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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 :亲爱的斐德若啊 [1] ,你究竟到哪儿去,并且从哪儿来?

斐德若 :从吕西阿斯那儿来,苏格拉底,他是克法洛斯的儿子 [2] ,不过,我正为了散步而前往城墙的外面;因为从清晨起 [3] 我就一直坐着,在吕西阿斯那儿消磨了很长的时间。而当我听从你和我两人的伙伴阿库墨诺斯〈的建议〉之后 [4] ,我准备沿着〈城墙外的〉这些道路散散步 [5] ;因为他说,在那里的散步要比在跑场上的散步是更为有助于恢复精神的 [6]

苏格拉底 :他的确说得好,朋友!那么,如看起来的那样,吕西阿斯那时是在城里喽 [7]

斐德若 :是的,他和厄庇克剌忒斯在一起 [8] ,在摩儒科斯 [9] 曾经住过的那座房子里,它靠近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的神庙 [10]

苏格拉底 :那么,你们在那里的消磨时间 [11] 究竟是怎么一个样子呢?或者这是显而易见的吗,即吕西阿斯用一些言辞设宴款待了你们?

斐德若 :你会了解到的,如果你同我一起往前走走,有空闲听的话 [12]

苏格拉底 :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相信,依照品达,我会把这当作一件“甚至胜过〈一切〉忙碌” [13] 的大事,即听你和吕西阿斯是如何消磨时间的 [14]

斐德若 :那就请你带路吧!

苏格拉底 :你只管说 [15]

斐德若 :的确 [16] ,苏格拉底啊,你肯定适合听〈它〉 [17] ;因为我们围绕着它而消磨时间的那篇讲辞,真的 [18] ,我不知道究竟为何 [19] 它是一篇关乎爱的讲辞。显然 [20] ,吕西阿斯已经描绘了一位俊美的年轻人该如何被引诱,但又不是被他的一位爱慕者所引诱 [21] ,而正是这点 [22] ,恰恰已经被精心构思了;因为他说,一个人必须使之满意的,是那不爱〈他〉的人,而不是那爱〈他〉的人。

苏格拉底 :〈他真是〉一位出身高贵的人啊 [23] !但愿他已经描绘了必须〈使之满意的〉 [24] 是一个穷人,而不是一位富人,是一位老人,而不是一个年轻人,以及描绘了所有其他那些既属于我也属于我们中的多数人的事情 [25] 。因为〈那样一来〉,〈他的那些〉言说就会是文质彬彬的 [26] 和有益于公众的。因此,我的确如此地渴望听听,以至于即使你散步一路逛到墨伽拉 [27] ,并按照赫洛狄科斯 [28] 的吩咐走到城墙边后再返回来,我都决不会离开你 [29]

斐德若 :你为何这么说呢,最好的苏格拉底啊?难道你认为,对于吕西阿斯花了很长时间 [30] 从容地 [31] 构思出来的那些——他是现今这些人中最擅长写的 [32] ——,像我这种普通人 [33] ,竟然将以配得上他的方式 [34] 而靠记忆把它们复述出来 [35] ?我其实差得远;尽管我肯定愿意能够成为那个样子,远甚于我得到许多的金子。

苏格拉底 :斐德若啊,如果我不识得斐德若,那我甚至就已经忘记了我自己是谁 [36] 。但其实 [37] 这两者中没有一个是那么回事 [38] ;我很清楚,〈斐德若〉那人 [39] ,当他听吕西阿斯的讲辞时,他不只是听了一遍,而是多次反反复复地要求〈吕西阿斯〉对他 [40] 朗读〈它〉,而吕西阿斯则热情地服从。但对〈斐德若〉那人来说,这仍然是不够的,而最后 [41] 他干脆把稿子拿过来,仔细检查他最为热衷的那些;并且在这样做时,他由于从清晨就坐在那里而感到疲倦 [42] ,于是出去散散步,而且如我相信的那样——以狗起誓 [43] ——,他也已经把该讲辞烂熟于心 [44] ,除非它确实是有点太长了 [45] 。不过,他之所以去城墙的外面,其实是为了练习〈那篇讲辞〉。然而,他却遇见了那位对于言辞之倾听有着一种病态的渴望的人 [46] ,而当他看见〈那人〉后,他一看见〈那人〉 [47] ,他就感到高兴——因为他会有一位分享〈其〉迷狂的伙伴 [48] ——,并且吩咐那人带路。但是,当那位言辞的热爱者要求他说时,他却忸怩作态假装正经起来 [49] ,装着好像其实没有欲望说似的。但最终他注定要说 [50] ,并且假如某个人不情愿听,那他甚至会强迫〈他听〉。因此,你,斐德若啊,请你要求他此时此地 [51] 就做他无论如何都很快 [52] 将做的那件事吧!

斐德若 :对我来说,真的,目前最好的情况就是 [53] ,以我所能的那种方式来说一说,因为在我看来你根本就不会放过我,直到我以某种方式 [54] 说点什么为止。

苏格拉底 :你对我的看法确实非常真 [55]

斐德若 :那好,我将〈按你要求的〉那样做。其实 [56] ,苏格拉底啊,我无论如何都必定 [57] 没有把那些字眼都了然于胸 [58] ;然而,差不多所有的〈要点〉——由于它们,吕西阿斯说一个陷入爱中的人之情况不同于一个没有陷入爱中的人之情况 [59] ——的意图,我现在概况性地 [60] 依次把每个要点都叙述一遍,我从第一点开始。

苏格拉底 :但你无论如何都得首先展示,我亲爱的朋友啊 [61] ,你究竟用左手在袍子下面拿着什么;因为我猜测你就拿着那篇讲辞。但如果这就是实情,那么,对于我就请你这样来进行考虑,那就是,虽然我非常非常地爱你,但既然吕西阿斯〈本人〉也在场,那就根本不要指望我本人会允许你在我身上进行练习。那就来吧,请你展示一下!

斐德若 :打住!你已经打破了我曾怀有的那种希望,苏格拉底啊,那就是在你身上进行一番练习。但你究竟愿意我们在哪儿坐下来读一读呢?

