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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辛努海的故事

【题解】

《辛努海的故事》以古埃及祭司体文字刻写在一块石灰石岩片上,该岩片保存在埃及开罗博物馆内,虽然该岩片上记载的故事只是个开头,但是保存了该文献最大的一块岩片。此外,柏林纸莎草文书中亦有该故事抄本,莫斯科纸莎草文书中亦有该故事片段。据分析,不同记载该故事的原始文献皆为一个完整故事抄本,原文应刻写在辛努海的陵墓里。遗憾的是辛努海的陵墓至今没有被找到。如果此推测不错,虽然故事过于生动曲折,给人以喜剧小说的感觉,但从整个故事的背景及相关文献对照来看,《辛努海的故事》无疑是一篇第十二王朝大臣的自传。也正因为如此,后人将这篇文献的作者比作“古埃及的莎士比亚”。这部作品也的确曾作为戏剧被搬上舞台。故事的时代背景设在第十二王朝首位国王阿蒙尼姆赫特与其子辛瓦瑟瑞特共治的末期,主人公辛努海是辛瓦瑟瑞特王后的随从。由于宫廷政变,阿蒙尼姆赫特死于非命,辛努海因惧怕被波及而出逃至叙利亚,并受到当地统治者的重用。若干年后,辛努海得到法老的宽恕,返回埃及安度晚年。

该故事现存若干写本。柏林10499号草纸文书通称R本,现存203行,内容涵盖故事的前半段。柏林3022号草纸文书通称B本,现存311行,内容涵盖故事的绝大部分内容,但缺少起首部分,而且在第一遍抄写之后有校对和订正的痕迹。两份草纸文书的年代据测定均为中王国时期。另外还有其他时代的若干写本,但均严重残损。该译文据柏林草纸文书10499号对照其他文本译出。

【译文】

世袭贵族,王侯,运渠开凿老臣,叙利亚之治者。国王之识者与随从,辛努海。他说:“我乃大王之随从,贵胄之中,得幸之人”;亥内姆苏特 [1] 中辛瓦瑟瑞特之王后,卡内弗儒 [2] 之阿蒙尼姆赫特之公主,受人爱戴的卡内弗儒之皇室后宫仆人 [3] 。(阿蒙尼姆赫特)第三十年,泛滥季三月,第七日。神——上下埃及之王塞赫特伊布瑞 [4] 升上其地平线。他升上了天空,与阿吞神结合在一起,神之躯体回归其创造者。全城沉寂,心怀悲痛,双门紧闭。现在,陛下派遣军队去侪麦胡 [5] 之地,由其长子统帅。善神辛瓦瑟瑞特被派前往多山之地镇压侪麦胡人,正在返回的路上,带回侪麦胡活俘以及无数牲畜。宫廷的朝臣们被派往西部,禀报王子宫廷发生的事情。使者路上发现他,黄昏时赶上了他。他毫不迟疑,像雄鹰一样带着他的随从出发,其军毫不知晓。

【注释】

[1] 辛瓦瑟瑞特法老在里世特(Lisht)修建的金字塔综合建筑名称。

[2] 阿蒙尼姆赫特法老在里世特的金字塔综合建筑名称。

[3] 阿蒙尼姆赫特一世与其子辛瓦瑟瑞特一世此时共治,后者娶前者女儿为妻,即兄妹婚乃古代埃及皇室传统,为的是确保血统的纯正。

[4] 阿蒙尼姆赫特的出生名。埃及法老的完整称呼有五个:荷鲁斯名、两女神名、金荷鲁斯名、登基名和出生名。

[5] 指尼罗河西岸荒漠地带及人。

【译文】

此时有王室之子在军队之中,其中一人受召。恰巧正值我起身听到了他的语音,他说话之时,我距之不远。我心跳停止,我抱紧双臂,颤栗传遍我的全身。我踮脚回退,寻找藏身之地,置身于树丛之中,躲避着路上的行人。我向南而行,没想返回王宫。我推测将有流血发生,我不想让生命听任于它 [1]

