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里希·赫勃尔(Friedrich Hebbel,1813—1863年),德国现实主义戏剧家,也写抒情诗和小说。代表作:市民悲剧《玛利亚·玛格达莲娜》,历史悲剧《吉格斯和他的戒指》《尼伯龙根三部曲》。此外,他的四卷《日记》也颇有文学价值。
“咱们一下子走不到D城了吧?”奥托不耐烦地问他的朋友阿道夫,同时赶紧举起手去抚摩被树杈划痛了的脸,“太阳早已落山,天色暗得不能再暗,还有我这两条腿,再也拖不动啦!”
“我想,咱们迷路了吧。”阿道夫情绪低落地回答,“看来咱们得做好思想准备,就在这森林里过夜。”
“我早料到了,”奥托没好气地说道,“可你却充万事通,好像没到过的地方也认识路似的。瞧我这会儿饿得啊,就跟一头听见羊叫的狼差不多。”
“我袋里还有个小面包,”阿道夫边应边摸口袋,“坏啦,”他立刻又说,“我已经扔给在最后一个村子里碰见的那条饿狗啦。”
长久的沉默在大学生中间,只有当他们累到了极点,才会有这样的沉默。朋友俩并排地慢慢走着,各人都满腹牢骚,同时又为自己的心胸狭隘害臊,时而闷声不响,时而吹吹口哨。
“这会儿还下起雨来了!”奥托终于又开了口。
“谁有感觉,谁都知道,”阿道夫回答道,“不过,要是我的眼睛没骗我,我看见对面有盏灯在发亮哩!”
“鬼火呗,还能有什么别的!”奥托低声说,“在这一带沼泽地里,鬼火少不了。”他话虽这么说,却加快了脚步。
“谁!”阿道夫蓦地站住,大喝一声。没有回答。“我觉得背后像有脚步声。”他过后说。
“可容易听错啊!”奥托应道。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小房跟前。他们走到窗下,向里窥视,只见一间宽大的空荡荡的屋子,粗糙的泥墙上抹着的石灰已经部分剥落,屋里胡乱摆着几张带草垫的椅子,而在已经垮了一半的灶台上方,却挂着两支手枪,一把猎刀。靠里墙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个老婆子,独眼,没牙,脚跟前躺着条大狗,不时抬起粗壮的脚爪在自己身上搔痒。
“依我看,”阿道夫观察了一番后说道,“咱们宁可在林子里找个睡处,也比这凶窟里好些。这屋里的景象真叫怕人!”
奥托本来也要说这话。可是,正如在心情太坏时人都喜欢唱反调,他的想法也马上来了个大转弯,便讽刺说,他不认为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可怕,真不懂为什么不可以进屋去。
“瞧你这人,”阿道夫也针锋相对,“总爱曲解人家的意思。诚然,老婆子不是为了我们才坐在那儿,她是在等客人,但这些客人又是何等样人,那就难说啰。瞧她在擦自己那只独眼——这兴许是最后一次斗殴留给她的吧——想赶走向她袭来的瞌睡,她咧着她那张没牙的嘴,有多难看啊!这无疑是个酒窟,那边屋角里摆着酒瓶、酒杯。不过,你愿怎么着,我也怎么着。”
奥托还未来得及答话,背后蓦地喊出一声响亮的“晚安!”一个男人的身影在打窗口透出的亮光中显出来。矮而壮实的个子,一对狡狯的眼睛时而瞅瞅这个,时而瞅瞅那个,猎人帽一直压到了眉梢。
“二位准是迷了路,”陌生人继续说,“想找个地方过夜吧。你们应该感谢老天,正好碰上我外出归来,因为我母亲是不会接待你们的。二位要肯赏光,就请跟我进来。我把阁楼腾给你们,在那上面总比这外边强啊。啤酒和面包也有的吃,再铺上些草,就好睡觉啦!”