苏格拉底 :从这儿拐弯,让我们沿着伊利索斯河 [62] 走,然后哪儿看起来安静,我们就在哪儿坐下 [63]

斐德若 :恰逢其时,如看起来的那样,〈今天〉我刚好赤着脚 [64] ;当然,你无论如何都总是这个样子。这样一来,我们就很容易沿着小河用脚蹚着水 [65] 走,并且不会不舒服,尤其是 [66] 在一年的这个季节,以及一天的这个时候 [67]

苏格拉底 :那就请你带路吧,与此同时也 [68] 请你看看我们将在哪儿坐下。

斐德若 :那好,你看到那棵最高的梧桐了吗 [69]

苏格拉底 :为何没有呢?

斐德若 :那儿既绿荫如盖,也和风徐徐,还有草地〈供人〉就坐或者躺下——如果我们愿意那样的话——。

苏格拉底 :你带路吧!

斐德若 :请你告诉我,苏格拉底啊,岂不就是从这儿的某个地方,据说玻瑞阿斯 [70] 从伊利索斯河畔掳走了俄瑞堤亚 [71]

苏格拉底 :的确是这么说的。

斐德若 :那么就是从这儿吗?这河水也确实显得讨人喜欢,纯净而清澈见底,也正适合女孩们在它边上玩耍。

苏格拉底 :不是,而是从下游将近 [72] 两里或三里 [73] 地那里,在那儿我们〈雅典人〉跨过〈伊利索斯河〉前往在阿格剌那里的神庙 [74] ;甚至在那儿的某个地方还有着玻瑞阿斯的一个祭坛。

斐德若 :我完全未曾注意到〈它〉过;但请你说说,以宙斯的名义,苏格拉底啊,你相信这个神话故事是真的吗?

苏格拉底 :即使我不相信,就像那些智慧的人一样,那我也并不就是离经叛道的 [75] ;〈只不过〉接下来我会通过运用智慧〈而这样〉说 [76] :当〈俄瑞堤亚〉同法耳马刻亚 [77] 一起玩耍时,玻瑞阿斯的一阵风把她从附近的岩石上推了下去,由于她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死掉了 [78] ,于是就被说成了是被玻瑞阿斯掳走的——或者从阿瑞斯山上 [79] 〈推了下去〉,因为这个说法其实也在流传,即她从那儿而不是从这儿被掳走了 [80] ——。而我,斐德若啊,一方面,无论如何我都认为诸如此类的解释是讨人喜欢的,另一方面,它们又属于一个虽然十分聪明、勤奋却并不非常走运的人,〈我之所以这样说〉没有其他的理由,只是因为 [81] 他必然在此之后得修正希波肯陶洛斯 [82] 的形象,然后是喀迈拉 [83] 的形象,而且还会涌现出一大群诸如此类的〈生物〉,如那些戈耳戈们 [84] 、珀伽索斯们 [85] ,以及其他大量的怪物 [86] 和关于一些令人惊异的生物的各种古怪 [87] 。如果有人因不相信这些而要坚持按可能性来解释它们每个 [88] ——鉴于他使用土里土气的 [89] 某种智慧——,那么他将需要许多的闲暇 [90] 。不过我对此却根本没有闲暇;而原因,朋友啊,就在于下面这点,那就是:按照德尔斐〈神庙〉的碑文,我尚不能够 认识我自己 [91] ;而这对我实实在在地显得是可笑的,只要我在那方面还有所不知就去考察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 [92] 。因此,我肯定不理会这些 [93] ,而是相信关于它们那惯常被承认的,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不考察这些,而是考察我自己,看看我实际上是比堤丰 [94] 还要较为复杂难缠和更加狂野暴躁的 [95] 某种野兽呢,还是一头更加温驯和简单的动物——它在本性上就分得了一份神圣的和不傲慢的定命 [96] ——。然而,朋友啊,请允许我打断一下谈话 [97] ,这岂不就是你要带我们来的那棵树吗?

斐德若 :确实,这就是那棵树。

苏格拉底 :赫拉在上,的确是一个好的休息处 [98] !因为不仅这颗梧桐是非常枝繁叶茂的和高大挺拔的,而且那棵贞树的高度和树荫也是恰到好处 [99] ——并且由于它正如此地繁花盛开 [100] ,因此会使得四处尽可能地芬芳馥郁 [101] ——。还有,在梧桐下面的那口泉在流淌,它充满了非常清凉的水,只要用脚试试即知。从一些献给〈女孩〉的玩偶 [102] 和一些小雕像来看,它似乎也是某些仙女 [103] 和阿刻罗俄斯 [104] 的圣地。此外,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还要说〉此处新鲜的空气 [105] 是何等的怡人,并且非常清新;而它也在以夏日的方式刺耳地应和蝉的合唱 [106] 。而一切中最美妙的是这茵茵草地 [107] ,因为它〈铺展〉在这缓缓的斜坡上而令人满意 [108] ,它天生就让一个躺下的人把头舒舒服服地枕在它上面。因此,你作为一个向导的工作已经做得极为出色 [109] ,亲爱的斐德若啊。

斐德若 :而你,令人惊异的人啊,确实显得是一个最奇特的人。因为,恰如你自己说的那样,你完完全全 [110] 就像某个被引路的异乡人,而不是一个本地人。因此,你既没有出过城,也没有离家外出到过边界以外的地方 [111] ,甚至在我看来你压根就没有走出过这城墙 [112]

苏格拉底 :请你原谅我,最好的人啊!因为我是一个好学的人。当然,田地和树木不愿意教我任何东西,而在城里的那些人则愿意 [113] 。不过对我来说,你似乎已经找到了〈引〉我外出的药方 [114] 。因为,就像一些人通过挥舞嫩枝或者某种果实来引领那些饥肠辘辘的动物一样,你对我显得也在这样做,即你能够通过在我面前拿出稿子里的一些言辞来而领着我在整个阿提卡转悠,以及前往你愿意〈带我前往〉的其他任何地方 [115] 。但无论如何 [116] ,既然我目前 [117] 已经到了这儿,那我就决定要躺下来 [118] ,至于你嘛,你认为以哪种姿势最适合进行读,那就请你那样选择来进行读。

斐德若 :那你就只管听吧!