【注释】

[1] n Dd.i anx r-sA.f 直译为“我不能说生命在它之后”。

【译文】

我越过真理之海,登上斯诺弗儒岛 [1] ,在一块农田边上休息一会儿,天亮出发直到白天。我路过一人,他正站在路口。他向我打招呼,我有些害怕。晚饭时我只身一人来到公牛码头,我乘坐一艘无舵驳船渡河,乘着西风,我走过采石场东部,红山 [2] 女神上坡之路。我振作精神强令双腿奋力北行,我到达了为抵御亚洲人并挡住贝多因人的统治者墙。我在树丛中弓腰喘息,生怕被墙上执勤的警卫看见,借夜色前行。

【注释】

[1] 可能指梅杜姆或达赫述尔之地,因为那里有斯诺弗儒的金字塔。

[2] 指通往西奈的要塞,该地有露出地面的硅岩呈红色,故称红山。

【译文】

大地泛白 [1] ,我抵达培腾 [2] ,我飞向大黑水之地 [3] 。干渴降临并战胜了我。我口干舌燥,喉中满是尘土。我想这就是死亡的味道。我提起精神,并拢四肢,因我听到了牲畜吼叫的声音,看到了贝多因人。为首者在此认出了我,他曾去过埃及。他给了我水,同时为我煮奶。我与他一同去到他的部落,他们善待了我。我越过重山,流亡至毕布罗斯 [4] ,折返至凯岱姆 [5] ,在此度过一年半。

【注释】

[1] 黎明时分。

[2] ,地点有待考证,从限定符号看,应该已出埃及本土。

[3]

[4] 古代腓尼基人的港口城市,位于今黎巴嫩境内,曾是埃及在叙利亚地区的重要盟友。

[5] 确切位置无考。

【译文】

阿麦姆–湳什 [1] 抓到了我,他是上瑞侪努 [2] 之统治者。他对我说:“你与我在一起很好,因你将能听到埃及的语言。”

他说这些话,是因他知晓我的品格,听说了我的过往,因为与他一同在此的埃及人为我作证。

他对我说:“你因何至此,是否有事发生于内宫?”

我对他说:“上下埃及之王塞赫特伊布瑞升上了天际,人们不知发生了何事。”

我撒谎道:“我从侪麦胡地方之军队返回,有人向我传令,我心神不宁,心脏仿佛不在体内。它把我带上逃亡之路,尽管我未被提及,无人唾弃我。我未听到指责的话语,人们未从传令官之口听到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何故将我带至此国。这仿佛神的安排,如同沼泽地的人发现自己身处埃勒凡泰尼,三角洲的人发现自己身处努比亚 [3] 。”

他对我说:“那国如何能离开他而存在。那杰出的神,对他的恐惧遍及诸国,如同(恐惧)瘟疫之年的塞赫麦特女神 [4] 。”

我对他说了我的答复:“他的儿子已进入王宫,获得了父亲的遗产。他是神,独一无二,前所未有。他是智慧的主人,精于谋划,长于指挥,人们来来往往皆按照他的指令。正是他驯服诸国,其父则身居内宫,由其向父亲报告其使命。他是以一己之力而成功的强者,无可比拟的英雄。人们见过,他讨伐持弓民族并加入近战。他折断敌人的号角,疲惫敌人的双手,其敌人不能发动战事。他目光锐利,粉碎敌人的头颅,人们不能立于他的近旁。他大步追击逃敌,背向他的人没有好的结果。他在抓捕敌人之时意志坚定,在撤退时不背向敌人。他在面对民众时意志顽强,不使懈怠战胜他的意志。他在面对东方时翘首以待,他的乐趣是讨伐持弓民族,在战斗时紧握盾牌,他只需一击即可杀敌,无人能逃脱他的箭矢,无人能避开他的强弓。异族逃避他的双手,如同逃避女保护神 [5] 的神力。他在战斗时已预知结果,不顾虑其他。他是魅力的主人,极其和善,他获得了爱戴,其村镇爱他甚于爱自己,因他而欢欣甚于因它们的神而欢欣,男人和女人向他欢呼着从他身边经过。他身居王位,其王位得自其为胚胎之时,他一出生就注定为王。与他一同出生者众多,但唯有他由神给予王位。他统治的土地何其欢乐,他是边界的拓展者,将获得南方的土地,未考虑北方的山国,但他不得不抵御贝多因人并征服沙居人。去他那里,使他知晓你的名字,听从我这远离陛下之人的要求。他将为你做他父亲所做之事,不吝惜把好处给予满足其需要的山国。”