狗吠起来,老婆子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踅到窗前。
“是我!”猎人喊道。
“是你吗,孩子?”她鼻音很重地应着,慢慢开了从里面闩上的门。
“快请进来!”猎人招呼朋友俩,显得过分殷勤。他们跟着进去,奥托走在前头,心里却不无反感。一等他们跨过门槛,猎人便慌慌忙忙把门闩上,同时老婆子也扶正了眼镜,不友好地打量起他们来。
“还没到?”猎人把他母亲推进屋子里去,边走边问,但声音那么低,他母亲的耳朵显然不中用,反倒只让奥托听见了。这当儿,他和母亲走到了一个屋角里,在那儿咬着耳朵,脸上不止一次掠过丑恶的冷笑。老婆子异样地瞟了两位不速之客一眼,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着啤酒、面包和乳酪回来了。猎人拖了两把椅子到桌前,老婆子无声地以手示意,请他们用餐,想装作友好的样子却装不成功。朋友俩饿坏了,倒也吃得津津有味。其间,猎人却取下灶台上挂着的枪,煞有介事地装起子弹来,还把火药抖到引火绳上,然后把枪往身上一插,完全不理会客人们有多么吃惊。然后,他一声不吭地提起灯,领朋友俩爬上一架木梯,来到已准备着一间草铺的破阁楼上。道了声“晚安!”,他便提着灯要走,朋友俩立即表示,希望把灯留给他们。
“灯?”他诧异地问,“不,很对不起;在我这儿,二位可得像在墓穴中长眠一样,就是说躺在黑暗里。我母亲在家里难得有支蜡烛,而等会儿咱们自己还需要灯,以便……以便……”
“嗯?”见他吞吞吐吐,奥托便问。
“以便做晚祷,”他回答,“自然啰,只有有学问的先生们才能把它背下来。不过,谁知道呢,也许你们运气好,要是蜡烛还剩那么一截,我就把这灯再给二位送上来。”
猎人走了,把两朋友留在黑暗里。
“你看怎么办?”奥托问阿道夫。
“咱俩要么根本别睡,要么永远长眠!”阿道夫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看那儿屋顶上不是有个窗子吗?”奥托问。
“像是有,”阿道夫答道,“我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打得开。”
他摸到窗下,极力想撑开它。这当口儿,猎人提着灯回来了,脸色阴沉沉地对阿道夫喊:“窗上的拉手只是做样子的,从外面钉死了,我想还上了铁条。新鲜空气可不缺哩,有三块玻璃破了!”他朝房门走去,半道上又突然回过头来说:“待会儿底下要有什么动静,二位可别受惊,没谁会来打扰你们的!”
“这么深更半夜,还要干什么?”阿道夫着急地问。
“哎,哎,”猎人讥讽说,“森林酒店嘛,正是夜里才生意兴隆哩!”
“可咱们总是安全的吧?”阿道夫恼怒地嚷道。
“反正咱们带着武器的!”奥托故作镇静地说。
“这我很高兴!”猎人哈哈大笑,随手一带房门,震得门柱直抖,玻璃窗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
“闩上门吧!”奥托对阿道夫说。门倒也装着门闩,很容易便闩上了。
“赞美我主,灯里有足够的油,”阿道夫边说边把阁楼照了一遍,“咱们瞧瞧,在这堆乱七八糟的破烂儿中,有没有根棒子什么的可以给咱们用来自卫。”
于是两人便开始翻看堆放在斗室中的杂物。奥托拿到了一本旧日历,正准备马上甩开,阿道夫却一把夺过去翻起来。翻着翻着,他突然脸色苍白,日历也掉到地上去了。“这下我知道咱们在哪里了。这就是那个”——他说出了一个在全德意志都臭名昭著的恶徒的姓名。半年前,这家伙因为犯了多起杀人罪,在他俩念书的大学城砍头示众——“这就是他的凶窟啊,日历上写着他的名字,没准儿咱们的东道主就是他的儿子吧。”
谁要把死亡的恐怖和神秘全部生动地想象一遍,那他就等于尝到了一半的死亡滋味。正值血气方刚之年,浑身似乎充满永不枯竭的生命力,可是突然地,毫无准备地,他们面临被谋杀的威胁,站在了墓坑的边缘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呢。他们的心缩紧了,就像蚯蚓在一只脚下感到被踩死的威胁时一样地缩紧了。从所有热切的愿望中,在他们心里留下了唯一的一个愿望,即如蚯蚓那样做最后一次狂怒而无力的挣扎,把自己生存的力量与本领,最后化作对凶手本人的一刀或一击。这当儿,朋友俩瞥见木板堆中藏着一把生锈的斧子,不禁发出了欢呼。他们怀着胜利的喜悦,把斧子扯出来,轮流挥舞一番。
“你瞧,”阿道夫说,“还沾着血哩!”