关于我的情况 [119] ,你虽然知晓,并且我认为它对我俩都有好处 [120] ——如果它真的发生了的话 [121] ——,这你也已经听说了,但我仍然指望我不会由此而不能得到我所要求的 [122] ,就因为我恰好不是你的爱慕者 [123] 。因为,一方面,那些〈爱慕者〉那时 [124] 会后悔他们已经〈对你〉行的那些好事 [125] ,一旦他们终止了欲望 [126] ;另一方面,其他人 [127] 则没有于其间适合来改变主意的时间——既然他们不是出于被迫,而是心甘情愿的,那么,由此对于他们自己的各种事情,他们就会以最好的方式来自己做出决定,他们〈也总是〉按照他们自己的能力 [128] 来行好事——。此外,那些陷入爱中的人,就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既会考虑他们由于爱而遭受的各种坏事 [129] ,也会考虑他们已经行的那些好事,并且通过加上他们已经付出的辛苦,他们认为他们早就已经对那些被〈他们所〉爱的人付还了合适的酬谢 [130] ;而对于那些没有陷入爱中的人来说,他们既不可能由于这 [131] 而诡称对他们自己的事情漠不关心,也不可能计算那些已经过去了的辛苦,也不可能责怪那些〈由此导致的〉同其亲属们的不和 [132] 。因此,当如此大的这些恶都被移走之后,除了下面这点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剩下,那就是热切地做他们相信当他们做了他们就会讨得对方 [133] 欢喜的任何事情。还有,如果由于下面这点那些陷入爱中的人值得珍惜 [134] ,那就是,他们说,他们尤其喜欢他们所爱的那些人,并且为了讨那些被其所爱的人的欢喜而随时准备因一些言语以及由于一些行为而被其他人所仇恨,那么,〈其实很〉容易认识到他们是否在说真话,因为就他们后来爱上的所有那些新欢,他们将珍惜那些人远胜于〈珍惜从前的〉那些旧爱,并且显而易见的是,只要那些新欢们认为合适,他们甚至会伤害那些旧爱。然而,这怎么可能是合理的呢,即把如此这般〈弥足珍贵的〉东西 [135] 送给那有着如此这般的不幸 [136] 的人——至于该不幸,没有哪个对之是有经验的人甚至会尝试去避开它——?因为,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承认自己在生病,而非神志清醒,并且也知道自己心怀恶意,但就是不能够控制自己 [137] 。因此,当这些人正确地进行了思考之后 [138] ,他们又怎么会认为,处于这个样子的他们 [139] 所决定的那些事情是良好的呢 [140] ?而事实上 [141] ,如果你从那些爱〈你〉的人中选择那最优秀的,那么,对你而言,选择就会是基于少数几个人〈而做出〉;而如果〈你〉从其他那些〈不爱你的〉人中〈选择〉那最为适合于你本人的,那么,〈你的选择就会是〉基于许多人〈而做出〉。所以,希望是大得多得多的 [142] ,在许多人中遇到那位配得上你的这份友爱的人。

更进一步,如果你因恐惧那已经成为定规的习俗 [143] ,免得当人们了解到此事之后一种责骂会降临到你身上,那么,下面这些就是合情合理的,那就是:一方面,那些陷入爱中的人,由于他们相信他们同样会被其他人视为幸运 [144] ,就像被他们自己〈视为幸运〉一样,于是他们就自吹自擂 [145] ,并且满心虚荣地渴望向所有人显示 [146] 他们并未徒劳地辛苦了一番;另一方面,那些没有陷入爱中的人,由于他们是能够控制住他们自己的 [147] ,因而他们宁愿选择最好的,而不选择那种来自众人的名声。此外,一方面,那些陷入爱中的人,众人必然会听闻和看到 [148] 他们在跟着被〈他们所〉爱的那些人走,并且他们也只做这件事,以至于每当看到他们互相交谈,那时就认为,他们由于欲望要么刚刚已经在一起过了,要么将要在一起 [149] ;另一方面,那些没有陷入爱中的人,众人则不会由于〈他们的〉交往 [150] 而试图指责他们,因为他们知道〈与人〉交谈是必然的,要么因为友爱,要么由于其他的某种快乐。而事实上,如果一种恐惧已经降临到了你身上——由于你认为友爱是难以持续的 [151] ,并且一则当在其他方面 [152] 一种不和发生后,不幸就对双方来说成为了共同的 [153] ,一则当你把你最为珍惜的东西交付出去后,巨大的伤害就会发生在你自己身上——,那么,合理的就是,你应更为害怕那些爱〈你〉的人。因为,让他们感到痛苦的事情是许许多多的,并且每件事,他们都认为是为了伤害他们而发生出来的 [154] 。所以,他们阻止被〈他们所〉爱的人同其他人交往,因为,他们一则害怕那些已经取得了产业的人凭借钱财胜过他们 [155] ,一则担心那些已经受过教育的人在睿智方面 [156] 表现得〈比他们〉更强;而那些已经取得了其他任何长处的人,其每个人的能力,他们都加以提防。因此,一方面,他们通过劝你厌恶那些人而把你 [157] 置于缺少朋友的境地 [158] ;另一方面,一旦你在考虑你自己的事情时比他们思考得更好,那你就将同他们分道扬镳 [159] 。而所有那些碰巧没有爱〈上你〉的人——但是他们通过德性而获得了他们所要求的——,他们不会嫉妒那些〈与你〉在一起的人,而是会仇恨那些不愿意〈与你在一起的人〉,因为他们认为他们会被那些〈不愿意与你在一起的〉人所藐视,而被那些〈与你〉在一起的人所助益,因此,希望是大得多得多的,友爱而不是敌意将从这种事情中 [160] 对他们产生出来。