他对我说:“那么,埃及变好了,因为它知晓了他的能力。你留在此地,与我同处,我将善待你。”

【注释】

[1] 本文称此人为叙利亚地区的统治者,但确切身份尚无旁证。

[2] 即叙利亚地区。

[3] 由“如同沼泽地”至“身处努比亚”类似于汉语文言文中的互文。三角洲处于埃及北方,前文的沼泽地特指三角洲的湿地,努比亚则是古埃及南部的异邦,埃勒凡泰尼在南部阿斯旺地区。两句共同表示“如同埃及北部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身处南方”。

[4] 孟菲斯三神系中普塔赫神之妻,狮头人身的战争女神,被古代埃及人视为在异邦播撒瘟疫的使者。

[5] 即庇护国王的两位女神,王冠上额头部位的秃鹫和眼镜蛇即为其象征。

【译文】

他让我位居其子女之前,把其长女嫁给了我,让我在他的国家挑选领地,于其领地之中,在与别国的边境之上。这是一片好地,名为雅阿(jAA) [1] 。此地有无花果和葡萄,酒多于水,有大量蜂蜜并有许多植物油,它的树上有各种水果。此地有大麦和小麦,各种牲畜无数。许多人因爱戴我而来归附,他使我成为其国家最好的部落之治者。人们为我每日提供敏特酒,烹制的肉和烤制的禽类,另外还有山中野味。有人为我张网捕鸟,为我撒网打鱼,另外,我的猎犬亦带回猎物。许多□ □为我而做,牛奶在各种盘中。我度过了许多年。我的儿子们成长为壮汉,每一个都控制着自己的部落。南来北往去往内宫的信使都在我处逗留。我让人人在此逗留,我把水给口渴者,把路指给迷途者,救助被劫掠者。贝多因人准备反对并攻打诸国的统治者,我抵挡了他们的行动。瑞侪努的这位统治者让我作为其军队之指挥官多年。我所进军的每个国家,我都将其击败,将其逐出其牧场和水井。我夺取它的牲畜,带走它的属民并剥夺他们的食物。我屠戮它的民众,凭借我的刀,我的弓,我的行动,我的精妙计划。我赢得了他的心,他喜爱我,知晓我的勇敢,使我位居其子女之前,看见我双臂的力量。

【注释】

[1] 此地尚不可确定。

【译文】

来了一个瑞侪努的壮士,在我的帐篷挑战我。他是无双的英雄,技压全境。他说他要与我决斗,打算把我洗劫,准备夺走我的牲畜,这是他部落的建议。那统治者与我商议,我说:“我不认识他,不是那种能在其营地闲步的故交。我是否曾打开他的栅栏,或翻越他的围墙?这是嫉妒,因他见我正在为你效力。我仿佛一头斗牛闯入了其他牛群之中,小角公牛反对它,长角公牛攻击它。可有小人物因跃居人上而被人爱戴?持弓民族无人与沼泽地的居民相结交,纸莎草如何能在山上生长。一头公牛想战斗,另一头公牛会因惧怕遇到劲敌而想要退缩的吗?既然有人想战斗,就让他说出自己的心愿。神难道会忘记他所预定之事,愿他知道现状!”入夜,我拉弓、备箭、打磨匕首、装饰武器。天亮时,(整个)瑞侪努都来了,他召集其部落(的人),并汇聚其周边各国(之人),安排了这场决斗。他向我走来,我站立着,让自己在他近旁。每个人的心都为我燃烧,女人和男人都大声呐喊,每个人都爱戴我,他们说:“有其他壮士能与之战斗吗?”他的盾牌、斧子和满怀的飞矛向我砸来。之后,我避开了他的武器,使他的箭矢徒劳无功地擦身而过,一支接着一支。他□ □ □ □,试图击打我。他逼近了我,我操弓射击,箭矢正中他的脖颈。他大叫着迎面倒地,我夺过他的斧子杀了他,对着他的脊背发出咆哮,每个亚洲人都在喝彩。我把赞美献给了孟杵神 [1] ,孟杵神的信徒正因他而庆贺。统治者阿麦姆–湳什拥抱了我。我带走了他的财物,夺取了他的牲畜。他曾计划对我做的事情,都反之其身。我获得了他帐篷中的一切,解散了他的营地。我成了大人物,有充裕的物资,有许多牲畜。