“溅上的,”奥托不寒而栗,答道,“像把行刑的斧头!阿道夫,咱们早上出来游玩,可没料到有这样一夜啊。太阳是那么温暖、明亮,和风抚弄着我们的头发,咱们谈论着三年后要做的事!”
“谁敲门?”阿道夫突然跳起来,举着斧子朝门口走去。
“是狗在搔门!”奥托指出。
“你说得对,”阿道夫说道,“这畜生又打起呼噜来啦。来,咱们坐在床上,把灯搁到那个木墩上去!”
他们悄悄地进行着。然后,奥托翻起历书来,并念了其中的一段圣徒故事,阿道夫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明亮的灯光。
“确实可怕呀,”他在沉默了很久以后说,“坐在这么个不止一次谋杀过无辜的酣睡者的地方。说不定这会儿楼下正在磨刀,好在一小时后来戳穿咱们胸部。不是大门在响吗?”
“正是哩,”奥托紧张地倾听着回答,“我还听见了一点儿声音,像是放轻了的脚步;准是当下手的同伙来啦!”
“来就来吧,”阿道夫说着一跃而起,“我等什么都性急,等死更是!”
“咱们有两人,”奥托接过去说,“他们还得先爬上楼梯。我想,一切会好的。当然,要是他们用枪,那可就……听,楼梯嘎嘎响,他们来啦。上,迎上去!”
奥托猛地抽开门闩,正想冲出去。狗却恶狠狠地露出牙齿,把他赶了回来。这时传来猎人的声音。“嗤!哈拉斯!”他怒吼道,“别招惹先生们!要是他们拒绝你保护,就别硬凑上去!”
狗耷拉下耳朵,温驯地走开了,阿道夫端着灯,走到楼梯口。
“睡不着吗?”猎人问。
“你们还要干什么?”阿道夫反问。
“对对,马上吗?”猎人回答,样子看上去很尴尬,“是还有点儿小事!”
“我看你很可疑!”阿道夫喝道,脸涨得通红。
“这么说,二位是什么地方的官长喽?”猎人回答,“官长老爷看不惯咱这鼻子,说它是歪的;二位也觉得它歪吗?”
“浑蛋!”阿道夫吼道,尽量走向前去,并把灯放到了地上。
“别骂人!”猎人也急了,回嘴说,“我看啦,你们也是那些个枢密顾问什么的一路货。不过,”他恢复了原来的声调继续说,“您把灯移开点儿,我患着咳嗽;要不我把灯咳熄了,那就很不妙,那你们还会以为我故意吹熄了的哩。看起来,你不太乐意我上楼吧?那好,就劳你们的驾,请把烟囱旁的木箱打开,为我的病马装一升燕麦吧!哎,您干吗还提着把斧头?您随身带这么件武器,口袋想必是挺大挺大的啰!”