其实,一方面,就那些陷入爱中的人来说,其中许多人或者〈仅仅〉渴望〈对方的〉身体,或者既不了解〈对方的〉性情 [161] ,也不熟悉〈对方的〉其他那些私人情况,以至于对他们来说下面这点是不清楚的,那就是,那时他们是否仍然愿意是〈他的〉朋友,一旦他们终止了欲望;另一方面,那些没有陷入爱中的人,他们由于事先甚至就彼此是朋友才做这些事情,因而他们从中得到享受的那些事情不可能会降低他们的友爱,相反,它们将作为对以后那些还将发生的事情的提醒而保留下来 [162] 。而事实上,这适合于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如果你听从我,而不是听从一个〈你的〉爱慕者。因为,甚至〈明明〉背离了最好的东西,那些人也〈一味〉赞美〈你〉所说的和所做的,一方面因为他们害怕被〈你〉怀恨在心,一方面则因为他们自己在进行认识时由于欲望而变得很差。因为以下诸如此类的情形就是爱所展示的:如果他们不走运,那么,那些并未引起其他人痛苦的东西,它使得 [163] 他们将之视为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而如果他们一切顺遂,那么,甚至那些根本不值得快乐的东西,它也迫使它们从他们那里得到赞美 [164] 。因此,更加适合于那些陷入爱中的人的,是怜悯他们,而不是嫉妒他们。但是,如果你听从我,那么,首先,我不仅是为了沉湎于眼前的快乐而将与你在一起,而且也是为了将来的益处 [165] ;我不会屈服于爱,而是成为我自己的主人;不会由于一些小事就开始表现出强烈的敌意 [166] ,相反,即使因为一些大事我也只会慢慢地感到轻微的愤怒;各种无心的〈差错〉,我都加以原谅 [167] ,而那些有意的〈过失〉,我则尝试进行阻止。因为这些就是一种长久友爱的证据。但是,如果你到底还是怀有了下面这种想法 [168] ,那就是,一种强烈的友爱 [169] 不可能出现 [170] ,除非一个人恰好陷入了爱中,那么,你就必须寻思,那样一来,我们既不会珍惜〈我们的〉儿子,也不会重视〈我们的〉父亲和母亲,也不会拥有一些值得信赖的朋友,因为他们都不产生自这样一种欲望,而是来自一些其他的生活方式 [171]

其次,如果必须尤其要让那些有着强烈要求的人满意,那么,在其他方面 [172] 合适的做法也不是对那些最一帆风顺的人 [173] ,而是对那些最为走投无路的人 [174] 行好事。因为,当他们摆脱了那些最大的恶后,他们将最大地感激那些〈对他们行过好事的〉人 [175] 。其实,甚至在那些私人的宴请上 [176] ,值得邀请的也不是朋友们,而是那些乞讨者和那些需要一顿饱餐的人;因为这些人将爱戴〈那些那么做的人〉、将追随〈他们〉、将来到〈他们〉的门前,并且他们也将尤其感到高兴,以及将对〈他们〉感激不尽 [177] ,为他们祈祷许多美好的事情。但或许合适的做法是,要使之满意的,不是那些有着强烈要求的人,而是那些最有能力进行感恩图报的人;不是那些仅仅爱上〈你〉的人 [178] ,而是那些配得上那件事 [179] 的人;不是那些将享受你那〈转瞬即逝的〉青春的人,而是那些当你变得更老了,也将〈愿意与你〉分享他们的各种好处的人;不是那些达成了目的就将在他人面前炫耀的人,而是那些由于感到害羞而将对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的人;不是那些在短时间内将对〈你〉热切 [180] 的人,而是那些终其一生都将始终如一地是〈你的〉朋友的人;不是那些终止了欲望就将寻求为敌意开脱的人,而是那些当你已经青春不在,那时依然向你展示他们自己的德性的人。因此,请你记住〈刚才〉已经说的这些,并且也请你掂量一下这点,那就是:那些陷入爱中的人,〈其〉朋友们会由于〈其〉所作所为是坏的而斥责他们;而那些没有陷入爱中的人 [181] ,〈其〉亲属中没有任何人曾因为下面这件事而对他们不满过,即他们由于这而对他们自己的事情糟糕地做出了决定。

那么,也许你会问我,是否我在建议你让所有那些不爱〈你〉的人满意。一方面,我肯定认为,即使那爱〈你〉的人也不会吩咐你对所有那些爱〈你〉的人怀有这种想法。因为那样一来,就获得〈满意〉的人而言,〈他认为你〉不值得同等的感激 [182] ;而就你来说,也不可能以同样的方式逃避他人的注意 [183] ,即使你打算〈那么做〉。另一方面,从这件事中不应当产生出任何的伤害,而只有对双方的一种益处。我认为我所说的无疑是够充分的了;而如果你还渴望〈听〉点什么 [184] ——因为你认为它已经被遗漏了——,那么,你只管问吧 [185]

斐德若 :这篇讲辞,苏格拉底啊,对你显得如何?尤其 [186] 在表达方面岂不说得很奇妙 [187]

苏格拉底 :〈岂止是奇妙,〉简直是神意使然 [188] ,朋友!以至于把我惊呆了。并且正是由于你,我才感受到了这点,斐德若啊;因为,只要我注视你,你在朗读时都对我显得已经被这篇讲辞弄得欣喜若狂 [189] 。其实我认为,由于你远比我更为精通诸如此类的事情,所以我跟随你;并且在我进行跟随时,我已经同你这神一样的脑袋一道,如酒神信徒般一起发狂 [190]

斐德若 :算了 [191] !这样开玩笑你真认为〈恰当〉吗?

苏格拉底 :我真的对你显得在开玩笑,并且未曾认真?

斐德若 :那倒没有,苏格拉底啊!但以友谊之神宙斯的名义 [192] ,请你真的告诉〈我〉,你认为在希腊人中,还会有其他哪个人有能力说出 [193] 一些其他的东西来,关于这同一事情它们比这些还要更有分量和更为丰富?

苏格拉底 :究竟怎么回事?也由于这点,这篇讲辞才应该被我和你赞美吗,即〈它的〉作者已经说了一些〈他〉应该〈说〉的东西 [194] ,而不仅仅因为下面那点,即每一措辞都是清楚的和简练的 [195] ,并且都已经被精确地打磨过了?如果它确实〈由于前面那点〉而应该〈受到赞美〉的话,那么,为了你的缘故 [196] 我就必须得让步,既然我的确由于我的一文不值而未曾注意到它。因为,我仅仅把注意力放在它的修辞方面 [197] ;而这〈另外一点〉 [198] ,我相信 [199] ,甚至吕西阿斯本人也不认为它是充分的。并且事实上在我看来,斐德若啊——除非你还有别的什么要说——,他一而再再而三地 [200] 说了一些同样的事情,好像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关于同一主题多说一点什么似的 [201] ,或者他也许根本就不关心诸如此类的事情。其实他对我显得像年轻人那样在虚张声势地吓人 [202] ,通过炫耀:就同样的事情,无论他以这种方式说,还是以那种方式说,他都能够在两种方式上最好地说它 [203]

斐德若 :你在胡说八道 [204] ,苏格拉底啊!因为〈你说你未曾注意到的〉那个方面,它恰恰最为是这篇讲辞所具有的〈优点〉。毕竟就那些内在于事情中值得一说的东西而言 [205] ,它没有遗漏其中的任何一点,以至于在那人所说的那些东西之外 [206] ,根本就无人能够说出其他一些更加丰富的和更为有价值的东西来 [207]

苏格拉底 :就这点而言,我将不再可能信服你 [208] ;因为,古代的一些智慧的人——既有男人,也有女人——,由于他们就该主题也都已经有所说和有所写,他们都将〈站出来〉反驳我,假如我为了讨你的喜欢而让步的话。

斐德若 :这些人是谁呢?并且你在哪儿听到过比这更好的?