【注释】

[1] 古埃及的战神。

【译文】

神以此宽恕了他曾愤恨之人,曾导引至别国之人。如今,此人之心喜悦。逃亡者之逃亡迫于形势,我的证人就在内宫。有饥民因饥饿而晕倒,我却把面包分给邻人。有人赤裸着离开他的国家,我却有白色的细亚麻布。有人因无人可差遣而自己奔走,我却有许多仆役。我的家好,地方宽敞,我的心思却在王宫之中。预定此次逃亡的一切众神,请宽恕我并让我回家,请一定让我见到我的心所牵挂的地方。何事能胜过我埋身于出生之地?来帮助我,让好事发生。愿神给予我宽恕,愿他如此行事以使他所惩罚之人有好的结果,愿他的心喜爱那被他驱逐而生活在异邦之人。今天,他既已宽恕我,愿他听从远方的祈祷,愿他把我所游荡的区域更改为他曾带我离开的地方。愿埃及的国王宽恕我,我以他之宽恕为生。我向其王宫中的国家的女主人致敬,愿我能听到她之子女的消息。愿我的肢体重返年轻,因为暮年已经到来,衰弱战胜了我,我的双目沉重,双臂无力,双腿无法追随疲惫的心,我已经濒临逝去,它们将把我引至永恒之城 [1] 。我将追随万物之女主人 [2] ,她将告诉我其子女安好,她将把永恒施予我。

【注释】

[1] 指当时埃及的国都。

[2] 指当时埃及的王后,亦即主人公当初所侍奉的对象。

【译文】

有人对上下埃及之王赫坡瑞卡瑞(xpr-kA-ra)陛下说了我所处之境况,陛下赠予我王家的礼物,让我这谦卑的仆人如每个异邦的统治者一般舒心。他王宫中的王室子弟们让我听到他们的消息。

以下为陛下给我这谦卑的仆人关于带我回埃及的命令:

荷鲁斯:降而生者;两女神:降而生者;上下埃及之王:赫坡瑞卡瑞;拉神之子:阿蒙尼姆赫特 [1] ,愿他永生。致随从辛努海的王命:“注意,有人把此王命持给你让你知晓,你游历诸国,离开凯岱姆前往瑞侪努,越过重山,皆遵从你内心的建议。你所行之事可曾被用来反对你?你不曾出言不逊,使得有人拒绝你的话,不曾在官员会议中发言,使得有人反对你的词语。此事把你的心持住,但不在我的心中反对你。你在王宫中的天如今一如既往地无恙,她的头上笼罩着国家的王权,她的子女们正在内殿。把他们给你的贵重物品留下,以他们的礼物为生。回埃及吧,看看你生长的居所,亲吻巨大宫门处的土地,加入伴友们。现在你开始衰老,丧失了活力。想想葬礼以及获得真正幸福之日。有人为你安排这样一夜,涂油和包裹由塔伊特(tAyt) [2] 亲手进行,有人在葬礼之日为你送葬。棺椁是黄金的,面罩是青金石的。青空在上,你被置于灵车之中,公牛拉着你,乐师领着你。有人在你的墓门处表演乐舞,为你诵读陪葬品的清单,在你的祭坛处宰牲。你的墓室立柱是石灰岩的,墓与王室子弟的墓在一起。你必不可死在异邦,必不可让亚洲人埋葬你,必不可被置于羊皮之中并被葬于沙坑。你的游荡已经很漫长,想想你的遗体,回来吧。”

【注释】

[1] 由“荷鲁斯”至“阿蒙尼姆赫特”为时任埃及国王的完整王衔,但第五个王衔本应为辛瓦瑟瑞特,写本在此存在笔误。

[2] 古埃及的纺织女神,古埃及人认为包裹木乃伊之亚麻布的防腐功效出自该女神的神力。

【译文】

这命令抵达我处,我站在我的部落当中。它被念给了我,我伏在地上,让大地贴近我的胸膛。我欢呼着环绕我的营地,说:“这如何会发生在一个仆人身上,他的心已(使他)误入敌国。何其美好的仁慈,救我于死亡之手。您的灵魂将使我获得结果,我将身处内宫。”

