阿炳的关系是否那么熟悉。在旧中国,杨荫浏与阿炳相比,社会地位悬殊。杨荫浏早年曾任哈佛、燕京学社音乐研究员,抗战中在重庆任国立音乐学院教授、研究室主任。尤其是杨荫浏本人称,“1946年,我再回无锡时,他已是个叫花子,而我是道教音乐家。” 亦即是说,以双方的身世与身份上的巨大差异,决定了二人在当时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与交流,甚至在1950年那场录音之前双方就没见过面。否则,以杨荫浏早年向阿炳学习过音乐,双方一生中又见过四次面的交往经历,因其关系稔熟,杨应该早已熟知阿炳的生辰,不可能直到现场录音经过二人对话时才第一次知道。

二是生辰八字中并不缺火成为阿炳不是出生于1893年的旁证。前面提到,阿炳如果生于1893年,其生辰八字中其实并不缺火,换句话说,如果以阿炳生辰八字缺火作为依据决定他的生辰,那么,他一定不是生于1893年。至于阿炳一名是否依据其生辰八字缺火而来,则不在本文讨论的范围之内。

三是杨荫浏本人后来否定了自己的说法。针对杨荫浏提出的1893年生辰说,许亿和曾“写信给杨荫浏质疑,杨答复说自己记错了……。” 亦即是说,杨本人后来也亲口否定了自己的1893年生辰说。由此证明其关于阿炳生于1893年的说法,不是其经过认真而慎重的考证后得出的结论,来源并不可靠,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对自己的说法加以否定。

3、1887年生辰说具有充分的证据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关阿炳研究的材料逐渐丰富与充实,大量相关史料及考证表明,阿炳的确切生辰应为1887年。仅择以下几点为证:

a,据记载,“抗战胜利后,县府一级实施《户籍法》,设户口登记管理机构,各乡(镇)设户籍干事,重新编辑户籍册,发放国民身份证”, 阿炳的国民身份证“上记录的是‘生于民国前二十四年七月九日,年龄六十一岁’。” 民国元年为1911年,故这里的“民国前二十四年”即为1887年。

b,据无锡学者钱宗奎介绍:“1979年2月,无锡市文化局与无锡市博物馆去璨山调查阿炳墓,特请当年亲手埋葬灵柩的已75岁高龄的严云福和严俊根到场,共同认定了墓的位置在现今璨山村旁的柏油公路下……阿炳的坟,背山朝南,筑有土垣墙,墓门两侧竖立金山石四方柱头一对,上刻‘光绪拾叁年岁次丁亥桃月’……。” 光绪元年为1875年,墓碑上的“光绪十三年”亦即为1887年,丁亥年,阿炳不是属蛇,而是属猪,与杨荫浏不是巳亥一冲,而是同为亥大其整整一轮。

c,无锡退休教师、书画家,早年任《宜兴报》记者、主任、编辑的韩可圆家住璨山脚下,其经多年寻觅,在璨山生产队的一个猪舍里找到了“阿炳墓地一对金山石石柱,石柱长约一丈,宽约七、八寸,铭文是:‘光绪壹拾叁年岁次丁亥桃月’……。” 墓碑上阿炳的生辰与上文相同,亦为光绪十三年。他还详细地记录了3月15日上午墓碑出土后的情景:“……墓碑已失去碑座,左侧纹饰已损,碑身净高117公分,通高123公分,宽38.5公分、厚12.5公分,金山石制,碑上方刻二胡、琵琶各一,碑文为本市已故书画家秦古柳所书……。”

d,2003年,有报道称“无锡市博物馆在进行馆藏墓志铭整理时,在堆放石制文物构件、墓志铭的场地上,发现了一块阿炳墓碑……碑上刻着阿炳的生卒年份‘一八八七年-一九五零年’,正中刻‘音乐家华彦均阿炳之墓中国音乐研究所无锡市文学艺术工作者联合会立’。……后来的记载都说阿炳生于1893年,可碑上刻着‘一八八七年’,不知因何而来。” 这位报道记者对1893年生辰说提出了严重质疑。

e,1993年出版的《阿炳传略》,同样对上述墓碑的情形做了比较详细的转录,并提到“一九五二年,已故音乐家弗克同志倡议,经中国音乐研究所和无锡市文学艺术工作者联合会赞同,为阿炳补立金山石墓碑一块,以示纪念。这块墓碑高1.16米,宽0.33米,厚10厘米……请本邑书法家秦文柳题文,右手刻‘一八八七——一九五〇’……。”

f,据1938年7月10日的《新锡日报》载:“阿炳本姓严,七岁出家为道士,从图书馆前火神庙跟道长华清和为徒,……讯其岁,五十一,光绪丁亥生(1888年-原文注),今年五十有一矣。” 丁亥年实为1887年,报刊此处误记成1888年。

g,据1939年2月2日的《新锡日报》报道,阿炳“自述光绪十四年[丁亥年]生属猪,今年五十有三岁……。” 旧时普遍使用农历或皇帝年号,记者在新历换算上经常有误,丁亥年应为光绪十三年,十四年为戊子年。

由上可见,刻有1887年字样的出土墓碑,具有极高的史证价值,结合无锡旧报早有明确报道,说明立碑当时关于阿炳的生辰不是没有定论且存疑,而是已经得到基本确认。

搞清阿炳的准确生辰,对研究阿炳的生命历程与音乐成长道路具有重要意义,不容忽视。对此,笔者认为,学界应据上述信息尽快找到阿炳1887年生辰说的准确来源或依据,并对1893年生辰说之真伪做出进一步考证,做出阿炳生辰正确抉择,以利于下一步有关阿炳音乐的研究。 XqhwoaJdDz1MQ3uKMYOjDtxwbIzAxQ18X1CtinVPX7NABWWmxcfiKxBM5iLM5a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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