苏格拉底 :虽然我现在并不能够立马 [209] 就说出来,但显然我已经从一些人那里听说过,或者从美丽的萨福 [210] 那儿,或者从智慧的阿那克瑞翁 [211] 那儿,甚或从一些散文家那里 [212] 。我这样说,究竟从何处来加以证明呢?由于我胸口无论如何都堵得慌 [213] ,非凡的人啊 [214] ,我感到我能够在〈吕西阿斯所说的〉那些之外说出另外一些并不比之较差的东西来。我肯定知道,无论如何其中都没有任何东西是出于我本人,关于这点我很清楚,因为我意识到了 [215] 〈我自己的〉无知。因此剩下的 [216] ,我认为只能是这样,那就是:我从某处,就像一具容器那样 [217] ,从其他某些源泉那里,已经通过听而被灌满了。然而,由于迟钝,我恰好复又忘记了下面这件事,即我究竟如何以及从哪些人那里听到的。

斐德若 :真的,最高贵的人啊,你说得漂亮极了。其实你不用告诉我你究竟从哪些人那里以及如何听到的——即使我要求〈你那样做〉——,而你恰恰要做的,是你说过的那件事,那就是,你已经许诺要通过回避这稿子中的那些话 [218] 而说出一些不同的东西来,它们既比那些话更好,也不比它们短少 [219] ;而我,就像那九位执政官一样 [220] ,也向你承诺,将在德尔斐那里奉献一尊等量的金像 [221] ,不仅有我自己的,而且也有你的。

苏格拉底 :你真是〈我〉最最亲爱的和真正金铸的 [222] ,斐德若啊,如果你认为我在说下面这点的话,那就是:吕西阿斯在各方面都未曾中的 [223] ,而我则能够超出〈他说的〉所有那些之外而说出一些别的东西来。但我认为,即使最平庸的作家也不会遭受这点 [224] 。例如 [225] ,就这篇讲辞所涉及的而言,谁,你认为,如果他主张一个人必须使之满意的,是那没有爱〈上他〉的人,而不是那爱〈上他〉的人,那么,当他忽略一方面赞许前者的明智,一方面指责后者的愚蠢之后 [226] ——因为这两者无论如何都是必不可少的——,他接下来还能够说一些别的什么?当然,我认为诸如此类的事情必须被允许,并且它们对于说者而言也必须被原谅;虽然就诸如此类〈必不可少〉的事情来说,应当被表扬的不是 论据的发现 [227] ,而是 谋篇布局 ;但就那些并非必不可少的事情以及难以发现的事情来说,〈应当被表扬的〉除了 谋篇布局 [228] ,还有 论据的发现

斐德若 :我同意你所说的;因为在我看来,你说得合理。那么,我也将这样来做,那就是:一方面,我将准许你假设这点,即那陷入爱中的人比那没有陷入爱中的人更为在生病;另一方面,就那些剩下的,如果你说出了比这些更加丰富和更为有价值的一些不同的东西来 [229] ,那么,你〈的塑像〉将被用锤子打制 [230] ,在奥林匹亚被立于库普塞罗斯的后裔们的奉献物旁边 [231]

苏格拉底 :你是不是已经过于认真了些,斐德若啊,就因为我为了取笑你而攻击了你那心爱的少年 [232] ,并且你也竟然认为,我真的将尝试超出那人的智慧而说出其他某种更加五彩缤纷的东西来?

斐德若 :然而关于这点,朋友啊,你已经陷入了同样的境地 [233] 。因为,一方面,你无论如何都得务必尽你所能的那样来说一说;另一方面,为了我俩不 [234] 只是通过彼此反唇相讥 [235] 而被迫做出喜剧诗人们那庸俗的事情来,请你要好好地考虑一下 [236] ,也请你别指望下面这点,那就是我被迫说出〈前面你说过的〉那种话,即“如果我,苏格拉底啊,不识得苏格拉底,那我甚至就已经忘记了我自己是谁” [237] 以及“他一方面渴望说,另一方面却忸怩作态假装正经起来” [238] 。相反,你要怀有下面这种想法,那就是:我俩不会从这里离开,直到你说出了你曾宣称在你胸口那里堵得慌的东西 [239] 为止。这里孤零零地就只有我两人,而我既〈比你〉更为强壮,也〈比你〉更加年轻,基于所有这些,“你要明白我究竟在说什么” [240] ,并且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出于被迫才打算说,而是宁愿心甘情愿地说。

苏格拉底 :但是,有福的斐德若啊,我将是可笑的,如果我在一位优秀作家的旁边作为一个普通人就同样的事情即兴发表看法 [241] 的话。

斐德若 :你竟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请你停止在我面前忸怩作态 [242] !我想我有 [243] 通过说它而迫使你讲的东西。

苏格拉底 :那你可千万不要将之说出来。

斐德若 :绝不,相反,我就是要说。但对我而言,说出来的话将是一句誓言。我要对你发誓——但究竟凭谁,凭诸神中的那位呢?或者你愿意就凭这儿的这颗梧桐?真的就凭它 [244] :如果你不当着这儿的它的面 [245] 对我说一篇讲辞,那么,我就将永不会再对你展示或通报任何人的任何其他的讲辞了。

苏格拉底 :哎呀,你这坏蛋!你何等好地找到了一种强迫之道,用它来迫使一个热爱言辞的人 [246] 做你所吩咐的事情。

斐德若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一直绕来拐去 [247]

苏格拉底 :不会再〈绕来拐去〉了,当你已经这样发誓之后。因为,我怎么可能拒绝这样一场盛宴呢?

斐德若 :那就请你讲吧!

苏格拉底 :那么,你知道我将怎么做吗?

斐德若 :关于什么?