以下是对王命的答复:

王宫仆人辛努海说,愿您处于极大的安泰。以下事关我这谦卑的仆人因无知而做下的逃亡。善神,两土地之主,拉神之所爱,底比斯之主孟杵 [1] 、两土地王座之主阿蒙、塞贝克–拉(sbk-ra)、荷鲁斯、哈托尔、阿图姆及其九神、塞徘杜内弗瑞–巴乌–塞麦色儒(spdwnfr-bAw smsrw)、荷鲁斯–亚伯提(Hr-iAbti)、与尊首合一的内伯特–伊姆赫特(nbt-imHt)、原初之水上的众神、山地之中的曼努–亥瑞(mnw-Hr)、蓬特之女主葳蕤瑞特(wrrt)、努特、荷鲁斯–葳蕤–拉(Hr-wr-ra)、埃及与诸海岛的一切众神所赞赏的国王,愿他们把生命与统治置于您的面前,让您与他们的礼物合一,把无限的永远与无尽的永恒送给您,让他们对您的恐惧重现于异邦的土地上。您征服了太阳所环绕的万物。这是我这谦卑的仆人对其在西方施救之主人的祈愿。洞察之主,子民的洞察者,您作为宫禁之中的陛下,洞察了我这谦卑的仆人所惧怕言说之事,一件太过重大而无从复述之事。如拉神一般的大神理解那侍奉他的人,我这谦卑的仆人在关心他的人手中,被置于他的安排之下。

陛下是征服者荷鲁斯,您的双臂强壮,甚于天下一切人。陛下令人把麦基(mki) [2] 带至凯岱姆、把汉特–伊佤什(xnt iwaS)带至凯什(kS) [3] 的内地、把曼努斯(mnws)带至腓尼基两土地,他们是名声广传的统治者并因你的爱而出现。陛下不提及瑞侪努,是因它属于您,仿佛是您的猎犬。

关于仆人的此次逃亡,事非出故意,不在我之意中,我未计划它。我不知是何缘故使我离开岗位,这仿佛梦境,仿佛沼泽地的人发现自己身处埃勒凡泰尼,仿佛三角洲的人(发现自己)身处努比亚。我不畏惧,无人在我背后追赶,我未听见不幸的传言,无人从传令官之口听见过我的名字。然而,我的躯体战栗,双腿狂奔,我的意志引领着我。预定这次逃亡的神驱使着我,我不是傲慢之人,凡人畏惧知晓其国家者 [4] ,拉神让对您的畏惧遍及大地,让对您的恐惧传至每个异邦。当我处于内宫时,当我处于这里时,正是您笼罩着这天际,太阳因对您的爱而照耀。水在河中被人饮用出于您的意愿;气在空中被人呼吸出于您的吩咐。我这谦卑的仆人将要把一切托付给我的雏鸟,我这谦卑的仆人在此生下了他们。有人向我这谦卑的仆人走来,愿陛下按照他的意愿行事,人们得呼吸您所给予的空气。愿拉神、荷鲁斯神、哈托尔神爱您那高贵的鼻子,底比斯之主孟杵神,愿其永生。

【注释】

[1] 由“底比斯之主孟杵”至“荷鲁斯–葳蕤–拉”均为各种神灵,主人公在此恭维国王受到了众神的赞赏。古代埃及身份较低者在向身份较高者写信时,常以冗长的恭维作为起首。

[2] 由于缺少相关信息,麦基和下文的汉特–伊佤什、曼努斯的身份与事迹不明。

[3] 地名,应位于叙利亚。

[4] “知晓其国家者”为神的代称。

【译文】

我得以在雅阿 [1] 度过白天,把自己的财产托付给我的子女。我的长子照看着我的部落,我的部落和一切财产都在他的手中,还有我的一切仆人与牲畜,我的一切甜美的水果和果树。我这谦卑的仆人启程南下,我在荷鲁斯之路 [2] 停下,在此负责边境的军官派信使至内宫以使人知晓。陛下使王宫内杰出的农夫总管来此,满载的船只随其身后,带着国王给贝多因人的礼物,他们引领我至荷鲁斯之路而与我同来,我在此一一介绍了他们的名字。仆人们各司其职,我扬帆启程,他们在我面前榨汁和酿酒直至我抵达伊敕(jT)城 [3]