奥托代替阿道夫给猎人装了一升燕麦。猎人下去了。朋友俩回到屋里,狗又睡到了老地方。
“一个奇异的夜晚!”奥托对阿道夫说,“这个坏蛋到底还只是一个人,同伙都没有来,他暗算没成功,恐怕就不会再干了吧。”
“可能,”阿道夫回答,一边看了看表,“不过,时间还早呢。”
蓦地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在天窗外面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
“谁?!”阿道夫喝道,并伸过灯去照,而自己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他看见的是一张公猫驯顺的脸,虽然是让枪声惊得逃上屋顶,跑到亮处来,给凑近面前的灯光耀花了眼,先是样子可笑地愣了一愣,然后便跳开了。接下去,他们听到楼下传来一下重浊的响声,像是一个被刀子搠翻了的躯体倒在了地上。随后,又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老婆子带鼻音的讲话声。
“怎么样?”她问。
“死了!”猎人压低嗓子回答道,还咒骂一句。
“耶稣基督啊!”老婆子尖叫了一声。然后,一切又恢复平静。朋友俩不知道怎样解释刚才发生的这一切。
他们坐到床上,各人转起自己的念头来。由于以后一直是万籁俱寂,两人便开始打盹儿,然而睡得很不安稳。在这种似醒似梦的状态中,奥托终于觉得看见灯灭了,便一跃而起。事实上,灯还在发出朦胧的光,他才相信是自己的错觉。这当儿,他发现透过天窗,射进来了金红色的曙光,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他唤醒仍在酣睡的脸色阴沉的朋友,阿道夫身子埋在草堆中,手里还紧握着斧柄。
“怎么啦?”阿道夫嚷着跳起来。
“瞧,瞧!”奥托边说,边带他到窗下。
“赞美我主!”阿道夫道,“我做了一个噩梦。我仿佛到了意大利,正走在一片森林中。突然,从密密的树丛后面蹿出一伙强盗,他们呼啸着向我奔来,要抢我、杀我。危急中,我大喝:‘光棍还吃光棍吗?我跟你们是同一类人,不信请看证明!’我边说边拔出那把小小的可以弯曲的匕首,就是你知道我在莱比锡博览会上从一个犹太商人手头买的那把。强盗们不信我的话,还嘲笑我。这当口儿,又来了一个骑着骏马的旅人,强盗群中的一个便走到我跟前来,说道:‘你真是我们一样的人?好,我们收你入伙,可现在去,在那小子身上试试你的手段!’就在这一刹那,你唤醒了我。我现在才想起,这就是我过世的叔叔翻来覆去讲的那个愚蠢的故事。这故事我从来都不信是真的,因为每次一追问这尴尬局面最后怎样收的场,他就乱了套。”
“让咱们忘掉这个夜晚和它的噩梦吧,”奥托说,“让咱们去充分体验这新的生活,尽情陶醉吧!咱们第一次可以不再把它看成是纯粹的赏赐,而看成虽说不是自力争得,但也是通过警惕和谨慎小心保存下来的可贵财富!”
阿道夫热烈地握紧他的手。正是此刻,传来了老婆子早祷的歌声。那清清楚楚地唱出的是格勒特 虔诚的诗句:
醒来吧,我的心,
醒来歌唱造物主,
歌唱一切财富的赏赐者
歌唱人类忠诚的守护者!
朋友俩情不自禁地合唱起来,边唱边走下楼去。在楼梯下边,猎人迎上前来,友好地问安。这时他们发现,他的模样远不像昨天晚上和夜里那样难看。他们本已想在心中暗暗求他原谅,可突然发现他嘴角又露出那种狡狯的表情和可疑的微笑,使他们对这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厌恶。他道歉说,昨天深夜不得不打扰他们。
“当然,”他补充道,“我也不知道二位竟如兔子似的睁着眼睛睡觉,尽管我轻手轻脚的,还是让你们听见了。”
随后,他领他们到房间里,老婆子已经在那儿烧咖啡,一股子清香扑面而来,他们精神为之一爽。在喝咖啡时,他俩保持着沉默,以为这样才聪明一些。喝完后,他们向猎人探问,他们该付多少钱。猎人一边梳洗他那条狗,一边头也不抬地冷冷答道,报酬他已经取过了。
“你丢什么东西了吗?”阿道夫再也忍不住,便以讽刺的口气问他朋友。奥托说没有,他便又对猎人道:“我的东西也全在,所以,还是告诉我们该给多少钱吧。”
“先生们,”猎人大声说,同时走到桌边,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我不想再与二位捉迷藏了。你们受了整整一夜罪,这罪可算白受啦!”
