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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武王侵随 ① ，使薳章求成焉 ② ，军于瑕以待之 ③ 。随人使少师董成 ④ 。
①楚武王：楚国国君熊通，熊眴蚡（fén）冒之弟，蚡冒死，杀蚡冒之子而代主，在位五十一年（前740—前690）。随：国名，姬姓，西周初封，地在今湖北随州市。
②薳章：指
（wěi）章，蚡冒之子，王子无钩，食邑于
，故以命氏。成：讲和。
③军：用作动词，驻军。瑕：随国地名，在今湖北随县境。
④少师：官名，为辅导太子的官。董：督，犹今言主持。
楚武王侵袭随国，先派薳章去求和，驻军在瑕地等待他。随国派遣少师来主持和谈。
斗伯比言于楚子曰 ① ：“吾不得志于汉东也 ② ，我则使然。我张吾三军而被吾甲兵 ③ ，以武临之 ④ ，彼则惧而协以谋我 ⑤ ，故难间也 ⑥ 。汉东之国随为大，随张必弃小国，小国离，楚之利也。少师侈 ⑦ ，请羸师以张之 ⑧ 。”熊率且比曰 ⑨ ：“季梁在 ⑩ ，何益？”斗伯比曰：“以为后图，少师得其君 ⑪ 。”王毁军而纳少师。
①斗伯比：人名，斗氏，芈姓，若敖之后。伯比：若敖子，令尹子文之父。楚子：楚武王。
②汉东：指汉水以东地区。汉，水名，源出陕西宁强县，流经陕西南部、湖北西北部和中部，至武汉市入长江。
③张（zhàng）：骄傲自大。此为炫耀、扩张的意思。被（pī）：披坚甲，执利兵，即整顿军备的意思。
④临：本指居高处朝向低处的意思，此指凌驾、欺凌。
⑤协：合，并力。
⑥间（jiàn）：离间，间隙。
⑦侈：张大，骄傲。
⑧羸（léi）：弱。用作动词，使弱，示弱。
⑨熊率且比：人名，楚大夫。
⑩季梁：随国的贤者。
⑪得其君：谓得到他君主的信任。
斗伯比对楚武王说：“我们在汉东地区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是我们自己使它变成这样的。我们扩大军队，整顿军备，用武力来凌驾他们，他们就会恐惧，同心合力来对付我们，所以难以离间他们。在汉东地区的国家中，随国是大国，随国骄傲自大，就必然抛弃小国。小国离心，就是楚国得利。少师这个人很骄傲，请君主使我军装出疲弱的样子，来使他更加骄傲自大。”熊率且比说：“有季梁存在，这样有什么好处？”斗伯比说：“这是为以后打算，少师将得到他的君主信任。”楚王就故意把军队弄得很乱来接待少师。
少师归，请追楚师，随侯将许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 ① ，楚之羸，其诱我也，君何急焉？臣闻小之能敌大也，小道大淫。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 ② ，信也。今民馁而君逞欲 ③ ，祝史矫举以祭 ④ ，臣不知其可也。”
①方：正，副词。授：给予，谓给予保佑。
②祝史：官名，主持祭祀时祈祷的官。正辞：端正祝辞，谓不虚称君美。
③逞欲：谓力图满足其欲望以快己意。逞，快心，称愿。
④矫举：诈称功德。矫，假托，诈称。
少师回去以后，请求追击楚军，随侯也将答应他。季梁阻止随侯说：“老天爷正在保佑楚国，楚军的疲弱，是引诱我们的。君主您何必如此急迫呢？臣下我听说小国之所以能抵御大国，是小国有道义而大国太过度。所谓道义就是对老百姓尽心尽力办事而对神明有诚信。在上位的人思考着如何对民众有利，就是忠；祝史端正祝辞不欺骗神明，就是信。现在民众饥饿而君主却尽情满足个人欲望，祝史诈称功德来祭祀，臣下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处。”
公曰：“吾牲牷肥腯 ① ，粢盛丰备 ② ，何则不信？”对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 ③ ’，谓民力之普存也，谓其畜之硕大蕃滋也，谓其不疾瘯蠡也 ④ ，谓其备腯咸有也 ⑤ 。奉盛以告曰，‘洁粢丰盛’，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 ⑥ 。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 ⑦ ’，谓其上下皆有嘉德而无违心也。所谓馨香，无谗慝也 ⑧ 。故务其三时，修其五教 ⑨ ，亲其九族 ⑩ ，以致其禋祀 ⑪ 。于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动则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虽独丰，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亲兄弟之国，庶免于难 ⑫ 。”随侯惧而修政，楚不敢伐。
①牲牷：指祭祀用的完整的毛色纯一的牛。腯（tú）：肥。
②粢盛（zīchéng）：盛在祭器内以供祭祀的谷物。
③博硕：大，巨大。
④瘯蠡（cùlí）：六畜的皮肤病。
⑤咸：皆，都。
⑥三时：谓春、夏、秋三季，此皆务农之时。
⑦嘉：善。栗：借作冽，清，洁。旨：美。
⑧谗：说别人坏话。慝（tè）：邪恶，恶念。
⑨五教：指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
⑩九族：杜预注云：“九族谓外祖父、外祖母、从母子及妻父、妻母、姑之子、姊妹之子、女之子并己之同族，皆外亲有服而异者也。”一说，指自高祖至玄孙为九族。
⑪禋祀：洁祀。
⑫庶：幸，表希冀之词。
随侯说：“我祭祀用的牛很肥壮，祭祀用的谷物很丰富完备，哪一点不能取信于神呢？”季梁回答说：“民众是神明的主人。因此，圣明的帝王首先成就民众而后才尽力奉祀神灵。所以献上牺牲并祝告说：‘牲口硕大肥壮。’这是说民众的财力普遍富足，是说他的牲畜肥大而繁殖生长，是说它没有疾病，是说它全都肥壮并备有各种品种。献上盛在祭器里的谷物并祝告说：‘洁净的谷物盛得很满。’这就是说他不妨碍春、夏、秋三个农忙季节，民众和睦而收成很好。献上甜酒并祝告说：‘美好清洁而味醇的酒。’这就是上上下下都有美德而无邪恶之心。所谓祭品芳香，是说献祭品的人没有听信谗言和邪恶的念头。所以致力于农忙季节，修明各种教化，亲近各个亲族，用这些来举行祭祀。于是民众和睦，神明也降给他福泽，所以一举一动都能成功。现在民众各有异心，鬼神缺乏主人，君主您虽然独自一个人享受丰盛，哪里能有福泽？君主您姑且修明政事，亲近兄弟般的同姓国家，幸而能免除灾难。”随侯害怕了，就修明政事，楚国就不敢来进攻了。