【注释】

[1] 即主人公在叙利亚的领地,参见前文。

[2] 由叙利亚巴勒斯坦地区通往埃及的道路。

[3] 第十二王朝的国都伊敕–塔威(iTi-tAwy)的略称,其确切位置不可考,大致位于法尤姆绿洲。

【译文】

次日天亮,有人来叫我,十人来,十人往,引我去王宫。我叩首于狮身人面像之间的土地,王室子女立在门廊迎接我,伴友们引我到了内殿,使我踏上内殿之路,我发现陛下在门廊里的赤金王座上。我匍匐在地,在他面前忘记了自己。这位神慈祥地向我问候,我仿佛被夜幕笼罩的男人,我灵魂出窍,躯体虚弱,心脏不在体内,我知道了生与死的不同。

陛下对这些伴友当中的一人说:“把他扶起,让他与我说话。”

陛下对我说:“你来了。你游历诸国,逃亡使你受苦了。老人家,你已届老年,安葬遗体不是小事,不要被持弓民族埋葬。不要与自己作对。你不作声,你的名字也会被召唤。”

身为畏惧惩罚之人,我用畏惧的答复回答:“我该如何回答主人的问话。我并非对神不敬,在我身上的恐惧仿佛使逃亡注定发生。我在您面前,生命属于您,请陛下任意处置。”

而后,有人引王室子弟至此,陛下对王后说:“辛努海来了,仿佛贝多因人养大的亚洲人。”

她高声惊呼,王室子弟一齐大叫,他们对陛下说:“这不是真的,君主,我的主人。”

陛下说:“这是真的。”

他们手持项圈、摇铃、叉铃,将其交给陛下,说:“礼品在您的手上,永恒的国王,这是天空之女主人的饰物。愿金神 [1] 把生命给予您的鼻孔,愿群星之女主人环抱着您。上埃及王冠向北航行,下埃及王冠向南航行,因陛下之口合二为一,眼镜蛇女神被置于您的额头。您使穷人远离罪恶,两土地之主拉神对您满意。向您致敬,还有万物之女主人。收起您的弓,放下您的箭,把空气给予窒息的人,把额外的好礼给我们,把这北风之子、出生在埃及的野蛮人赐予我们。他的逃亡出于对您的恐惧,他离开这片土地出于对您的恐惧。脸庞若看着您将不会苍白,眼睛若注视您将不会畏惧。”

陛下说:“他不必畏惧,他不必因恐惧而胡言,他将作为官员当中的伴友,将被安置为一名扈从。你们去朝见的内殿等候他吧。”

【注释】

[1] 指女神哈托尔。

【译文】

当我离开内殿时,王室子弟与我牵着手,我们随后前往巨大的宫门。我被安置在王子的宅邸,它颇为华贵,其中有浴室和天际的神像,有国库的珍宝,诸如国王的亚麻布、没药、油膏。他所宠爱的官员遍及每个房间,仆人们各司其职。我让岁月远离我的躯体,让我的头发得到梳理。我把礼物给予异邦,把布匹给予沙居族。我身穿细布,搽着油膏,睡在床上。我使沙土归于居于其上者,使树木之油归于涂抹它的人。

我被给予宅邸和庄园,正如一名伴友应有的。许多工匠投入它的建造,树木被种植一新。有人为我送来王宫的食物,一日之中有三四次,另有王室子弟的赠予,无有间断之时。一座石头金字塔为我而建于金字塔群之中。金字塔建筑工的总管负责选址,画师总管负责设计,石匠总管负责开凿,墓地工匠的总管统揽一切。应置入墓道的一切物品在此各就其位。(国王)为我派遣丧葬祭司,为我建造墓园,田地在其中,在我的居所前面,仿佛为头等伴友所做的那样。我的肖像被黄金装饰,其围裙则用琥珀金,正是陛下让人制作。类似的事情此前从未有人这样做过,我承受了王恩直至盖棺之日来临。

其从头至尾照抄自被发现的文字。 IXkVpn31WeppwHo9FKrg39C/XQK8++2uwo7NCBMnJoSH0VvqlAWs32lqW7aIK2Z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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