苏格拉底 :我会通过蒙住脸来说,以便我尽可能快地过完〈我的〉讲辞,并且免得因瞧见你由于羞愧而不知所措。

斐德若 :你只管说!至于其他的,你愿意怎样,就请你怎样做。

苏格拉底 :来吧 [248] ,缪斯们啊!你们要么因为〈你们〉歌唱的一种形式而〈被称作是〉清越曼妙的 [249] ,要么由于利古里亚人 [250] 这一擅长歌唱的种族而获得了这个别名,“请你们帮助我” [251] 〈说出〉这里的这位最好的人强迫我把它说出来的这个故事吧,以便他的那位伙伴,甚至在以前他就已经对这个人显得是智慧的,现在还要更加显得是智慧的。

从前有一个男孩 [252] ,毋宁说是一个少年,长相极其俊美;而他也有着非常多的爱慕者。但其中一个是诡计多端的,他虽然不比任何人更少地爱着〈这个男孩〉,却要使这个男孩相信他并不爱他。有一次,当他〈向这个男孩〉提出要求时 [253] ,他恰恰这样来说服他:一个人应该使之满意的,是那没有爱上他的人,而非那爱上他的人,他这样说道:

就每一件事情,孩子啊,对于那些打算正确地 [254] 进行考虑的人而言,〈仅仅〉有着单一的开端,那就是必须知道考虑所关乎的东西,否则必然在每一件事情上都不中的。然而,许多人都未曾注意到,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每件事情之 所是 。因此,由于他们以为他们知道 [255] 〈它们的 所是 〉,于是他们在〈其〉考察的开端处就没有对之达成一致;而当他们继续往前走时,他们就要付出合情合理的代价 [256] ,因为他们既没有同他们自己达成一致,也没有互相达成一致。所以,我和你,让我们都不要遭受我们会指责其他人的那种事情 [257] ;然而,既然下面这一讨论摆在了你和我的面前,即一个人应当同爱他的人还是同不爱他的人进入到友爱中 [258] ,那么,关于爱,它是什么 [259] 以及它具有何种能力,当我们通过达成一致而确立起它的定义之后,让我们通过把目光转而专注于该定义并参照它 [260] 来进行考察,看看它是在提供益处呢,还是在带来伤害。那好,一方面,爱肯定是某种欲望,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显而易见的;另一方面,即使那些没有陷入爱中的人也欲望那些美好的东西,这点我们也知道。那么,我们用什么来剖判那陷入爱中的人和那没有陷入爱中的人呢?复又必须洞察到,在我们每个人身上有着两种进行统治和进行领导的形式 [261] ,它们把我们领到哪儿,我们就追随到哪儿;一个是天生的对各种快乐的 欲望 ,另一个是后来获得的 判断 [262] ,它以至善为目的 [263] 。而这两种形式在我们身上有时是一条心的,有时则会起内讧;并且有时这个在掌权,有时则那个在掌权。于是,如果判断凭借理性引领〈我们〉朝向至善并进行掌权,那么〈它的〉权能之名字就叫作 节制 ;而如果欲望无理性地拖拽〈我们〉朝向各种快乐,并在我们身上实施统治,那么〈它的〉统治则被称作 放纵 。而 放纵 当然有着许多的名字——因为它是有着许多手足的和多样形相的 [264] ——,并且在〈 放纵 的〉这些形式中,那恰好变得特别显眼的 [265] ,使得那拥有它的人被用它自己的绰号来进行称呼,而该绰号既不是一种美的绰号,也不是一种值得拥有的绰号。例如,当同食物相关的一种欲望既战胜了对至善的计算 [266] ,也战胜了其他的各种欲望时,它就被称作贪吃,并且它使得那拥有它的人被用这同一个名称来加以称呼;此外,在醉酒方面,当一种欲望以僭越的方式行事时,如果它以这种方式引领着那已经获得了它的人,那么,那人会得到何种称号,这是显而易见的。至于这些人的其他那些兄弟般的名字 [267] ,以及那些兄弟般的欲望的名字,何种欲望当时在那儿进行掌权,〈拥有它的人〉就适合在那儿 [268] 将被何种欲望所称呼,这是明摆在面前的。究竟为了何种欲望才说了前面所有那些,虽然这差不多已经一清二楚了,但一件事情被说出来之于不被说出来,前者无论如何都要更为清楚一些。那好〈我说〉, 一种缺乏理性的欲望 ,如果它战胜了那汲汲追求正确的东西的判断而被引向在美那儿〈所产生〉的快乐,并且如果它复又被它的那些同家族的〈欲望〉身体之美的欲望有力地加强而凭借其引领得胜,从而恰恰从它的强力那儿取得了它的名号,那么它就被称为了 爱欲 [269]

然而,亲爱的斐德若啊,我也对你显得,就像对我自己显得那样,已经体验到了某种神圣的感受 [270] 吗?

斐德若 :完全如此 [271] ,苏格拉底啊,与〈你〉惯常〈所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272] ,某种流畅 [273] 已经攫住了你。

苏格拉底 :那么现在请你安安静静地 [274] 听我讲。因为这个地方确确实实显得是神圣的,以至于如果讲话继续往前走,我或许 [275] 会变得迷狂 [276] ,对此你不应感到惊异。因为现在 [277] 我所进行的表达,已经离那些酒神颂 [278] 不再远了。

斐德若 :你说得千真万确。

苏格拉底 :然而这些都得归咎于你。但还是请你听听余下的;因为那威胁着〈我〉的〈迷狂〉 [279] 或许会转身离去。然而这些事情将是神所操心的 [280] ,而我们必须通过〈我们的〉谈话来回到那个男孩那儿 [281]