“真是直率得少有咧!”阿道夫说,眼睛瞅着奥托。
“不对吗?”猎人往下说,“我没有弄错吧?我在二位眼中,就跟孩子们眼中的杀人魔王那么可怕吧?”
“一点儿不错,朋友,”阿道夫强忍着厌恶拍了拍他的肩,回答说,“老兄可真是令尊的好儿子啊!”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猎人涨红了脸,回答道,“不过我敢肯定,你们在离开这座破房子时,应该感到羞愧。你们看见那边那位老婆婆吗?她昨天晚上给二位送来面包、啤酒,今天早晨又为你们烧咖啡。她是我的母亲!她已没了牙齿,可当你们满七十岁时,也会把满口的牙全掉了呀。她只有一只眼睛,可那是她在孤独的小房里遭歹徒袭击,不甘心自己丈夫辛辛苦苦挣得的一点点钱被抢走,才被打瞎左眼的。现在听着吧,你们!昨晚上,二位从窗外偷看我这贫寒的家时,我已站在你们身后。正准备殷殷勤勤地邀请你们进屋做客——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谁料,你们却对我母亲说了那些无礼的话,使我大为恼怒,尤其是我对你们一片好意。我这人性子可烈啦,请原谅,真恨不得抡起我那橡木大棒,当场把你们打翻。可是,我已经举起的胳膊又垂了下来,因为我有一个更好的报复办法。我打定主意,为了惩罚你们的胡乱猜疑,让你们在幻想中经历一番所有可怕的事,就如我真是你们疑心的那种人,像你们在我家所要碰上的那样。我于是上前邀请你们,一旦你们进了我的屋子,我就用种种蹊跷的举动引起你们最坏的猜测,并且这样一直弄到深夜,因为反正我得照料我那匹病马——可惜它在半夜一点钟倒下了——根本别想上床睡觉。”
“原来如此!”奥托打断猎人,“你母亲问:怎么样,你的回答是指马死了?”
“这你们也听见啦?”猎人反问,“哦,这偶然的事,比我预料的发生了更大效果!真的,我没想到,因为当时眼看自己那匹几个礼拜前才高价买进的忠实的骏马,四蹄一伸就完蛋了,我的兴致就全没啦。我把燕麦倒在死马身上,把升子往墙上一摔,砸了个粉碎!”
“你不是那个……的儿子吗?”阿道夫问,他说出了上文提过的那个臭名昭著的凶犯的名字,阿道夫亲眼看见他被砍头的。
“神圣的主啊,不是的。”猎人惊异地道,“您怎么会提这么个问题?”
“一本旧日历,”奥托抢过话头,“我们在楼上发现的,造成了这个误会,搞得我们昨夜一直毛骨悚然,否则,你的计划就肯定不会这样成功。”
“阁楼上有些什么玩意儿,”猎人答道,“我可不清楚,也不可能去弄清楚,因为我是不久前才在这个林区找到差事,只得暂住在这可怕的屋子里,准备以后拆掉它,腾出地基来另盖一座像样的。”
“你是个诚实的人,”阿道夫脱口喊道,并把自己的钱包放到桌上,“拿去凑上另买一匹马吧!”
奥托也以大学生的豪爽气概表示,明天同样送点儿钱来。然而猎人推回钱包,说:“我一个子儿也不收,只要我们能相互谅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