好的,最勇敢的人啊!一方面,对之必须加以考虑的那种东西,它究竟是什么,这已经被说和被定义了;另一方面,让我们通过盯住它来说那些余下的事情,即从那爱〈上你〉的人和那没有爱〈上你〉的人那里而来的何种益处或伤害,将有可能 [282] 对那使〈他们〉感到满意的〈你〉产生出来。对于一个被欲望所统治的人以及做快乐之奴隶的人来说,他无论如何都必然要使得那个被〈他〉爱上的人变成下面这样,那就是:那人要尽可能地使他本人感到快乐。但是,对于一个在生病的人来说,所有不与之相抵触的东西都是令人快乐的,而比之较强和与之相等的东西,则是令人厌恶的。因此,无论是一个比之更强的心爱的少年,还是与之相等的心爱的少年,其爱慕者都将不情愿容忍,而总是使之变得〈比他〉更弱和更差;而无知者不如智慧者,懦弱者不如勇敢者,没有能力说的人不如精通演说的人,思想迟钝的人不如思想敏锐的人。就在思想方面如此多的恶而言——此外 [283] 还有更多的——,当它们〈后来〉出现或者生来就植根于那被爱慕的人身上时,爱慕者必然一方面对它们感到快乐 [284] ,一方面还会促成另外一些〈恶〉,否则他必然会丧失那此刻令他感到快乐的东西 [285] 。由此他必然是嫉妒的,并且必然因下面这点而要为巨大的伤害负责,那就是阻止〈他所爱的人与他人进行〉许多其他有益的,由此最为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男子汉的交往,而且还要为最大的〈伤害负责〉,因为〈他阻止他所爱的人与他人进行〉由此能够成为一个最明智的人〈的那种交往〉 [286] 。而这恰恰就是神圣的爱智慧 [287] ,一个爱慕者必然让他所宝贝的少年离它远远的,因为他非常害怕遭到藐视。在其他方面那人也必然想尽办法,以便 [288] 〈他所爱的人〉完全是无知的,并且完全看其爱慕者的脸色行事 [289] ,由此一来,虽然他对于那人来说是最令人快乐的,但对他自己来说却将是最有害的。因此,就在思想方面的事情来说,无论是作为监护人,还是作为伙伴,一个人都绝对不是有裨益的,如果他陷入爱中的话 [290]

而至于身体的情状和〈对它的〉侍奉,即〈身体的情状〉将是什么样的,以及那个已经被迫宁愿追逐快乐而舍弃善的〈爱慕者〉将如何侍奉他或许会成为其主人的〈那个被爱慕者的〉身体,接下来 [291] 必须看看。他肯定将被看到:他所追求的那个人,是软绵绵的而非结实的,不是在大太阳下 [292] 而是在浓密的荫凉中 [293] 长大的,没有经历男人的各种艰辛和汗流浃背 [294] ,而是在经历一种娇滴滴的和缺乏男子气的生活方式,由于缺乏自己〈本该有〉的肤色 [295] 而只好用外来的颜色和饰物来装扮自己 [296] ;他一心追求的所有其他那些伴随着以上这些的东西,它们是显而易见的,并且不值得进一步往下说,相反,我们通过标划出下面这一要点后就可前往其他的东西那儿了,那就是:如此这般的身体,无论是在战争中,还是在其他所有最为需要帮助的时候 [297] ,〈每当看到它时〉 [298] 一方面,敌人感到信心满满,另一方面,朋友们,甚至爱慕者本人都感到忧心忡忡。

因此,这点作为显而易见的东西理当将之放到一边,而必须说接下来的事情,那就是:就〈对各种东西的〉拥有而言,同爱慕者的交往以及把自己托付给他 [299] ,这将带给我们何种益处或何种伤害。这虽然对于每个人而言无论如何都是清楚的,但对于一个爱慕者来说尤其清楚,那就是:各种最钟爱的、最心怡的和最神圣的所有物,首先 [300] ,他将祈祷那个被〈他所〉爱慕的人把它们都统统丧失掉 [301] ,因为他会期待 [302] 那人失去父亲、母亲、亲戚和朋友——由于他认为他们会是与之最快乐的交往的阻碍者和责备者。此外 [303] ,如果〈他所爱慕的人〉拥有某种产业——无论是金钱上的,还是在任何其他的所有物方面的——,那么,爱慕者将认为那人同样不容易弄到手,即使被搞到手了,也是不容易控制的。由此下面这点是完全必然的,那就是:一个爱慕者一方面嫉妒他的心爱的少年,如果那人拥有了某一产业的话,另一方面,当其产业败光了,则感到心花怒放。因此,一个爱慕者甚至还将祈祷〈他所爱慕的人〉尽可能长时间地成为未婚的、无子女的、没有家庭的,因为他渴望尽可能长时间地享受他〈同其被爱慕者〉那甜蜜的〈欢愉〉。

当然也还有着一些其他的坏事 [304] ,然而,某位精灵在绝大多数的这些坏事那儿混入了一种转瞬即逝的快乐 [305] ;例如在谄媚者那儿,尽管他是一种可怕的野兽和巨大的祸害,然而自然却在他那儿混合进去了某种并非不文雅的快乐 [306] ;并且有人可能会把一位妓女 [307] 指责为是有害的,以及把这种样式的生物和〈它们所从事的〉事业 [308] 中的其他许多〈都指责为是有害的〉,而它们其实每天 [309] 都有可能是最令人感到快乐的东西 [310] 。但是,一个爱慕者对于他的心爱的少年来说,除了是祸害之外,就一起度日来说 [311] 还是一切中最令人不愉快的。因为诚如古话所说,同龄人使同龄人高兴 [312] ——我确实认为,由于同样的时光 [313] 把他们带往同样的快乐,所以通过这种相似性产生出友爱——,然而,甚至这些同龄人之间的交往 [314] 依然终有餍足。而且在所有事情那儿,被强迫的东西对每个人来说都肯定被说成是一种沉重的负担;而恰恰这点——除了〈彼此爱好的〉不相似之外——,尤其是爱慕者在面对他的心爱的少年时所具有的。因为,当年老的与年轻的在一起时,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都不情愿让自己被独自丢下,相反,他被一种强迫,就像被一根刺棍一样所驱赶 [315] :一方面,那根刺棍通过总是给予那个〈年老的爱慕者〉一种快乐而拖拽着他,因为他看见、听到、触摸到,甚至用每一种感官感觉到被〈他所〉爱的那个人 [316] ,以至于靠快乐的帮助 [317] 他紧贴着为那人服务 [318] ;另一方面,对于被〈他所〉爱的那个人而言,它 [319] 通过给予他何种鼓励或哪些快乐而使得他能够做到下面这点呢,即在相同的时间内在与其爱慕者的相处中不至于走到极度厌恶的地步——因为他看到的是衰老的和不当年的形象,至于与这相伴随的其他那些事情,甚至说说就让人听起来感到恶心,那就更别提 [320] 不断地迫于一种强迫 [321] 而在行动上进行应对了,因为他在任何时候 [322] 以及在同任何人的交往中都被〈那人〉用各种各样多疑的警觉提防着,因为他既得听种种不合时宜的和过分的赞美,也得听以同样的方式所表现出来的各种指责,即使那人是清醒的,这些指责就已经是不可忍受的,而当他变得酩酊大醉后,除了不可忍受之外还会感到羞耻,由于那人放纵他的舌头,肆无忌惮和厚颜无耻地胡言乱语 [323] ——?

还有,只要那人还在爱,那他就既是有害的,也是令人厌恶的;而一旦他终止了爱,在整个往后的时日里他就是不值得信赖的,对于将来 [324] ,他虽然曾用许许多多的誓言和请求而〈对他所爱的人〉许诺过许多的东西,但他几乎不可能继续让那人凭借对各种好处的希望而忍受甚至在那时 [325] 就肯定已经是令人感到痛苦的交往。于是,到了他应当兑现承诺的时候,他就把另外的东西变成了在他身上的统治者和领袖,理智和节制取代了爱欲和疯狂,当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时,〈他的〉心爱的少年却没有觉察到。一方面,〈他的〉心爱的少年为曾经的各种事情向他索取回报 [326] ,提醒他那些被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仿佛他还在与同一个人交谈似的;另一方面,由于羞耻,他本人既不敢说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该如何认可那些由先前无理智的统治所发下的誓词和许下的各种诺言,这点他也不知道 [327] ——因为从现在起他已经有了理智,并且也已经变得节制,免得通过做与先前一样的事情而再次成为了与那个人相似的人,甚至是同一个人——。于是,他由此成为了一个逃跑者,并且先前的爱慕者被迫成为了一个不履行承诺的人 [328] ,当陶片落下来另一面朝上后 [329] ,他就改变〈方向〉赶紧逃跑 [330] ;而〈他的那位心爱的少年〉则被迫进行追逐,因为他感到非常恼怒,并且一边向神灵呼吁一边大声咒骂 [331] ,他从一开始就完全未曾认识到下面这点,那就是:其实他从来就不应该让一个虽然爱〈他〉而必然无理智的人 [332] 满意,而是更宁愿让一个虽不爱〈他〉但有理智的人满意。否则,他必然会将自己交到一个不值得信任的、坏脾气的、好嫉妒的、让人心生厌恶的人手里,这个人对于钱财来说是有害的,对于身体的情状来说也是有害的,但最最有害的是在灵魂的教化方面——无论是对于众人,还是对于诸神,事实上 [333] 现在没有,将来也永远不会有比之更为珍贵的东西——。因此,我的宝贝啊,你既必须明白〈以上所说的〉这些,也必须看清下面这点,那就是:一个爱慕者的友爱并非由于好意而产生,而是像对待食物那样 [334] ,是为了满足,就像狼爱上羔羊,同样爱慕者喜欢少年。

瞧,我竟然吟了一句诗 [335] !斐德若啊。你不会再听我继续往下说了 [336] ,而现在 [337] 如果你愿意 [338] ,就让该讲辞就此结束吧!

斐德若 :然而,我以为其实它才刚刚到一半呢 [339] ,并且还会同样多地说说那没有陷入爱中的人,即一个人如何更应当使那种人满意——通过讲讲他复又具有的所有那些好处。而现在,苏格拉底啊,你究竟为何停了下来呢?

苏格拉底 :难道你竟然没有觉察到,有福的人啊,我刚才已经在吟唱史诗 [340] ,而不再只是酒神颂了吗,即使我在进行谴责 [341] ?而如果我开始赞美另外那个〈没有陷入爱中的〉人,那么,你认为我将做什么样的诗呢 [342] ?难道你不知道,我显然将被你故意 [343] 把我引到她们面前的那些仙女们附体 [344] 吗?因此,我只消说一句话,那就是:对两者中的一个我们已经加以斥责的所有那些,与之相反的各种好处就属于其中另外那个 [345] 。为何还需要长篇大论呢?因为关于两者都已经说得足够充分了。并且〈我所讲的这个〉故事 [346] 终究要以这种方式遭受它应该遭受的;而我就要蹚过这条河离开了,在某种更大的〈坏事〉被你强加〈到我身上〉之前 [347]

斐德若 :现在还别忙离开,苏格拉底啊,直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过去 [348] 。难道你没有注意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处在所谓〈烈日当顶〉的正中午 [349] 了?相反,让我们再等一会儿,此外 [350] 继续讨论一下已经说过的那些;气温一转凉我们就走 [351]

苏格拉底 :在讲辞方面你的确就是如神一般的,斐德若啊,并且也完完全全是让人感到惊异的。因为我认为,就你所生活的时代已经出现的那些讲辞而言,无人比你让它们更多地产生出来了,要么通过你本人把它们说出来,要么通过你以这样那样的方式 [352] 强迫其他人把它们说出来——我把忒拜人西米阿斯 [353] 排除在外 [354] ,而你比其他人都强得太多了——;并且现在对我来说你似乎复又已经在为下面这件事负责了,那就是一篇讲辞要被说出来。

斐德若 :那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好消息 [355] 。但究竟怎么回事呢,并且这是一篇什么样的讲辞?

苏格拉底 :当我正打算蹚过这条河时,好人啊,那个神迹,即那个惯常出现在我身上的信号又出现了 [356] ——而它总是阻止我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357] ——,并且我似乎立刻听见了就从那儿而来的某种声音 [358] ,它不容许我离开,在我向神赎罪之前 [359] ,因为我的的确确已经对那个神圣的〈信号〉做错了某件事。因此,我虽然的确是一位预言家 [360] ,但根本算不得是非常杰出的,而是像那些劣于文字的人 [361] 一样,只能算是对我自己来说够用了而已。所以,我已经清楚地明白〈我所犯的〉过错。因为事实上,朋友啊,灵魂无论如何也是某种具有预言能力的东西;甚至就在我刚才说那篇讲辞的时候,某种东西就已经使我感到不安,并且我也在某种方式上感到羞愧难当,就像伊布科斯 [362] 所说的那样,免得在诸神的面前

我通过犯下某种罪过来换取在众人中的声誉。

而现在我觉察到了〈我所犯的〉过错。

斐德若 :但你究竟在说什么〈过错〉呢?

苏格拉底 :一篇可怕的〈讲辞〉,斐德若啊,无论是你自己带来的那篇,还是你已经强迫我说的那篇,都是一篇可怕的讲辞。 s/OS1sf7LzgAOv/DQC2fyryNZKb3KowKKSItdmniOAy1wEf10NfLoOwW2Wrf7x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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